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雙生花
雙生花
接下來的幾天都很平靜,讓謹慎了一段時間的陳但漸漸卸下心房。
今天的社團活動他依舊沒有去參加,輪到要收拾的時候卻有他一份。
大概所有人都會默認沉默寡言的人比較好欺負。
尤其當他是個漂亮又不會直接拒絕的男人。
陳但将一些物品搬回活動室,正好可以看見籃球場上正在活動的籃球社。
紅色的球衣,矯健的身姿,還有滿頭大汗卻無比明朗的笑容。
他默默的抱緊了手裏的東西。
曾經他也幻想過他的大學生活。
就應該像他們那樣,堂堂正正的站在陽光下,呼朋伴友,肆意的享受每一個自由的時刻。
垂下的眼睑投下一層陰影,他走進活動室,将物品一件件擺好,熟門熟路的動作顯示出他做過很多次了。
直起腰的時候小聲的嘆出一口氣,全社團的東西整理起來還是有些費功夫。
外面的夕陽已經變成了紅色,将周圍的一切都帶上了氤氲的薄紅,連走廊都變得空曠綿長了許多。
他正要出門,卻突然頓住了動作,好像受到特別大的驚吓一樣踉跄着往後退了一步。
一個高高瘦瘦的人從窗前走過,蒼白的臉沒有幾分血色,映在遲暮的夕陽中卻分外的漂亮,是那種男生女相的好看。
陳但瞬間反應過來,他連忙跑出去,目光盯着那個身影追了過去。
呼呼的風聲吹散了一絲熱意,讓他冰冷的心更加深入骨髓。
他張開嘴,卻艱澀的發不出聲音。
“喂,走路不看路啊。”
一個女生被陳但撞的連連後退,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可陳但的眼睛追随着那個身影,默不作聲的就要繼續追。
女生頓時不樂意,拉着陳但說:“你這人怎麽回事啊,撞到人了你知道嗎。”
陳但心裏着急,想要甩開拉着自己的女生,嘴裏敷衍了兩句:“對不起。”
女生覺得他沒禮貌,硬是扯着他要他好好的道個歉。
此時那個身影已經從樓梯口消失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在追一個人,真的很抱歉。”
壓下心裏的焦急與煩悶,陳但低聲下氣的連連抱歉,女生這才覺得滿意不少,拍了拍衣服說:“走廊上跑起來多危險,再說了,哪來的人,你這人也夠奇怪的。”
“沒人?”陳但不敢置信,一把拉住女生,焦急的問:“剛剛不是有個人從你面前路過嗎,你沒有看到嗎,就一個很高很瘦很白的人,他和我長得很像!”
“說了沒有就是沒有,你這人怎麽回事啊!”
女生掙脫了陳但,跟碰上了什麽髒東西似得避開了他,不耐煩的小聲嘟囔了一句:“神經病。”
陳但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整個人陷入了巨大的恐慌當中。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他拖着步子雙眼無神的往前走,樓下湧上一群學生,他拉住一個人問:“你剛剛有沒有看見一個人,他和我長得很像,不……是一模一樣!”
“沒有啊。”
回答他的男生看着陳但恍惚的臉色,心裏一個咯噔,這人怕不是有什麽毛病吧。
幾個人連忙避開他。
陳但好像什麽也感覺不到,他邊往下走邊喃喃着說:“不可能……不可能……”
說着他忽然跑了起來,瘋了似得沖下樓,來往的學生紛紛用異樣的目光看着他,拉着身邊的人遠離了他。
陳但一股氣沖回了家,撞開的門發出“嘭”的一聲巨響。
他看着卧室裏擺放的整整齊齊的兩雙拖鞋,但其中一雙卻稍微偏離了原來的位置。
就好像曾經有人穿走過,又欲蓋彌彰的擺了回去。
陳但的心髒跳得厲害,鼓動着要從嗓子眼跳出來。
他壓抑着呼吸,忍耐着那股從胸腔冒到喉嚨的灼燒感,一把掀開了上鋪的被子。
帶着紅血絲的雙眼要從眼眶裏瞪出來。
他定定地看了片刻,幾乎停滞的心髒才松懈下來。
他疲累至極的出了一口氣,小心翼翼的将被子蓋了回去,帶着一種詭異的偏執無比細致的掖好了被角。
瘦削的身體随着松下來的力道又彎了下來,他躬着背将拖鞋一絲不茍的擺正,這才放心的走了出去。
卻在關上門的那一刻,随着帶起來的微風飄出了一縷香氣。
只是因為驟然松懈而近乎虛脫的陳但卻什麽也沒感覺到。
……
回到居民樓的公良腳步一頓,他回頭看了眼身後的路,又若無其事的繼續往樓上走。
這是一棟老式居民樓,沒有按電梯,最高不過只有六層,但是這裏基本只有一些老年人居住。
而公良就住在最高層,走出這棟樓的巷子,再拐個彎就是他的花店了,站在走廊上的時候,隐隐還能看到街尾迎接落日的盛況。
“公良先生回來啦。”
“喲,公良先生又買這麽多菜呢。”
路過每一層的時候都有人出來和公良打招呼。
公良也都笑着回應:“是啊,阿花今天這身旗袍真好看。”
“阿麗怎麽瘦了,是不是又節食啦。”
“阿強可不要再抽煙了,忘了上回不小心把被子點着的事了?”
