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我只想得到解脫
師昭語跑去找婉妃時，正好看見雲貴妃從長清宮裏，臉上還帶着笑意，心情似乎很愉快。師昭語有些不解，連忙跑了過去，以為是雲貴妃來找婉妃娘娘說話的，奈何她進去的時候，翡翠的表情難看，婉妃的臉色也比之前見到時更加的蒼白了。
師昭語将帶來的茶葉罐塞在翡翠懷裏，然後走進房內，在靠近婉妃時卻忽然的放慢了腳步，讓自己的動作盡可能的輕一些。她微微喘息着，卻緊抿着嘴唇壓抑住自己的呼吸聲。
婉妃知道是她來了，回過頭對着她露出一個笑容，拍了拍椅子，示意她坐下。師昭語雖然不明白現在這是什麽情況，卻也沒有直接發問，而是聽話的坐在了婉妃的身側，一副乖巧模樣。
她猶豫了下，想要詢問方才雲貴妃來這裏是因為什麽事時，婉妃倒是先開口了，她笑着握住師昭語的手，臉色看似蒼白無力，但語氣卻一如既往的溫柔，她說：“昭語，你在皇上那裏還好嗎？他對你好不好？”
師昭語不解為什麽現在要提起宮長淩，她是特意來看她的，而且宮長淩并不知道她來了這裏，要是他知道的話，肯定毫不猶豫的派人來把她給帶回去，還有可能會給自己懲罰。
只是，那些事情不能說。
于是師昭語微微點了下頭，說：“娘娘請放心，皇上他對我挺好的。”
“那就好。”
婉妃笑着站了起來，将窗臺上那盆蘭花端過來放在師昭語面前：“我最近怕是沒有心情照料這蘭花了，你拿回去代替我好好照顧吧，正好，你那裏也有另外一盆，就算是讓它們做個伴了。”
師昭語點頭：“好。娘娘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這些蘭花。”
“嗯。”
婉妃看了看窗外，依舊是月色如水的夜晚，她站在窗戶邊看了看，然後笑着拉住師昭語的手朝着房間外走去，臉上帶着笑意，最後帶着她在院子裏的臺階上坐下，肩膀上披着師昭語出來之前扯過來的披風。
她看着長清宮的宮門方向，笑着說：“我已經拜托我母親，明天就把翡翠接出宮去，留在府上伺候她老人家。你現在若是改變主意的話，我仍然可以幫你。”
在月色襯托下，婉妃的臉色愈發蒼白了些，師昭語緊皺着眉頭，使勁的搖着頭：“娘娘，這話您問多少次，我的答案都是一樣的，我不會離開這裏。”
婉妃笑了笑，緊了緊身上的披風，搖頭望了幾眼月亮，然後将視線放在了師昭語的身上，又說：“昭語，我忽然很好奇你真正的身份是什麽，我想，你肯定不會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宮女。之前你說來皇宮是為了完成一件事情，是什麽事情，你能告訴我嗎？”
師昭語的眼神瞬間回避着，不敢去直視婉妃那雙帶着笑意的眼睛，生怕聰慧的她會從自己慌張的眼睛裏察覺到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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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身份，不是什麽好的身份，自己來皇宮要做的事情，也不是什麽好事。告訴她，只會讓她深陷危險，她什麽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師昭語原本是這樣打算守口如瓶的。
奈何最後還是抵不過婉妃溫柔的追問，而且她還做出了讓步，說道：“昭語，你來做什麽事情不用告訴我了，你就和我說說你在進宮之前是做什麽的吧，随便講些什麽事情都可以的。你要是不告訴我的話，我晚上肯定會胡思亂想的，到時候又要睡不着了，身體肯定會很差，你又要擔心我了。所以，你還是老老實實告訴我吧，我保證，絕對不會和任何人提起你的事情的！”
師昭語抿了下嘴唇，仍然是一副擔心的模樣。皇宮裏有絕天樓的眼線是已經确定的事情，她不能保證在婉妃娘娘得知自己的身份後還能安全的留在這裏。絕天樓的人做事狠辣是人盡皆知的事情，若是娘娘知道自己其實也是絕天樓的人，她會不會嫌棄自己？會不會就此抗拒着自己的靠近？她會不會，把自己的事情告訴宮長淩？
看師昭語如此緊張的模樣，婉妃猜到她的身份可能是什麽不能被人知道的事情，也因此沒有勉強師昭語非要把自己的身份說出來，而是和她說着自己進宮之後發生的事情。
