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哥哥
哥哥
黎語星任由她拽着走，很快便被推進一間昏暗的房間裏。
空氣中散發着香燭特有的味道，黎語星被嗆得輕咳兩聲，一擡眼，便看到一張暗紅色的供桌。
供桌上擺着一個棕褐色的香爐，中間插着三炷香，香已經燃了一大半，周圍掉落着一層香灰。
在香爐的後邊立着一個相框，裏面是一張黑白照，照片上是一位面目清秀、笑容陽光的七歲小男孩。
是她雙胞胎哥哥黎星宇，那個愛笑的、“煩人”的家夥。
當年他死于一場意外。是在經過一處施工現場時，正在運往高空的材料突然掉落砸中了他，就這樣當場身亡，年僅七歲。
在她哥哥出事前，她是被父母丢在外婆家生活的，逢年過節才能見到他們一次。
直到黎星宇發生意外走了，她才被父母從老家接到身邊生活。他們把曾經寄予黎星宇的厚望，全都轉移到了她身上。
“來！你跟你哥哥說你這些天是怎麽對我們的？”許豔玲情緒激動，拽着她到供桌前停下，伸手直指桌上的相框。
黎語星緘默不語，只是盯着相框上的黑白照看。
前世她脫離這個家之後就沒有再踏進這個房間裏了，後來她都是偶爾抽空去墓園掃墓，在她看來那才是最接近逝者的地方。
不過她永遠不會忘記，前世有多少時刻她被強行拽到這裏的時候都在想，如果當初發生意外的人是她有多好。
與此同時，她平靜的神色惹惱了許豔玲。
下一刻，許豔玲一腳踹在她的膝蓋上，雙手猛地按下肩膀，“給我跪下！你這是什麽眼神？在你哥哥面前還敢不服是嗎？你知不知道你現在享受的一切原本都是他的！”
黎語星始料不及，吃痛皺眉，被強行按在一塊坐墊上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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掙紮着想要起身，力氣卻敵不過許豔玲。
屋外傳來一些動靜，黎平的聲音響起：“豔玲，人呢？不是說了要去老陳家做客麽？”
許豔玲聞聲回應：“我在小宇房間呢，這就來！”
說着，她松開手，急着離開之際，不忘拉着臉盯着那道單薄的身影警告：“你給我在這裏好好跪着看你哥哥的照片反省，在我們回來之前不準起來！聽到沒有？”
說完，外邊黎平的催促聲再次響起。
黎語星不作答，只是挺直剛才被壓彎的身軀。
“砰”的一聲，房門關上，許豔玲的腳步聲漸遠，她隐約聽到父母在外邊的說話聲，大概內容是許豔玲說她回來了，正在這個房間裏跪着反省，黎平表示贊同她的做法。
黎語星的嘴角泛起一抹諷笑。
在她回家之前還有心情計劃着去朋友家做客，原來這就是許豔玲說的很擔心她。
從跪墊上起身，黎語星看着桌上的黑白照道：“你看，她總是這樣。”
總是一遍遍地提醒她要懂得珍惜現在所擁有的生活、要懂得感恩父母、無條件順從父母。
前世的她惟命是從，幾乎每一樣事情都拼了命地達到父母的預期，為的就是獲得他們的認可，以及能夠看到他們的笑臉，包括後來的結婚。
她總以為父母是愛她的，後來卻發現不是她所想的那樣。
收回雜亂的思緒，黎語星走到供桌前，目光落在那張黑白照上，喃喃道：“如果我們的命運能夠調換，這一切是不是就完美了？”
房間內一片靜谧，回應她的只有無聲掉落的香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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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黎語星背着書包從自己房間裏出來的時候，擡眼就看到屋裏一片淩亂。
只見她父母外出穿的鞋子随意地甩在客廳門口，飯廳區域的地上散落着一個碎掉的瓷碗，旁邊還有一t灘顯眼的嘔吐物，空氣隐隐散發着變了質的酸臭酒氣。
黎語星皺眉，屏住呼吸繞過這一地狼藉，徑直走向屋門。
昨晚她自然不會跟傻子一樣真的在那個房間裏待到他們回來，因為料到了她父親黎平每次去別人家做客一定會喝個爛醉回來，而她母親許豔玲忙着照顧醉酒的黎平，哪還有心思想起罰她跪在供桌前的事情。
前世的每一次罰跪，到最後她都是被遺忘的那一個，總是傻傻地跪了一夜。
走出家門，黎語星找了個早餐的小攤，買了一人份的豆漿和油條解決了早餐，随後便往學校去。
待到抵達教室門口，黎語星擡眼，赫然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懶洋洋地靠在牆邊。