衆人都被他說的樂呵呵的,唯有叼着煙嘴的老頭不樂意的将煙槍藏到了身後。
走到四樓的時候,一個豐腴的大媽從門後探出頭,正是那位在超市見過的阿娟。
“公良先生啊,今天聽到你家樓上乒鈴乓啷的一陣動靜,是不是在搞裝修啊。”
“是嘞是嘞,動靜弄得可大哩。”
“你那位小冤家在家不,我們都擔心是不是遭賊嘞。”
公良眼睑微垂,笑意不減的安撫着幾位關切的鄰居。
“沒事,我回去看看。”
嘴上這麽說,腳下的步子卻是加快了。
推開門一看,饒是公良做足了心理準備,青筋還是突突突的跳了起來。
他反手關上門,路過一地的狼藉,看着被撕扯的稀巴爛的抱枕,又邁開長腿跨過一條斷了腿的椅子,才在自己床上看到撅着屁股睡的正香的善行。
扶着門框的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最後“咔擦”一聲門框斷裂,公良無法忍耐的提着善行的後領口将他拖了出去。
善行睡眼朦胧的揉了揉眼睛,掀開眼皮看了一眼連生氣都這麽斯文好看的公良,蹭着他的手臂又要睡過去,卻身子一輕,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哐”的一聲,善行看着前面緊閉的大門,眨了眨眼睛,醒了。
公良閉着眼睛沉出一口氣,四周看了兩眼,別說找個地方坐了,連能下腳的地方都沒幾個。
他揉着跳個不停的眉心,聽着外面撓門的動靜,越聽越覺得鬧心。
如果這不是六樓的話,他毫不懷疑對方能給他鑿個洞出來。
公良試圖屏蔽外面的聲音,可撓門換成了叫他的名字,跟催命一樣,一聲一聲叫個不停。
善行坐在門口象征性的敲了敲門,嘴裏嚷嚷着“公良公良”,另一只手從口袋裏摸出兩個水果糖,放進嘴裏嚼的嘎吱作響。
最後糖吃完了,口袋也掏空了,他吸着手指繼續叫公良,聲音卻是比原來急迫多了。
被撞了兩次依舊堅不可摧的大門從裏面敞開,善行一個後仰直接倒了下去。
他眨巴着眼睛看着公良還算平靜的臉,抱着他的腿不停的喊:“公良,公良,公良。”
“怎麽弄得給我收拾幹淨。”
善行不叫喚了,他裝作沒聽到的樣子往卧室裏爬,公良面不改色的踩着他拖到地上的衣擺,冷靜的說:“要不然你就滾出去。”
善行不動了,善行象征性的掙紮了一下,善行妥協了。
他爬起來乖乖站好,鼓了個掌,撕爛的抱枕恢複了原樣,跺了跺腳,地上散亂的東西重新擺放了回去。
公良雙腿交疊的坐在沙發上,閉着眼睛養了養神,睜開眼,就是善行近在咫尺的臉。
兩人的鼻尖只差了一分。
他淺色的眸子波瀾不驚的看着善行那雙漆黑濃郁的眼睛,抓着他的頭發往身下一按。
善行順從的趴在他的腿上。
公良撥開他後頸的碎發,看着那道豔紅的痕跡,冰涼的指尖碰了碰。
善行的身體瞬間繃緊,随即猛地放松下來,像只被摸舒服的大狗在他的腿上蹭個不停。
公良摸到花紋邊的幾個細紋,好像刻下了幾個字,藏在了領口裏。
他側目看着窗外徹底沉下的落日。
還是種種花好啊,這種會跑會跳的寵物就是容易失去掌控。
公良低頭看着自己腿上眯着眼的善行,臉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養什麽不好,非養這麽個蠢東西。
正眯得舒服的善行被丢到了地上。
善行眨了眨眼睛,善行什麽都不知道,善行很乖,但善行餓了。
公良帶着個拖油瓶進了廚房,垂到腰間的長發被阿巴阿巴的嚼進了嘴裏。
“啧……”
公良覺得有點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