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保密
保密
“篤篤篤——”
不久, 突兀的敲門聲打斷兩人之間微妙的氛圍。
“啪”的一聲，黎語星合上手中的書，率先起身開門。
岑舟也起身跟上她的腳步。
屋門随之打開, 柯靜芸憔悴消瘦的面容落入視線。
明明還只是三十歲出頭的年紀，眼裏卻仿佛被生活磨去了所有精氣神, 只剩下一具疲憊不堪的軀殼。
看到他們, 柯靜芸臉上堆滿歉意的笑意, 先一步開口：“語星，我來接甜甜回家了。”
“不好意思，給你們帶來麻煩了, 謝謝你們幫忙看了這麽久的孩子。”
她邊說邊從口袋裏摸出一張百元大鈔就要往黎語星手裏塞。
黎語星反應迅速，避開她的手, 婉拒道：“芸姐，不用這麽客氣, 只是一件小事。而且甜甜很乖, 沒有帶來麻煩, 我們也很喜歡她。”
岑舟點頭接過話：“是啊，而且鄰裏之間有事情需要幫忙，只要是我們能夠幫到的，自然會搭把手，說不定今後我們有什麽事情也需要你的幫助，你就不用跟我們客氣了。”
聞言，柯靜芸一臉感動, 但還是想把錢塞給他們。
黎語星不給她塞錢的機會，直接奪過那張百元大鈔塞回她的口袋, 同時提醒了一句：“好了，芸姐, 別再拿出來了，我們是不會收的，甜甜已經睡下了，別吵醒她了。”
柯靜芸只好不再推脫，轉而拜托道：“那麻煩你們把甜甜喊醒，我奔波了一天，身上又臭又髒，就不進去了。”
此話一落，黎語星和岑舟不由回頭看了眼床上的小身影。而後，兩人默契地對視一眼，這一刻，仿佛都明白對方心裏所想，岑舟眼裏泛起笑意，重新看向柯靜芸道：“甜甜睡得很熟，還是別吵醒她了，我幫你把她抱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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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想法不謀而合，黎語星嘴角微揚，點頭附和：“芸姐，你先上樓開門吧。”
拗不過他們的好意，柯靜芸只能連連道謝，趕忙上樓開門。
不多時，岑舟抱着施甜甜上樓，黎語星陪在身後，一同把孩子送回去。
柯靜芸從門旁讓出一條路，招呼兩人進屋，神情有些不t好意思：“屋裏又髒又亂，等我這兩天收拾收拾，再邀請你們上我們家，我一定要好好招待你們才行。”
“沒事，我們那兒也差不多。”黎語星客套安慰，目光環視屋內一圈。
大家住的房子都是一樣的格局，只是相比起她和岑舟那間滿滿當當的屋子，柯靜芸這邊僅有兩樣大型家具，那就是床和桌子，這應該是房子裏本來就配備的。
除此之外，其中一個角落堆放了數個紙箱，裏邊收納了各種生活用品，另外一個角落是鍋碗瓢盆和電磁爐，似乎這些就是這個家的所有東西。
與此同時，岑舟把施甜甜放到床上，轉身跟黎語星說悄悄話：“我有東西忘拿了，你在這裏等我一下。”
黎語星眸光微動，明白他要回去拿什麽，點頭輕嗯一聲。
柯靜芸這會兒正給施甜甜蓋被子，沒有留意到岑舟已經悄然離開，嘴邊還在說着感謝的話：“幸好今天有你們，不然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
說着，她轉頭正要問兩人要不要喝水，發現岑舟不在，神色微怔：“诶？語星，你男朋友呢？”
話音剛落，一道挺拔的身影重新走進屋內，自然接過話：“來了。”
黎語星愣了愣，眸光無奈。
這個家夥假扮她男朋友已經到了游刃有餘的地步了，接話接得十分自然。
岑舟提着一袋東西走上前，開門見山道：“芸姐，這是我父母寄過來的蔬果和雞蛋。”