她說她以前特別喜歡去禦花園裏看瓊花，但是現在即便是去禦花園裏，也已經完全注意不到瓊花的存在了，像是把那件事情徹底忘記了。她還說她現在特別喜歡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坐在房間裏看着窗戶外面的大樹，有的時候一坐就是好幾個時辰。她還說，她以前覺得最好吃的糕點現在放進嘴裏都覺得索然無味，提不上半點興趣，現在反倒是比較喜歡喝茶。
師昭語都知道的，但她并未打斷婉妃說的話，安靜的聽着她說的每一句話，看着她蒼白臉上露出的笑意。
師昭語忽然覺得心情有些複雜，她以前沒有過這樣的感覺，除去弟弟昭彥外，她在意的人不過是師傅和師姐罷了，擔心他們的時候也沒有這樣的感覺。她有的時候在想，如果自己不是絕天樓的殺手，或許事情會簡單很多，或許她可以一直留在婉妃娘娘的身邊陪着她，照顧她。
只是，現實不允許罷了。
若是可以的話，她也想可以像婉妃娘娘這般把自己的事情全部都大大方方的說出來，可是，不行，有關于自己身份的事情，不能說，絕天樓更是半個字都不能透露。
師昭語思考良久，等到婉妃把她想要說的話都說完了，師昭語才淡淡的開口道：“娘娘，雖然我不能告訴您我的具體身份是什麽，但我可以告訴您的是，我不是什麽好人，做的也不是什麽好事。非要說的話，我其實是個壞人，很壞很壞的人。”
婉妃愣了愣，臉上的笑容很快恢複，她輕輕拍着師昭語的手背，柔聲道：“不管你是好人還是壞人，反正我認識的昭語是對我很好很好的，我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了，我會一輩子都記得你的。”
“真的嗎？”師昭語有些緊張：“您真的……一輩子都會記得我？”
“嗯，”婉妃笑着，很肯定的點着頭：“我沒有騙過你吧，我說的話，都會兌現的。”
婉妃握住師昭語的手：“我會一輩子都記着你的。還有記着翡翠，我的父親、母親……還有，那個人。”
師昭語愣住，那個人指的是葉珏楓吧，可是，為什麽沒有宮長淩？
她張了張嘴，正要問的時候，婉妃像是猜到她要說什麽似的，又解釋道：“有些人，這輩子遇到真的很好，我也感謝他們對我的好，但是，如果可以的話，下輩子最好是不要再遇到了。”
師昭語抿了下嘴唇：“您不想再遇到皇上嗎？雖然是他召您入宮的，可是您也看見了，他是真的喜歡您、愛護您的。為什麽……”
“昭語，你不會明白的，”婉妃站了起來，伸了伸懶腰：“他對我很好我都知道，若是可以回到三年前，我自然是願意再遇見他的，可是我所看到的是三年後的現在，所以，我不想再遇到他。他會有很多愛他的人，會有很多願意照顧他的人留在他的身邊，他不缺我這麽一個。”
師昭語跟着站了起來：“娘娘，我……”
“好了，”婉妃很快打斷師昭語要說的那些話，笑着說道：“昭語，你看，不知不覺都已經這麽晚了，你還是趕緊帶着我給你的蘭花回去吧，要是讓宮長淩知道你又偷偷的跑來我這裏的話，他肯定會不高興的。”
師昭語猶豫着，不願意就這樣回去。婉妃娘娘想說的話倒是全部都說出來了，可是她要說的話卻是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呢。
婉妃把抱着花盆的師昭語推出長清宮後，笑着說：“你若是想我了，可以給我寫信，我會看的。”
師昭語離開的時候還很不解，禦書房離這裏也不算是特別遠，為什麽要寫信，她趁着宮長淩不注意的時候悄悄的來就是了，反正宮長淩頂多是罵罵她、讓她擦擦東西之類的，更嚴重的懲罰是不會有的。
而師昭語不知道的是，在她離開之後，婉妃并未馬上回到寝宮裏，而是站在長清宮宮門口站着，時不時往外看上那麽幾眼，像是在等着什麽人。
男人滄桑的聲音在長清宮內響起的時候，婉妃愣了下，然後轉身看着不知何時出現在院子裏的黑衣男人，他整個人都被遮住，看不清他的面容，甚至連身影都進行了僞裝，夜色下，顯得有些突兀。
婉妃走了過去，向他伸出手：“之前你答應的會給我的東西呢？現在可以給我了吧？”
那個男人輕輕的笑着：“苑清晚，你倒是一點都不害怕，你知不知道那個東西你喝下去之後會發生什麽事情？”
“我很清楚，”婉妃的表情嚴肅，笑容早就消失不見，她伸出的手并未收回，眼神堅定的看着他：“我不管你要做什麽事情，東西給我了，我喝下去了，你所有擔心的事情也就煙消雲散了，不好嗎？”
“你知道我是誰，還願意如此做？”
“我是為了我自己，”她說，溫柔的聲音在安靜的院子裏格外清晰：“你為什麽還活着我不想知道，我只想解脫。所以，把東西給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