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雙生花
雙生花
幾個十幾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聚在一起,無非就是勾肩搭背的開着無傷大雅的玩笑,圍着幾瓶酒玩着在尺度邊緣跳躍的游戲。
已經過了一輪吃飯,現在衆人正聚在一個龐大的包廂鬼哭狼嚎。
陳但一個人坐在最角落的位置,烏漆麻黑的陰影完全将他籠罩。
路過作為将他邀請過來的人多少有些不放心,所以頻頻看過去。
正拉着他拼酒的人立馬不樂意的說:“怎麽回事啊你,出來玩還顧着個拖油瓶。”
沒有人在乎陳但,只覺得他留在這裏實在是不識趣。
“別這麽說。”
路過有些沒辦法。
班上的人不願意和陳但玩,陳但也不會主動和他們交流。
被路過關照着的陳但忽然站了起來,瘦削的脊背消失在門口。
他抖落了肩上的手,招呼一聲:“你們先喝,我出去一會兒。”
這裏魚龍混雜,他擔心以陳但的性子出什麽事。
陳但強忍着不适和大家待在一起,可包廂裏的煙味酒味雜糅成一股讓人窒息的味道。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在昏暗下如此堕落狂放的場景。
時間已經走到了九點半,想着也不會有人在意,他還是決定離開了。
狹長的走廊排列着數十個包廂,在閃爍的燈光下,陳但拐了好幾個彎都沒有找到出口。
他有些焦躁起來,在路過好幾個失态的醉鬼之後,陌生的環境開始讓他感到不安。
“不好意思,我想請問一下出去的路該怎麽走。”
遇見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陳但腼腆的向對方詢問。
戴着眼鏡和打理的整齊的發絲讓這個中年男人多了幾分和藹。
以至于他沒有看到對方閃爍暗沉的眼眸。
“我可以帶你出去。”
微笑的臉和善意的語氣讓陳但多了幾絲安心,但本能的謹慎還是讓他謝絕了對方的好意。
“不用了,麻煩你告訴我怎麽走就可以了。”
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鏡,向前一步看着他說:“這裏很大,你一個人會走丢,還是我帶你出去吧。”
過近的距離讓陳但不自在的後退了一步。
“不用了,我自己找找吧。”
說完他就大步離開,可剛跨出去一步就被拉住手腕,整個人被緊緊抱住。
“陳但,陳但,你不認識我了嗎。”
黏膩的氣息讓陳但整個人都頭皮發麻。
“放開我!”
他劇烈的掙紮,想也不想的就要逃。
可身後的人用力地鎖住他,濕漉漉的吻落在了他的後頸。
陳但睜大了眼睛,身上好像被蛇爬過一樣讓人惡心又恐懼。
“放開我,我不認識你,你再這樣我就要報警了!”
陳但慌得四肢冰涼,看到前面有個穿着制服的侍應生路過,他連忙喊道:“救……唔……”
嘴唇被死死地捂住。
“陳但,我是王老師啊,你忘記了嗎。”
王老師,什麽王老師,他根本就不知道!
“唔……”
他奮力的想要向前跑,可身體還是不受控制的被人往後拖。
雙眼因為恐懼溢出了淚水,他用力的掰着牆壁,懇求此時能有個人出現。
“陳但?”
帶着疑惑的聲音就響在前面拐角的地方。
陳但的手指疼的厲害,可他仍舊死死地抓着牆壁,嘴裏嗚咽着發出聲音。
“陳但,你在那裏嗎?”
路過覺得有些奇怪,他一步一步走近,探着頭想要看過去。
就在他要拐彎的時候,一個男人迎面和他撞了上來。
他連忙後退一步,不好意思的說:“抱歉。”
對方整了整衣領,溫聲道:“沒關系。”
待人走遠之後,路過才繼續往前尋找陳但的身影,褲腳卻突然被一只手用力的抓住。
他被吓了一跳,低下頭就看到陳但縮在角落,唇抿的發白,大顆大顆的淚水無聲的在那張蒼白的臉上掉落。
“陳但……”
……
因為事發地點正是一個死角,監控無法取證,陳但依舊處在恐懼當中,縮成一團的身體不停的顫抖。
路過嘆了口氣。
看對方那樣子,估計是個老手。
“你記得對方的樣子嗎,待會兒我帶你去警局報警,我就不信還查不出來。”
路過有些憤憤不平,覺得會所不過是看他們兩個學生好欺負,所以才想大事化了。
這種地方雖然不太平,但還從來沒聽說過這種惡性事件。
路過忽然想起會所負責人不耐的語氣,或許這裏一直都有類似的事件發生,不過都被壓下去了。
他心裏堵的厲害,看着陳但依舊魂不附體的樣子更是覺得郁悶又窩火。
“走,我們去警局!”
