第4章 道歉
道歉
盧俊不善地瞪了她一眼，那副模樣似乎在說你給我等着。
黎語星神色平靜。
早讀結束便是早操時間，全校各年級的人都聚集到了操場做晨間操。
待到重新回到班裏，黎語星看到自己的課桌不知何時被人粗暴地推倒在地，原本放在課桌抽屜裏的文具、課本和筆記本全都掉落在地，地上一片狼藉，在地面整潔的教室裏分外突兀。
不少人經過她的位置都放慢腳步多看幾眼，面上反應各異，其中不乏看熱鬧的人。
黎語星擡眼望向後排，和盧俊一行人對上視線。
此刻，盧俊一行人也在留意她這邊的反應，小團體有男生也有女生，大家聚集在他的座位周圍，臉上皆帶着幸災樂禍的笑意。
譚佳彤回到班裏，看到這一地狼藉，錯愕之餘，上前就要幫忙撿起東西。
黎語星攔住她，“沒事，我先去找老師過來。”
說完，轉身往教室出門走去。
教室的後排響起一陣嘲諷的噓聲，顯然是在鄙視她告狀的loser行為。
黎語星置若罔聞，徑直走出教室。
她不是好面子、愛逞強的小孩子，自然不會因為被這種幼稚的鄙視行為就死撐着裝不在意。
不一會兒，班主任跟着她到了教室。
看到這一地狼藉，陳蓉沉着臉，揚聲訓斥：“盧俊！你把這些都收拾好，然後跟我到辦公室！”
Advertisement
黎語星默默站在身側，周圍是其他同學的議論聲。
剛才在回教室的路上，她已經大致跟班主任說明了發生的情況。
這件事情壓根不需要怎麽猜就知道是盧俊的蓄意報複。
與此同時，盧俊懶散地從自己的座位起身，聲音拖腔帶調的：“憑什麽啊？老師，這又不是我弄的。班裏這麽多人，你卻把矛頭對準我，這也太不公平了！”
陳蓉皺眉，“行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德行嗎？你忘記我早上才跟你說過什麽嗎？現在過來給我把東西都收拾了。”
盧俊走到她們面前停下，一臉的不情願，“老師，凡事講究證據，有同學作證這是弄的嗎？”
後排有同學出聲附和：
“是啊，老師，不能冤枉了盧俊。”
“班裏這麽多人，總有人看到是誰弄的吧？要不還是先問清楚比較好。”
“沒錯，就這樣咬定是盧俊做的也太蒼白了。”
在嘈雜的議論聲中，黎語星望向四周的同學，神色若有所思。
就算有人看到了，也不會站出來作證的。
有一點她不得不承認，那就是盧俊在班裏的人緣比她好。
再加上他那個小團體都是班裏一些張揚外向、玩得開的同學，沒人想得罪他們。
與此同時，班主任已經在詢問周圍的同學。
黎語星開口道：“算了，老師，有人敢做不敢當，我不想計較了。”
她邊說邊蹲下去撿起散落在地上的課本，又補上一句：“連早餐那個惡作劇，我也不想追究了。”
她把老師找過來的用意，也沒有想着能讓盧俊這個老油條當着全班的面乖乖認錯，只是想借此讓其他人知道，今後在學校裏發生在她身上的每一件事情，她都不會選擇無視。
前世她不想高調，不想引起注意，想着不要把事情鬧大，可是并沒有換來平靜，反而得到一個“好欺負”的稱號，以至于欺淩的現象從未停息。
所以與其息事寧人，還不如把事情擺到明面上，就算這樣還是無法遏制某些人，她也有對抗到底的勇氣！
一旁的譚佳彤加入了幫忙收拾的隊伍，黎語星低聲說了句謝謝。
盧俊則更加不樂意了，“什麽早餐？你別什麽事情都往我身上推！”
黎語星頭也不擡，語氣波瀾不驚：“是或者不是，你我心知肚明。”
這番話像是咬定了另外一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就是他，盧俊變了臉色，“你他……”
話音未落，他瞥見班主任在旁，只好把髒話咽了回去，蒼白辯解道：“總之不是我。”
黎語星把課桌扶回原位，淡聲跟他争論：“不是你還能有誰？貌似也就只有你喜歡暗地裏幹這種欺負人，然後又裝傻不認的事情。”
語氣完全就是一副認定他的樣子。
盧俊氣急，脫口而出道：“我告訴你，昨天的紙團和今天的課桌确實是我弄的！至于你說的什麽早餐跟我沒關系，班裏讨厭你的人多的是，憑什麽全都算我頭上？我看你是想趁機搞我！”
