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第 20 章

竹鹿湊過來給謝忱拍了拍背,誤以為略紅的臉頰是水被嗆的:“沒事吧?”

“沒、沒事。”謝忱接過竹鹿遞來的紙巾,擦拭嘴角,目光時不時地往她身上瞥,“你剛剛說什麽?”仔細聽,還能聽到語氣裏的強忍不住的輕顫。

“哦。”竹鹿卻是坦然,“因為我挺喜歡謝老板的,所以你在我這裏,其實也都是好的,所以我想,謝老板你大概也挺喜歡我的。”

謝忱語塞,幾欲張口,對上竹鹿那雙澄淨的目光,便又作了罷。

渾水摸魚的喜歡,他不想說。

謝忱悶悶地舉起礦泉水瓶,竹鹿提醒道:“慢點喝。”

“嗯。”結果這一口水也是喝得沒滋沒味,最後就小抿一口就蓋上了。

謝忱捏着瓶子,有些事能罷了,有些事卻是咽不下這口氣。

咔嚓——水瓶被捏凹了一塊,謝忱顧不上分寸,脫口而出:“那你喜歡傅停川嗎?”

竹鹿抱着暖和的飲料瓶,這是她第二次聽到這個問題了,現在都能雲淡風輕地回答問題:“以前很喜歡,現在只想快點跑。”

謝忱火急火燎的心情頓時被這一句話給撫平了。

臉上的笑意根本止不住,索性擡手摸摸臉、抓抓碎發,使勁地靠手掌掩飾。

抵達目的地,竹鹿停下。

傅停川專門為鹿希然創辦的私人醫院,坐落在風景堪比景區的一個靜養之處,所有的醫療設備是最高規格,醫療團隊是超一流的,雖然整個醫院都是主攻鹿希然的專業,但也有不少顯貴之人來這裏看病。

只是傅停川怕人多了打擾了鹿希然,是以在鹿希然住院期間,醫院嚴格按照朝九晚五的時間制度。

竹鹿帶謝忱過來的路上都巧妙避開了監控,這會兒也給謝忱安排了一個合适的亭子休息:“謝老板,那你在這裏等我一下。”

“好。”謝忱穩了穩偷着樂的心情,在竹鹿轉身的瞬間,突然攔了下她繼續的動作,轉而自己走到竹鹿身前,将人護在身後,“等等。”

醫院大門見不得光的死角,兩個身着西裝的保镖走了出來。

兩人步伐穩健、肌肉凸顯,來勢洶洶,看上去就不是好惹的。

竹鹿對醫院外這樣的安排并不意外,她比較意外的是謝忱。

她站在謝忱身後,看着面前這個寬大的背影——他右手還纏着厚厚的繃帶,卻義無反顧地往前一站,連夜晚涼涼的風都被擋了大半。

竹鹿突然就很想回到慈善晚會結束的那一瞬間,她好想看看當時沖過來要替她擋子彈的謝忱是不是也是這樣的、讓人充滿安全感。

短暫的緣分,這樣的情義——她怕是擔不起。

“沒事的,謝老板,你在這待着。”竹鹿踮起腳尖,唇瓣擦着謝忱的耳廓、小聲交代。

突然的親密讓謝忱整個人都呆立原地,等回過神來要去攔人——

竹鹿早已越過他本就不嚴實的守護,徑直走到那兩人面前,在開口的瞬間,一手一刀,把兩個比自己還高半個頭的保镖“安頓”好了。

“……”謝忱跑到竹鹿邊上的時候,她已經在脫對方的衣服了。

他好像知道竹鹿要做什麽了。

果不其然,竹鹿換上保镖的衣服,稍微收拾了下長發,整個人就變得不一樣了。

謝忱看着竹鹿學對方氣勢洶洶的步伐走了兩步,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真行。”不管是打暈人的手段,還是這角色扮演的實力,竹鹿身上好像總能蹦出些讓謝忱刮目相看的本事。

謝忱企圖擴展一下技能樹,有樣學樣、可沒走兩步,竹鹿突然撲了過來,直接攀着他的肩膀像樹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雙手還非常不客氣地兩巴掌一左一右捧住謝忱的臉。

