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烏龍『Past』

烏龍『Past』

“新同學?”周思年回過神來,“你也住這裏嗎?”

顯然沒想到這個時間地點能遇到同學,項琢也有些意外,他點點頭,默然一秒,補充道:“今天剛搬過來。”

電梯門打開,兩人先後走進去,周思年随口道:“我們那層這兩天也有一家人要搬進來,好家夥這一個月給我吵得夠嗆。”

她按下“12”按鈕,側頭問:“你幾樓?我幫你一起按了吧。”

項琢抿了抿唇:“……12。”

詭異又沉默的氣氛在轎廂內蔓延開來,周思年擡頭看了一眼樓層數字,第一次覺得十二樓上升得那麽緩慢。

她前十來年的人生裏,也曾經歷過不少尴尬時刻,但這卻是頭一回認真思考,自己嘴上是不是真的沒把門。

——尤其項琢過了小半晌,還真的說了聲“抱歉”。

周思年活動了一下肩膀,手中塑料袋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她拿出一袋山楂,游魂似的幹笑一聲:“哈哈,剛買的零食,你要吃點嗎?”

項琢比她高不少,垂眸看過來時,甚至能隐約看到眼皮上的血絲。

“不用了。”他說,“你吃吧。”

既然問了哪還有收回去的道理,周思年直接将山楂塞進他手裏:“正好當你今天借我物理書的謝禮了。”

許是沒見過不要硬塞的,項琢抱着一大袋山楂站在電梯裏,表情是與氣質不太相符的無措。

“謝謝。”項琢說。

叮——

電梯門打開,兩人前後腳走到相對的兩扇門前。

項琢擰動鑰匙,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輕快的:“新同學?”

他轉身望向周思年。

“我叫周思年。”不知道為什麽又要自我介紹一遍,可能是覺得今天課上他沒聽清,周思年笑了笑,“好巧,我住你對門。”

“嗯。”項琢應了一聲,“好巧。”

進門後,周思年迫不及待将手裏東西一扔,湊到許苓岚身旁,神秘兮兮問:“媽,你猜我們對面住的誰?”

許苓岚偏頭:“誰啊?”

“我們班今天剛轉來的新同學!”她嘶了一聲,“轉學就買房,這麽富嗎?”

“那你們豈不是能一起上學放學?”許苓岚說着,說完,她又轉念一想,“你天天踩着點上學,別把人新同學帶得跟你一樣,還是算了。”

周思年笑着推搡了她一下,說:“你就不能想點你女兒好的方面,一天天的,淨揭我的底。”

不過一想到項琢冷冷的神色,她搖搖頭:“他應該比較喜歡獨來獨往吧,他家的裝修風格就跟他的氣質很像,有種生人勿近的感覺。”

周思年将買來的山楂撕開包裝袋,散裝着倒進果盤。她塞了一顆到嘴裏,說:“我就不信沒人愛吃糖霜山楂。”

許苓岚看她一眼,涼涼道:“你有什麽是不愛吃的。”

回到卧室後,滿屋貼紙映入她的眼簾,大多是各式各樣太空的照片,他們看起來大小各異,離地球的距離也大多以光年為單位。

每次刷到航空局公布的圖片,周思年都會将其打印下來貼在房間裏,晃眼過去這麽多年,照片也從一張到幾乎滿牆。

書桌正前方的牆壁上,貼着一張院校簡介,長年累月被空氣腐蝕,已經略微有些泛黃。

紙上手寫了幾所院校天文學專業的設立時間、每年的錄取分數線,更甚者,有一兩所院校末端,還寫了教授該專業的老師有哪些。

上面的字跡深淺程度不一,但結構骨架十分規整,起筆落筆利落有力,不難看出,這并非三兩天能練出來的。

這張院校簡介寫于一兩年前。

那時候周思年剛上高一,開學第一周,大家都還沉浸在剛邁進人生新階段的新奇與喜悅中,她就已經找到了班主任譚榕。

“天文學?”譚榕對于她的問題有些意外,但又透露出些欣賞,“怎麽會想學這個專業?”