說着，他把袋子遞過去，為了不讓對方有心理負擔，特地補上一句：“東西太多，我們兩人吃不完，麻煩你幫我們分擔一下。”
不僅幫忙看孩子，還要送東西，柯靜芸受寵若驚：“這怎麽好意思？”
見她沒有接過，黎語星幫着接過袋子放到了桌上，莞爾一笑：“拜托了，芸姐，這就是你要幫我們的忙。”
深刻地感受到他們的善意，柯靜芸不禁紅了眼眶，臉上泛起感激的笑意：“你們人太好了，我都不知道要說點什麽好！”
說着，她忍不住上前給了黎語星一個擁抱。
黎語星輕拍她的後背，嘴邊說着不用客氣，餘光瞥見桌上有東西被柯靜芸不小心撞落在地，出聲提醒旁邊的岑舟：“岑舟，有東西掉了，幫忙撿一下。”
“我來就行了！”柯靜芸松開她，先一步彎腰撿東西。
掉落在地上的是一個黑色的帆布包，相框的一角露在包包的外邊。
柯靜芸提起包包，随手拿出相框檢查有沒有摔壞。
黎語星的視線無意間掃過相框，發現是一張青年男子的黑白照，神色不由一怔。
岑舟也發現了。
柯靜芸擡眼察覺到他們的視線，也沒有隐瞞的意思，順勢抱着照片介紹道：“這位甜甜的爸爸，也就是我先生。”
頓了頓，她擡手撫過相框上長相憨厚的男人，努力擠出一絲笑意，眼淚卻不自覺順着臉頰滑落：“他前段時間在工地幹活的時候出了事故，好好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我這些天一直帶他的照片找工地讨要說法，想着讓他們看我老公的照片能夠喚起一些良知，結果是我把他們想的太好了，他們簡直就是一群冷血動物，根本不把人命當回事。”
平靜無波的語氣卻令人聽出了深深的絕望。
沒料到這個家庭竟然發生了這麽大的變故，黎語星和岑舟一臉震驚，頓時斂起輕松的神色，心情變得沉重。
原來，施甜甜跟他們說起自己的爸爸好多天沒回家，真正原因并不是因為工作忙，而是……
柯靜芸擡手抹去眼角的淚水，轉頭看向床上熟睡的小身影，放輕聲音道：“甜甜還小，可能還不清楚死亡意味着什麽，我也不想讓她知道她爸爸已經沒了，只跟她說她爸爸去了很遠的地方，暫時回不來，所以還麻煩你們幫我一起保密。”
兩人點了點頭。
黎語星動了動嘴，想說點安慰的話，但也明白沒什麽用，再加上柯靜芸這些日子肯定聽得足夠多了。最終，她上前輕撫柯靜芸的肩膀以示安慰，同時認真道：“芸姐，大家樓上樓下的，以後有什麽需要我們幫忙的，可以盡管開口。”
她一直不認為自己是多麽熱心無私的人，可是這個家庭悲慘的遭遇就這樣擺在面前，再加上施甜甜的年紀跟岑錦安差不多，她做不到無視，至少讓自己能夠力所能及地幫到這對母女倆。
随後，在柯靜芸的連連道謝中，兩人沒再過多停留和打擾，回到了自己的屋裏。
黎語星沉重的心情一直到躺在床上準備睡覺都沒有平複。
接下來的一周，黎語星很少碰見柯靜芸母女倆，不過門把手上時不時有袋子挂在上邊，裏面是一些糖果和一張小紙條，是施甜甜寫的，說是很好吃的糖果，要跟他們分享。因為還不怎麽識字的緣故，施甜甜寫不出的字都是用畫畫代替。
偶爾會碰見柯靜芸一面，黎語星這才從她嘴裏了解到孩子送到了附近一家私人的托兒所裏，每天晚上忙完就會去接孩子回來。
先前她跟柯靜芸說過有什麽事情需要幫忙可以找他們，只是那天之後，大家的生活一切如常，柯靜芸沒有找過他們。
這天早上，黎語星被外邊一陣嘈雜的争執聲吵醒。
她睜眼坐起身，神情困惑，目光在屋內掃了一圈，最終定在緊閉的洗手間門，裏邊隐約傳出水聲，應該是岑舟在洗漱。
外邊的争執聲伴随着幾道異響還在繼續，黎語星不由皺眉，下床披了件外套，打算開門一探究竟。
原本她今天排到晚班，上午可以多睡兒，沒想到一早就被吵醒。
随着靠近屋門，外邊聲響的動靜也愈發清晰。