四目相對，黎語星愣了愣，“澤旭……叔？”
黎澤旭站直身子，快步走向她，神色嚴肅：“語星，你跟我過來！”
說完，拉着她的胳膊去到一側的連廊走道。
這條連廊不是通往教室的必經之路，沒什麽人經過，兩人站在那裏分外顯眼，其他趕來上學的同學無一不是好奇地往他們那邊張望。
兩人沒有理會那些八卦的目光，黎澤旭開門見山道：“我早上逮到給你送早餐的那個人了。”
黎語星面露詫異，當即打起精神：“是誰？”
沒想到昨天傍晚跟黎澤旭提起這個事情，今天就幫她把人逮到了。
黎澤旭：“是二班的任聰。那個家夥跟做賊似的，一大早就來到學校，趁你們班裏沒人，拿着一袋東西就往你課桌裏邊塞，我躲在教室後門把他逮了個正着。”
聞言，黎語星認真沉思。
任聰？不認識。
這個人不論是在她的高中生涯，還有成年後的生活裏都沒有半點影子，更別說會有送早餐這一出了。為什麽這一次會出現這種事情呢？
“你平時跟他關系怎麽樣？我聽說他是二班的班長，你們是朋友？”黎澤旭問。
回過神，黎語星搖頭：“我不認識他，我在學校裏也只有佳彤這一個朋友。”
頓了頓，黎語星問：“被你抓包之後，他是什麽樣的反應？”
“他的臉紅得不行，還想逃跑來着。”說到這，黎澤旭得意地笑了一聲，繼續道：“不過還是被我揪住後衣領了。我問他最近的早餐是不是他送的，他承認了，不過說是幫他朋友送的，你信嗎？”
黎語星追問：“他有說是哪個朋友嗎？”
黎澤旭無奈聳肩：“他不願意說是誰，還說只是幫朋友的忙，不能出賣朋友，然後急匆匆地說今天值日就掙脫開我的手跑了。我懷疑根本不存在這個朋友，就是他自己送的！”
“不過你放心，我讓他把早餐拿走了，還警告過他別再送早餐了，不然我不會跟他客氣。”
黎語星聞言感激：“謝謝你！”
既然逮到送早餐的人了，也已經明确讓對方不要再送了，這件令人困擾的事情可以告一段落了，至于到底是任聰本人送早餐，還是幫朋友送早餐，她不感興趣，所以也就沒必要深究。
黎澤旭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輕咳一聲：“不用客氣，怎麽說我也是你堂叔，你遇到這種事情，我肯定要幫忙的。”
“對了，這個給你。”黎語星邊說邊取下書包，拉開拉鏈從裏邊拿出一瓶青檸味的汽水遞給他。
黎澤旭愣了愣，“幹嘛？”
黎語星：“昨天傍晚不是說好的嗎？今天給你帶水。”
這是她剛才特地到學校裏的小賣部買的。
黎澤旭皺眉，這才記起這茬兒：“我讓你帶礦泉水，沒讓你帶汽水。”
他昨天拒收黎語星的飯錢，也就随口一說帶水，沒想到還真給他帶了。
黎語星仍堅持着把那瓶汽水遞到他面前：“買都買了，就當我孝敬我堂叔的。”
她知道黎澤旭讓買礦泉水是想幫她省錢，實際上喜歡的是汽水。
聞言，黎澤旭矜持地咳了一聲，這才伸手接過：“行吧，下次別浪費錢了。早讀鈴快響了，回教室吧。”
黎語星點頭輕嗯：“你也是。”
随後，兩人各自回到教室。
剛在自己的座位坐下，身為同桌的譚佳彤立刻湊到她身側，小聲道：“語星，從昨天到現在，班裏有不少人在說你和黎澤旭的八卦。”
黎語星放下書包，聞言，淡淡挑眉：“有一個同齡的堂叔确實挺稀奇的。”
譚佳彤噗嗤一笑：“人家是八卦你們是不是在談戀愛，還在猜到底是誰追的誰！”
黎語星愣了愣，沒等開口，班主任恰好走進班裏，揚聲示意：“大家都安靜，我要占用一下早讀時間處理點事情。”
頓了頓，開門見山道：“盧俊，你到講臺這邊來。”
此話一落，班裏瞬間安靜下來，不少人不約而同回頭，好奇地看向後排的盧俊。
盧俊一副剛睡醒才趕到學校的樣子，臉上還帶着困意，起身去到講臺上。
陳蓉把手中拿着的本子遞到他面前：“我已經看了你昨天交的檢讨書，你現在當着大家的面念出來吧。”
聞言，盧俊頓感不滿，但是觸及班主任極具威懾的目光和架勢，不敢造次，只好照做。
盧俊念檢讨書的聲音很快在靜谧無聲的教室裏響起。檢讨書的內容總結起來就是：我知道了，我以後不會再欺負同學，應該團結友愛、互幫互助等之類的常規檢讨書格式。
待到盧俊念完檢讨書，陳蓉望向班裏的其他人，肅着臉道：“大家都聽到和看到了吧？以後班裏再讓我發現欺淩現象，除了點名批評外，就跟盧俊一樣寫檢讨書站到上邊當着全班的面念出來。情節嚴重的或者再犯的，我會親自請你們的家長到學校一趟，聽到了嗎？”
全班異口同聲：“聽到了。”
陳蓉轉頭看向盧俊示意：“盧俊，你再向黎語星同學道一次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