自從表示自己想當天文學家以來,這個問題她被問過很多次,有人當她年少不懂事,一時興起胡亂說的,有人也會随口鼓勵幾句,但周思年聽得出來,他們潛意識都是相同的:小孩兒嘛,每天一個想法很正常。

但她無所謂,別人的态度影響不了她什麽。

周思年不卑不亢回答:“因為喜歡天空。”

剛升上高中,按理來說應該不會有人那麽快就向不熟悉的班主任吐露心聲,她也想過這個問題。

但再仔細一想,在學校裏,老師是目前最能為他們答疑解惑的人,所以周思年來了。

譚榕拉過一把椅子讓她坐下,說:“所以你是想問我天文學需要重點掌握哪些科目吧?”

周思年點頭,而後她又有些疑惑:“您不覺得我這時候說這些像在說空話嗎?”

聽到這話,譚榕看了她一眼,卻沒說什麽別的。

“據我所知,天文學跟理科打交道比較多,也就是物理和數學。”譚榕說完喝了口水,緊接着道,“當然,不是說學好這兩個科目就萬事大吉,高考得看總成績,并且天文學收分也非常高,哪怕你數學物理考得再好,別的科目很差,那你離你的夢想也會很遙遠。”

再怎麽說,那時的周思年也只是個剛上高一不到一周的學生,對專業和院校什麽的幾乎一竅不通。

看她懵懵懂懂的樣子,譚榕笑着拍拍她的肩,語重心長地:“先學吧,學的過程中再慢慢了解這樣那樣的東西,還有三年的時間呢,不着急。”

“好。”周思年笑了一下。

在辦公室談心的那一天,前一周剛過了處暑,空氣裏悶熱的氣息逐漸有了褪去的趨勢。

譚榕喜歡花,桌上玻璃瓶裏豎着幾朵新鮮的栀子花,窗戶和門的對穿風一吹,連帶着整個過道裏都是栀子清香。

那是她人生中,罕見地主動找班主任剖白的情況。

也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說:你的夢想。

自那之後,周思年成了譚榕及數學老師辦公桌前的常客。

她像沒有缺點似的,性格開朗,脾氣好,腦子靈活一點就透,成績常年排在班上幾乎前八名。

唯一的一個敗筆就是,她不喜歡語文課。

很奇怪,和很多人不同,比起那些看得懂摸得着的漢字,她更喜歡別人眼中的“鳥語”。

以至于每次一到語文課,她就翻開數學物理之類的作業,為了這事,周思年沒少被語文老師拎起來讀課文。

每次她嘴上說的都是“知道錯了”,行為卻是“下次還敢”。

語文老師是個小老頭,開始幾次還會跟譚榕告狀,後來發現周思年語文成績也看得過去,久而久之也就懶得說了。

随着時間一天天流逝,班裏讨論以後上什麽大學的聲音也漸漸多了起來。

只是那時大家對高考分數概念不深,挑的學校大多都是以後會發現,與自己實力不匹配的院校。

周思年就開始到處搜集院校大全。當了一段時間的同桌,屈厘驚訝于她的執行力——高一下學期,她甚至就認識了一個高三的男生。

這個男生是美術社的社長,機緣巧合之下,周思年跟他打過幾次照面。

等到人家高考完畢業,回來收拾東西時,周思年剛跑完八百米。

她拖着疲憊的身軀找到這個男生,喘勻呼吸,說:“那個,社長?”

男生轉過頭,看到了面色緋紅的周思年,有些意外:“小周?怎麽了?”

據周思年所知,高考完時,學校會給每個畢業生都發一本院校大全,裏面對于各類大學的排名及專業都有十分完善且詳細的資料,又厚又重,像塊沉甸甸的磚頭。

若是能借到這本書的話,自己就不用稀稀拉拉到處搜院校的資料了。

因此她攔住了這位唯一認識的畢業生同學。

但填志願還得等小半個月,肯定得等對方用完,确定不需要的時候再給她。周思年不知道怎麽開口,再加上她體質不太好,八百米一跑完,嗓子裏就不停泛起鐵鏽味,于是她一邊斟酌話術,一邊還得咽咽嗓子。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這副模樣,落在那個男生的眼裏,就自動變了一層意味——放眼望去,一到畢業季,表白的例子還少嗎?!

還以為是她不好意思開口,于是男生也結結巴巴:“那個什麽,我……我有女朋友了,不好意思啊周思年。”

周思年:“啊?”

周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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