聞言，黎語星立刻指着他：“老師，盧同學承認了。”
陳蓉呵斥：“還有沒有其他同學參與的，給我站出來。”
班裏瞬間安靜到了極致，教室外的窗戶圍了不少看熱鬧的人。
陳蓉又道：“沒有是吧？盧俊、黎語星，你們跟我到辦公室一趟。”
座位收拾得差不多了，黎語星會意點頭，随後和盧俊一前一後地走出教室。
走廊上議論聲不斷，黎語星置若罔聞。
無意間擡眼，恰好和左前方樓梯口的其中一道身影對上視線。
哦，是昨天在放學路上遇到的那位故人。
她腳步微頓，正猶豫着要不要打招呼，就見那道身影轉頭錯開視線，和身邊的人有說有笑。
黎語星見狀，也不自讨沒趣，加快腳步跟上陳蓉的腳步。
到了辦公室不久便響起上課鈴。
為了不耽誤兩人上課，陳蓉在照例嚴厲訓斥過後，很快給了一個處理結果：盧俊當面道歉并寫三百字的檢讨書，然後等開班會的時t候當着全班的面念出來。
于是，在陳蓉的監督下，盧俊只能咬咬牙，低頭道歉：“對不起。”
頓了頓，又補上一句：“老師，我只道歉課桌的事情，至于她說的什麽早餐，跟我沒關系，這鍋我不背。”
陳蓉皺眉點頭，看向江黎語星問：“語星，你接受嗎？”
看着盧俊眼裏的不服氣，黎語星神色若有所思，點頭回道：“接受吧。”
難道是她猜錯了？出現在她課桌抽屜裏的早餐，真的不是盧俊搞的惡作劇？
陳蓉輕嗯一聲，轉而示意：“好了，你們回去上課了。”
頓了頓，在兩人轉身離開之際，不忘補上一句：“盧俊，你聽好了，再有下次……”
盧俊轉頭，自行接過話：“再有下次就喊家長是吧，我記住了。”
陳蓉肅着臉點頭：“記住就好，去吧。”
離開辦公室，黎語星正往教室的方向走去，身旁驀然傳來盧俊嫌惡的聲音：“離我遠點！惡心！”
黎語星轉頭，看到旁邊刻意跟她拉開距離的盧俊，不由反問：“早餐真的不是你放的？”
盧俊不耐煩地啧了一聲，“聽不懂人話？你爺爺我要是有那個錢給你買早餐，早就跑網吧去了，誰他嗎浪費錢惡作劇啊？直接腳踹課桌不是更省事麽？”
這倒是符合他的性格，黎語星放下對他的懷疑，冷不防丢出一句：“盧俊，你是不是喜歡我？”
盧俊一怔，仿佛聽到了什麽荒唐的事情，頓時一陣惡寒：“你發什麽神經？我喜歡你？開玩笑！”
黎語星淡淡挑眉，“是嗎？如果你不喜歡我的話，那就少做引起我注意的事情，不然一切按照喜歡我來看待。”
“你……”盧俊一噎，眼神宛如在看一個無可救藥的自戀狂。
随後，生怕多說一句話也被誤會是喜歡她，盧俊最終放棄跟她争論，罵罵咧咧地丢下一句“神經”便快步從旁走過。
黎語星氣定神閑，不緊不慢地走在後面。
雖然這話說得自戀，但是對盧俊這個好面子的人來說，可能是制止他繼續針對她的最有效的辦法了。
-
抱着空蕩蕩的肚子熬到中午，總算得以在學校食堂解決午餐。
黎語星端着打好的飯菜找了個角落沒人的位置坐下。
她是不是該慶幸這學期的午飯錢在開學那天交過了？不然以她父母想要教訓她的決心，估計她中午回家等待她的也只有空蕩蕩的碗。
“原來你跑到這兒來了！我去了趟辦公室後回教室就不見你了！”
正吃着飯，一道熟悉的聲音在對面響起。
黎語星擡眼，看到譚佳彤。
譚佳彤笑臉盈盈，把手中的餐盤放在桌上，在她對面的位置落座，主動提議：“語星，以後吃午餐的時候等等我啊，這樣我們就都有伴了。”
黎語星微愣，明白她背後所帶的善意，嘴角上揚：“好。”
她知道譚佳彤在班裏肯定有玩得好的同學，只是為了能夠照顧到她，特地跑過來跟她一起吃飯。
吃過午餐，兩人從喧鬧的食堂離開。
譚佳彤打趣：“語星，看不出來啊，你看着那麽瘦，飯量倒是不小。”
黎語星尴尬輕咳，“今天早餐沒吃多少。”
譚佳彤面露詫異，“原來是這樣啊，那你下次早餐多吃點，不然挨到中午太難受了。”
頓了頓，突然想起要事，她話鋒一轉：“對了，早上你和盧俊被老師叫到辦公室，班裏那些跟盧俊玩得好的人沒少說你壞話，說不定接下來會故意找事或者針對你！”
說到這，譚佳彤有些抓狂：“唉！想想就好煩，為什麽就非要欺負人呢？”