他伸手拉住陳但,卻猛地被他甩開。
陳但愣了一下,哆嗦着說:“抱歉……抱歉……”
他腿一軟,扶着牆壁蹲了下來。
“你沒事吧。”
看着陳但這個樣子,路過覺得有些擔心,同時又有些愧疚。
如果他不邀請陳但過來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我想回家……”
陳但哽咽着抱緊了自己,露在外面的胳膊瘦的可怕。
路過心裏憋着一口氣,可又不能強行拉着陳但去警局,更何況人現在這個樣子,要是讓他再回憶一遍,估計又是一次致命打擊。
“行吧,我送你回去吧。”
路過郁悶的抓了抓頭發,吐出一口濁氣。
和還在聚會的同學招呼了一聲,他打了個車将陳但送回家。
其實大多數同學都住在學校的宿舍,只有少數可能家裏有錢或者因為談戀愛的人會自己住在外面。
路過算是前者,可陳但兩者都不是,家裏離學校又遠,所以他也不知道陳但為什麽不住校。
此時将人送回來了,路過又多嘴問了一句:“你家裏還有沒有其他人。”
誰知道聽到這個問題的陳但直直地向他看了過來,一雙眼睛像放着冷光的箭一樣。
路過驚了一下。
沒想到這個問題會讓陳但這麽敏感。
“沒有人了。”
陳但垂下頭小聲的應了一句。
路過也不敢再多說了。
“哦……那……那你晚上注意安全,一個人就不要出門了。”
路過幹巴巴的囑咐了一句,他也不打算進去,陳但也沒有邀請的意思。
等着門徹底關上之後,路過才覺得莫名其妙的撓了撓頭。
害,這都叫什麽事啊。
烏漆麻黑的室內給了陳但一絲安全感。
他縮在床上,四肢仍舊覺得冰涼,連指尖都因為劫後餘生的恐懼止不住的發麻。
寂靜的氛圍将一切可疑的聲音都放大,可當周圍徹徹底底的安靜下來之後,那種焦慮不安開始無限生長。
陳但猛地翻身下床,手忙腳亂的爬到上鋪,掀開被子鑽了進去。
他緊緊的抱着手裏的東西,哽咽着說:“哥……我害怕……我好害怕……”
沒有任何的回應,可手裏的東西充實了陳但的安全感。
他忍不住抱的更緊,隐約聽到了一絲“咔擦”聲。
淡淡的花香混雜着其他陳腐的味道。
陳但縮成一團,像是躲在某個人的懷抱。
……
第二天路過去花店的時候,心裏還想着陳但的事情。
他是第一次遇見這種事,心裏的正義感讓他無法接受這事就這麽過去了,帶着一絲憋悶,他忍不住看了好幾眼躲在櫃臺後面睡覺的公良。
整個花店只有善行跟只吃多了的猴子一樣,圍在公良的身邊動手動腳。
他氣得拽了下身邊的花,不小心拽下幾片花瓣,心虛的看了眼櫃臺,他又小心翼翼的将花瓣放了上去,可不知道哪來的風,花瓣瞬間飄了出去。
盛放的熱烈的小雛菊莫名的禿了一塊。
“今天沒有客人,如果你有急事的話可以先離開。”
櫃臺後傳來公良懶散的聲音。
今天又是無所事事的一天。
不,應該說這就是路過兼職的常态,沒課的時候過來坐幾個小時,坐到太陽下山就回家。
好像雇傭他就只是為了公良在白天睡覺的時候能有個人守門,既然這樣的話養只狗不是更方便……
路過被自己的比喻噎了一下。
他不敢再想了,堅決維護自己身為高等生物的基本尊嚴。
“公良老師,你那天為什麽讓我去邀請陳但參加聚餐。”
公良沒說話,一只黑乎乎的腦袋鑽了出來,嘴裏叼着長長的頭發。
“當然是希望他能融入班級氛圍,聚餐不是能讓他更好的和大家打成一片嗎。”
公良拽了把自己的頭發,沒拽動,于是他擡手給了善行一巴掌,善行這才松了嘴,捂着後腦勺呲了呲牙。
莫名的讓路過看出了一點故作兇惡的味道。
他咳了一聲。
“公良老師,你知道那天陳但的事情嗎。”
“什麽事?”
路過猶豫了一下,嗫嚅的說:“那天……”
“嗯?”
“沒……沒什麽……”
話到了嘴邊被他咽了回去。
因為路過無權将這件事透露出去,尤其是沒經過陳但的允許就揭開他的傷疤。
他悶悶不樂的拿上自己的包,有些垂頭喪氣的說:“老師,我先回去了。”
“嗯。”
公良也沒有多問。
路過的心裏更堵了。
“你真的不問問關于陳但的事情嗎。”
“你不是不想說嗎。”
路過被噎的一口氣不上不下。
好半晌才洩氣的說:“對……不想說……”是沒有權利說。
公良從櫃臺後坐起來,看着路過難得沒什麽活力的背影。
這傻孩子……還挺傻的。
但門看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