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第 18 章
“吃了解藥大概半小時就能緩過來。”
酒店總統套房裏間,鹿巍親自将藥送來。
他看着傅停川端着水,親手将藥喂進竹鹿嘴裏——那溫柔的模樣,是鹿巍從未見過的。
鹿巍的眸光變了又變。
最後,鹿巍選擇坦白:“殺手是希然找來的……她知道你今天背着她向一個替身求婚,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也就單純是想給竹鹿提個醒,并不是真的要殺她……唉,也怪我太寵希然了,她才會這樣任性,可是停川,你知道的,這都是因為希然太愛你了!”
沉默無聲的傅停川,讓鹿巍冷汗直流,他眼珠子一轉,立刻又開口:“停川,希然6歲被綁架,還想着要多救一個你,你們兩的緣分也許早就注定了。希然這孩子命苦,攤上這麽個活不久的病,你……可千萬不要做什麽讓她失望的事情啊。”
過了許久,傅停川将水杯擱下,淡淡地回了鹿巍一個“嗯”。
鹿巍當即松了口氣,他知道傅停川這意思就是會負責收尾工作,今天的事情就不至于牽扯到鹿希然、鹿家身上。
傅停川将竹鹿小心放下,替她蓋上被子。
再轉身,那點轉瞬即逝的溫柔仿佛從未出現過似的,冷清的模樣凍得鹿巍渾身一哆嗦。
“竹鹿畢竟是我的人,我不希望再有下次。”傅停川看向鹿巍。
無名的壓力讓鹿巍身軀一震,額頭滾落冷汗。
命令是鹿希然下的,但是鹿希然能将殺手送進傅停川籌辦的慈善晚會,沒有鹿巍的推波助瀾自然是辦不到的。
傅停川不會責怪鹿希然,但鹿巍這個老丈人……傅停川連自己的親生父親都能下狠手,鹿巍自然不會報什麽希望,這一次的試探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但……鹿巍的視線望向床上的竹鹿,說到底都是鹿家的人……
鹿巍連忙稱是,人雖然慌着,心裏卻忍不住高興起來。
張叔掐着點出現,告訴傅停川醫生到了。
鹿巍識趣地離開,傅停川帶上裏間卧房的門,在外間讓醫生處理手臂上的傷口。
門帶上的瞬間,床上的竹鹿睜開眼。
她捏了捏拳頭,發現自己的行動能力正在逐漸恢複,索性繼續躺在酒店柔軟的大床上。
目光望向總統套房裏華美的水晶燈,竹鹿眨了眨眼。
其實竹鹿一直覺得傅停川不會對她做什麽,但今天這件事過後她發現自己其實并不了解傅停川。
如果沒有槍擊案的打斷,傅停川會對毫無反抗之力的她做什麽?
好像就算什麽事都不做,竹鹿也沒法接受。
尤其是……恍恍惚惚發現自己已經被傅停川精神控制好多年後,猛地将自己身體的主動權都交出去的瞬間。
傅停川在竹鹿這裏,就一點也不剩了。
*
套房外間,醫生剛給傅停川包紮完畢,房門就被咚咚咚敲響。
自從傅停川抱着竹鹿住進來,一路尾随的江景年也直接在對門開了房,并以十分鐘一敲門的頻率,讓醫生趕緊過去給他的學長看看傷。
慈善晚會的兇手在準備開第三槍的時候,就被突然砸過來的托盤打飛了槍,随後江景年一個飛撲直接把人控制住了,場面頓時就穩下來。
萬幸也沒有人出什麽生命危險,唯二受傷的人就是傅停川和謝忱,但好在、也就是小傷。
但後續的管理事情就多了,尤其是照顧好晚會上衆多的大佬們。
畢竟随随便便哪個人指不定就能輕易讓酒店破産。
而作為緝拿兇手的見義勇為者、兼江家大少爺,自然是強烈要求醫生先來照看傷勢更加嚴重的謝忱,然而一個江少的學長,自然抵不過大BOSS級別的傅停川。
踢慣皮球的酒店管理層對江景年、對傅停川都得罪不起,索性眼不見為淨,直接把清空了這層樓的工作人員,将管理權交由人多勢衆的一方——即傅停川的人。
這也導致趕來的醫生被第一時間送到傅停川的房間,而不是受傷更嚴重的謝忱那裏。
于是江景年發揮着锲而不舍的精神,本着“學長不好就煩死傅停川”的精神,一個勁兒地在門口騷擾!