黎語星神色平靜，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撫：“沒事，等碰上了再說吧。”
譚佳彤愣了愣，好笑揚眉：“我們分明是同齡人，你怎麽反而平靜得像一個看淡塵世的長輩？”
聞言，黎語星一本正經地打趣：“那你可以考慮喊我一聲阿姨。”
譚佳彤被她逗笑了，“去你的！少占我便宜！”
-
度過對學生而言漫長的下午，總算迎來了傍晚的放學時間。
黎語星照常回家。
一推開門，擡眼就看到許豔正在收拾餐桌，黎平就坐在旁邊用牙簽剔牙，不難看出兩人剛吃飽。
她喊了聲“爸媽”，許豔玲看着她笑：“回來了？我和你爸等你等餓了，就先吃了，只是沒想到晚餐煮少了，一不小心就給吃完了。”
許豔玲總能用無辜溫和的語氣做着令她傷心的事情。
即便是想給她教訓，除非是氣急了，不然不會直接又打又罵把自己搞成潑婦，而是會像笑面虎一樣讓人挑不出毛病來。
黎語星低頭換鞋，語氣如常：“嗯，你們多吃點。”
她早就料到了晚餐沒有她的份兒。
這在前世是常見的把戲，而她前世經歷的事情，現在正重新上演。
所以再次經歷被父母孤立，對她來說已經不是一件讓人感到多無助的事情了。
眼下，十六歲的黎語星不會再害怕了。
随後，在父母的注視下，黎語星背着書包回到房間。
好在中午吃的夠多，肚子還沒有很餓，黎語星打開書包，準備先搞定作業。
今天布置的作業不多，待到她寫完作業，時間過去了一個小時。
肚子開始餓得咕咕叫，黎語星從書桌上的一個收納盒子裏找出一把鑰匙，随後打開旁邊的抽屜。
抽屜裏有一只金色的小豬存錢罐，這是她以前從老家帶過來的，存錢罐的顏色已經有些黯淡。
打開存錢罐底下的塞子，黎語星把裏面的錢和硬幣都取了出來。
零零散散的，加起來有一百塊，應該夠她用一小段時間了。
那麽現在先把晚餐給解決了。
黎語星起身離開房間。
客廳裏，早已吃飽喝足的黎平和許豔玲正在看電視。
黎語星沉住氣，看了眼挂在牆上的時鐘，這會兒八點十分。
她自覺彙報：“爸媽，我出門一趟，九點前會回來。”
聞言，夫妻倆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她身上。
黎平面無表情，沒有開口。
許豔玲則皺着眉頭，不耐揮手：“早去早回。”
黎語星點頭，很快換了雙鞋子就出門了。
屋內，黎平點了根香煙，冷笑一聲：“我還真以為她是鋼鐵做的不知道餓，原來是想好了出去找東西吃，怪不得剛才知道沒晚餐吃還能那麽平靜。”
旁邊的許豔玲驚異不已。
雖然黎語星今晚放學回來在得知晚餐沒有她的份兒之後，表面上很是平靜，但是按照她對這個女兒的了解，她覺得黎語星是在逞強裝作不在乎，實際上應該是躲到房間裏偷偷哭泣，再過會兒就會出來跟她老實認錯的。
只是，她沒想到黎語星竟然做出與她設想的結果不一樣的事情來！
想到這，許豔玲氣得咬牙：“我倒要看看她那點錢有多經花！”
他們平日裏除了黎語星必要的文具費之外，沒有給過黎語星零花錢，所以她很清楚就算黎語星手頭上有錢，應該也是平時買文具剩餘的錢攢下來的，很快就會用完。
-
從小區出來，黎語星往周邊商鋪聚集的街道走去。
在經過一家流動的面條小攤時，她停下腳步，問了價格，五塊錢一碗雞蛋青菜清湯面。
比起十幾年後飛漲的物價，這個價格在眼下自然是可以接受的。
經營這個攤子的是一對憨厚樸實的中年夫婦，這會兒早已過了熱鬧的飯點，用餐的人比較少，兩人熱情地招呼着她。
黎語星點了一份，随後去到一旁坐下。
桌上還有上一位顧客的碗筷，老板娘立刻過來把東西收走，順帶擦了一下桌子。
這個流動攤子就停留在臨近岔路口的人行道上，周圍車來車往，刺眼的車燈不時掃過。
黎語星望着眼前的車流發呆，腦海中不禁再現和岑舟一同遭遇車禍的場面。
她不太清楚那個時候是怎麽發生的車禍，但是……她隐約記得岑舟好像在最後一刻朝她這邊撲過來。
“老板，一份炒面打包。”
驀地，一番熟悉的男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