黎語星打開門，探出半邊身子查找聲音的源頭，就聽見通往六樓的樓梯傳出一道激動的女聲：“你們非要把我逼上絕路是嗎？我現在不想跟你們吵，給我滾！別影響樓裏其他住戶！”
是柯靜芸的聲音。
黎語星神色一怔，緊接着，又聽見一道男聲冷笑道：“你這段時間不是挺能鬧嗎？我們今天找上門就是為了跟你好好協商你老公的賠償款，你怎麽還趕我們走呢？”
柯靜芸氣急，“你們這是想好好協商的樣子嗎？你們分明是上門恐吓我！”
另外一道男聲也跟着笑了一聲：“恐吓？我們可不敢當，其實只要你老老實實把這份協議簽了，不就什麽事情都沒有了嗎？”
柯靜芸态度堅定：“我說過我不接受工地提出的賠償條件，也把自己的訴求告訴工地了，你們休想草草了事，在你們眼裏一條人命是能用五萬塊買到的嗎？”
對方冷哼一聲，仍舊是一副不屑的态度：“立明他老婆，如果我是你，我就老老實實拿上這筆錢帶孩子回老家了。你一個女人跟我們鬥沒有好下場。我們老板兩道都有人，別到頭來你連這五萬塊都拿不到，還害了孩子受到什麽牽連，你說是吧？”
同伴語氣不耐：“別跟她廢話了，直接按住她簽字按手模，然後回去交差。”
話音剛落，柯靜芸的呼救聲随之響起：“啊！放開我！救命啊！”
黎語星随即沖上六樓，出聲呵斥：“住手！我已經報警了！”
此刻，柯靜芸正被其中一位混混模樣的青年男子扯住胳膊往屋裏推，另一人手上拿着一份協議，而在柯靜芸身後，一道小身影瑟瑟發抖地站在她身後，小手緊抱着她的大腿，吓得臉青唇白。
見有人參與進來，兩個混混有所收斂，轉頭看向她。
但很快，發現是一個女生，兩人輕蔑一笑，轉而用一種猥瑣的目光打量起來。
柯靜芸則掙脫開對方的手，神色帶着歉意：“語星，不好意思，吵到你們了。”
黎語星搖頭，說了句沒事，冷冷地迎上兩個混混的視線。
沒等她再次開口，就見其中一位混混摸着下巴，吊兒郎當開口：“沒想到這種破樓裏面還有這麽漂亮極品的小仙女啊。”
另一位混混也嬉皮笑臉的，完全沒有把她放在眼裏：“小妹妹，等哥哥們忙完再跟你好好認識一下，先到一邊去。”
黎語星不為所動，走到與他們有三個樓梯臺階距離的位置停下，晃了晃手機道：“剛才你們說的話，我都錄下來了。恐吓威脅加強闖民宅，再加上有人作證，足夠你們被帶去喝茶了。”
這番話落下，兩個混混斂起輕松的神色，其中一人随即跟同t伴使了眼色。
另一人會意，挪步逼近，伸手示意：“把手機交出來，別逼我動手。”
黎語星見狀，戒備後退，下一刻，身後一道突兀的男聲介入進來：“我也報警了，警方還有十分鐘左右就到這裏。”
黎語星轉頭，看到岑舟不知何時也到樓上來了。
岑舟徑直走到她前面停下，把她擋在後邊，繼續跟兩位混混說話：“這樓裏已經有不少鄰居上來看熱鬧，你們堂而皇之地騷擾和鬧事，确定要多加一項罪名嗎？”
聞言，兩位混混往樓層之間的樓梯縫隙往下看，果然看到不少人往樓上的方向張望。再想到警方已經快趕過來，兩人變了臉色，不由看了彼此一眼，眼裏帶着顧慮。
最終，明白這會兒的處境對自己不利，為了不把事情鬧大，兩人打算先撤。
挪步的同時，其中一位混混沖柯靜芸露出一抹駭人的假笑：“施太太，我們下次再找合适的時間過來找你聊聊。”
說完，有意地看了一眼在她身後的小身影，眼神中的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柯靜芸唇線緊繃，氣得渾身顫抖，把身後的施甜甜護得更緊。
兩位混混一前一後下樓，目光落在樓梯臺階處的兩道身影，神色不善。
走在後邊的混混經過兩人身旁時，腳步微頓，也露出一抹滲人的笑容：“兩位小朋友，好心提醒你們一句，現實社會不是童話世界，不是什麽人都能當英雄，多管閑事沒有好下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