前幾次都被張叔堵了回去,直到傅停川這邊處理完畢,張叔親自将醫生送出來,江景年看都不看屋裏一眼,直接拖着醫生進了他們的客房。
傅停川披上襯衫。
他對“謝忱出現在慈善晚會”這件事很意外,江景年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富二代對謝忱的态度也很有意思,但傅停川發現,他最不爽的是謝忱的多管閑事。
所以即便和江家有生意往來,即便需要給江景年這個面子,他還是選擇讓醫生先來照看他胳膊上的擦傷。
傅停川走向裏間卧房,腳步一頓。
竹鹿坐在床邊,目光呆呆地望向窗外。
絲緞的材質貼身,大露背的設計将隐秘的性感以一種欲言又止的形式呈現;白皙的蝴蝶肩往上,是一張略顯青澀、卻又迷人的面孔。
指尖的襯衫扣子逃脫,輕輕地砸向胸膛——喉結輕滾,傅停川錯開視線。
一窗之隔,裏是燈壁輝煌的奢華安枕,外是燈紅酒綠的危險暗夜。
她像是愣頭愣腦的飛蛾撲火,總是妄想一些不顧生死的執念。
傅停川走過去拉上窗簾,站到竹鹿面前,确保她那雙珍珠般的眼眸裏,有、且只有他。
竹鹿卻索性垂下頭,根本不看傅停川。
傅停川輕笑一聲,俯視着面前的人:“殺手是鹿希然派來的,害你昏迷的是鹿巍——剛才把你從槍口下救出來的人、以及将來能保下你的人就只有我,竹鹿,你就是這樣對待你的救命恩人?”
竹鹿對這個答應并不意外。
他們都以為竹鹿昏迷不醒,但手心的傷讓竹鹿一直都保持清醒。
目光緩緩落在傅停川胳膊的傷口上。
傅停川的襯衫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肩頸處點點血跡彰顯着傷口的功績,倒顯得白色的繃帶有點小題大做,可笑得讓人無法忽視。
當時第一聲槍響,本就沒有指定目标,為的就是擾亂現場。
第二槍才是真正對準竹鹿發出的。
傅停川做了什麽呢?他其實只是抱着竹鹿轉了一個身——子彈擦肩而過。
多巧合的一個救命恩人。
可竹鹿妥協了,她擡眸,晶瑩的眼眸帶着幾近懇求的語氣:“少爺,你能護住我嗎?”
傅停川呼吸一窒,目光深深地落在竹鹿這張難得示弱的臉上——心尖不由軟了一片,他伸手撫了撫竹鹿的腦袋,笑道:“你是我的人,沒人敢動你。”
竹鹿知道傅停川說的不錯,但這些人裏不包括傅停川。
她啊,多像傅停川養的金絲雀啊。
“我餓了。”竹鹿安靜地表達乖巧,适當地提出一些無傷大雅的要求——傅停川樂得成全。
“張叔。”傅停川将夥食的問題交給張叔安排,穿好衣服準備去處理槍擊案,“吃完早點休息,明早來接你。”
竹鹿點點頭,卻發現穿戴完畢的傅停川依舊站在門邊。
她看過去,傅停川開口:“不說點什麽?”
“什麽?”竹鹿不解。
傅停川頓了片刻,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從竹鹿嘴裏聽到什麽?
道別?期待?祝福?還是……簡單一句“明天見”?
可他從來不需要竹鹿的任何回複,她只要聽他的話,即便是個啞巴也無所謂。
傅停川目光沉了沉,最後不置一詞地轉身離開。
竹鹿盯着傅停川離開的身影看了兩秒,遲來一句:“拜拜。”
*
傅停川套房隔壁。
江景年看着一塊一塊染血的紗布,急得原地團團轉:“醫生,這傷嚴重嗎?會影響以後日常生活、工作什麽的嘛?我學長這雙手,老珍貴了!”
邊說邊抓頭:“我當時就勸他趕緊去醫院!他倒是一點不介意啊,說開個房間等醫生過來簡單處理下就行!拜托!那麽近的距離,子彈直接從胳膊穿過去了啊!”
“我真是不懂了!學長你和那什麽鹿小姐認識嗎?就算真認識,至于為了救她趟這渾水?人未婚夫都沒啥表示,你要沖過去推開她……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鹿希然的愛慕者!”
醫生專注于處理謝忱的傷口,江景年的唠叨直接被無視。
謝忱就怕江景年再念叨出什麽驚世駭俗的八卦,開口安慰道:“別說的那麽嚴重,擦着手肘射過去而已,最多掉幾塊肉。再說了,我早就退圈,真殘了也好,省得你這不懂事的,天天勸我重操舊業。”
“……!!”江景年真恨不得撲到謝忱面前給他跪下了,這祖師爺賞飯吃的手藝,隔謝忱這裏居然還嫌煩的!“哥、我親哥,你就說點好的吧!你要是真出了什麽問題,就不說咱老師了,光是你的那些愛慕者都能把我弄死!”
就在江景年還要說些什麽的時候,醫生及時打斷施法:“好了。”
謝忱的傷确實比傅停川嚴重,但确實也都是外傷,看着可怖了點,但沒傷到神經,注意不要感染,也沒多大問題。
江景年聽完醫生的交代,當即謝了各路神仙,這才恭送醫生出門,就短短十幾米的路上醫生都快列位仙班了。
謝忱吊着個包紮嚴實的手,也一起過來。
“不用送、不用送。”醫生到門口就把兩人攔住,“我還得下樓再給其他人檢查,你們兩就別耽誤我了。”說完片刻不停地趕向電梯間。
與此同時,隔壁的套房門打開。
送餐的客服人員推着餐車從裏面出來。
“我肚子也有點餓了。”江景年睹物思飯,一頓有驚無險後,胃也開始發表意見了,“學長,你想吃點什麽嗎?不過你現在應該要忌口,吃點清淡的就行。”
謝忱看着送餐客服人員的背影,若有所思。
随後看了眼隔壁套房,笑了笑:“不吃了,幫我打輛車吧,我得回去了。”
“啊?”江景年錯愕地擡頭,剛剛手傷成那樣都要留宿酒店的人是誰?現在怎麽突然就要回去了?難道就是為了蹭傅停川的醫生?不對啊,以學長的身家背景,沒必要啊。
江景年不明所以,但謝忱根本不給他反應的時間,說完已經拿起自己的手機,趕着和送餐人員擠一輛電梯走了。
“學長等我下,我開車送你回去!”江景年也趕緊追上,“你怎麽突然急着回家啊?住酒店不也挺好,我還能照顧你,學長,你這手傷成這樣,自己一個人多不方便,依我看,要不我也住到你家裏去吧……”
“不用。”謝忱笑了笑,從電梯的反光裏瞥見客服人員不安分的小眼睛,悄悄地落在他受傷的胳膊上。
叮——
電梯下行到3樓,電梯門打開。
“事情就是這樣,對方是針對我來的。”傅停川的話音戛然而止。
他看向電梯裏的謝忱,随後朝身邊的人瞥了一眼,對方連忙收起文件,鞠躬離開。
傅停川走進電梯,謝忱本着禮讓的精神往左側挪了一步,好巧不巧遮住了送餐人員大半。
本還在廢話的江景年頓時感覺到空間裏詭異的壓抑氛圍,下意識閉上嘴,滴溜溜的大眼睛左轉右瞧,思考着自己是不是要和傅停川打個招呼——畢竟兩人早見過面了。
“景年,好久不見。”卻沒想到傅停川先發制人,以長輩的口吻問候起來。
面對面,江景年可不敢在傅停川面前嚣張。
只敢暗槽比他大6歲的傅停川裝老,表面上卻還是配合地笑笑:“傅少,今天發生了那麽大的事情,不陪陪你的未婚妻安慰一下嗎?還忙着工作吶。”
話畢,江景年頓時向來好脾氣的學長那側傳來的壓力猛增,反倒是向來陰晴難測的傅停川居然對他露出了笑臉:“好不容易才把人哄睡的。”
抵達1樓,電梯門開。
“下次有機會再聚。”傅停川和江景年打了聲招呼,踏步離開。
江景年倏地松了口氣。
電梯門閉合的瞬間,謝忱卻突然伸手,攔開電梯門:“傅先生。”
傅停川腳步一頓,回身。
四目相對,江景年隐約看到空氣中炸起的火花,抿了抿唇,往牆角靠了靠。
“這位……有何指教?”傅停川笑了笑,一個普通學長,他根本就沒把人放在眼裏。
“求婚戒指可以買,”謝忱根本不在意傅停川眼裏的輕視,笑道,“但婚姻最好不要牽扯到利益往來,不然很容易人財兩空。”
傅停川的笑意凝固。
謝忱松開擋門的手。
直到電梯門閉合,終于掐斷兩人眼中的火花。
江景年狠狠喘了口氣,看了眼面色平和的謝忱,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萬萬沒想到,有人替他開了口。
“你沒必要得罪他。”送餐人員、或者說打扮成送餐人員的竹鹿,緩緩開口,“他……挺記仇的。”
江景年目瞪口呆地看過去——對方摘下帽子,一頭長發傾斜而下,只是臉上依舊灰撲撲的,這近看才發現擦了不少深膚色的粉底,眉毛都畫粗了幾分。
這、這誰啊!
江景年根本沒認出來這就是之前站在傅停川邊上的“鹿希然”。
然而電梯裏的兩個人也沒打算向他解釋。
“我樂意呗。”謝忱笑着回答竹鹿,然後指了指監控,“不怕被認出來?”
竹鹿理了理頭發:“他不會在意一個路人甲的。”更何況,她都已經走到這裏了,傅停川真查了監控、再殺個回馬槍,也來不及。
謝忱點點頭,然後将自己的車鑰匙遞到她面:“順路送我回家嗎?”
竹鹿瞥了謝忱一眼,接過車鑰匙。
于是在-2樓的停車場,江景年被落下了:“……?”
與此同時,抵達一樓的傅停川給張叔撥去了一個電話:“竹鹿還在房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