謝忱顧不上震驚,下意識伸手抱住竹鹿的腰,把人穩住。

等站穩了,臉上暖和的掌心遞來一份柔軟,謝忱回眸——四目相對,呼吸纏繞,竹鹿那張喜感的臉幾乎快要貼在他的臉上……

心髒後知後覺地加速跳躍,呼吸亂了,護在竹鹿腰間的手緊了又松,竟是不知了分寸。

“你……”謝忱暗吸了一口氣,目光躲了兩圈,過分親密的心情又被另一種情緒覆蓋,最後還是不躲不避地在竹鹿水靈靈的大眼睛注視下,笑了起來,“噗。”

見過端莊美麗的竹鹿、呆萌天真的竹鹿,實在是沒法把眼前這個濃眉大眼的“糙漢”輕易消化了。

“這裏有監控,我不想讓它拍到你的臉。”竹鹿不想牽連謝忱,本來可以直接甩另一條西裝外套把謝忱的腦袋打下來避監控的,但……人手還傷着,她也不希望再把人腦袋砸了,于是索性采取物理遮擋的方式。

沒想到一片好心,謝忱還笑話她。

竹鹿解釋完動機,客觀表态:“而且……如果你打扮成女孩子,不管好看難看,我都絕對不會笑你的。”

謝忱抿了抿唇,強迫自己注意表情管理,然後認真解釋道:“沒有笑話你,就是……看到又一個全新的你,特別稀罕……”

頓了頓片刻,謝忱垂首失笑,索性避着竹鹿的目光,在這個圈起來的狹小空間裏,用極小的聲音,認真道:“是喜歡你才會笑,真不是笑話你。”

竹鹿眨了眨眼,捧着謝忱的手隐隐似乎燙了起來。

她識趣地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指揮謝忱退回到監控死角,這才從人身上下來:“謝老板,你再幫我一個忙吧。”

竹鹿把西裝男口袋裏的車鑰匙拿出來遞給謝忱:“車子就停在剛剛我們進來的那條街左側的停車場裏,車牌號是XA9600,你沿着來路往回走,把車開過來停到這棟樓後邊那個池子邊上。”

謝忱舉了舉自己受傷的胳膊,笑道:“這麽相信我?”

竹鹿點點頭,誠懇點評道:“你剛剛抱我的時候,左右手力道都差不多,說明這點傷對你來說确實不算什麽。”

“……咳咳。”謝忱尴尬地扭過頭。

竹鹿笑了起來:“謝謝。”

*

VIP病房。

“嘟、嘟、嘟……您撥測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

手機裏第三次傳來相同的話術,鹿希然憤怒地将手機砸了出去。

砰。

手機摔碎在地上的同時,病房的門被打開。

“滾出去!”鹿希然抓起床頭的水杯丢了過去,“我說了今晚除了傅停川,我誰都不見!都給我滾!”

本該出現的水杯碎落音一直沒有出現,鹿希然煩悶地扭頭看去,當即警惕起來:“你是誰……”

傅停川安排的保镖她都認得,眼前這個人……穿着一致,卻是個臉生的,但……似乎也沒有那麽陌生。

“你知道我是誰嗎?你這樣亂闖進來就不怕……”

“小姐,是我。”竹鹿出聲。

病床上的人愣了片刻,猛地反應過來:“竹、竹鹿?!你、怎麽會來這裏?”語氣裏盡是心虛,整個人頓時張皇無措地往四周抓拿,似乎是想找個護身的工具,然而病房裏唯一有效的遠程攻擊物——水杯,此刻正被竹鹿穩穩地抓在手裏。

竹鹿逐步靠近。

“啊!!別過來!你別過來!”鹿希然卻像是瘋了似的,猛地大叫出聲,“救命、快來人!救……嗚……”

然而,竹鹿的動作比她更快。

她三兩步走到鹿希然面前,單手控住雙手狂抓的鹿希然,另一只手抽出順來的束縛帶利索地把人固定在病床上,最後拿出毛巾塞進鹿希然嘴裏。

鹿希然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被捆在病床上、滿眼的驚恐。

除此之外,竹鹿在鹿希然的眼裏,看到了似曾相識的鄙夷——是高高在上的優越感,是對她見不得光工作的鄙夷。

“是喜歡你才會笑,真不是笑話你。”

竹鹿突然明白謝忱說的話。

也突然明白,以前傅停川和鹿希然眼裏那股被她強行劃定為贊賞的情緒,原來才是真的笑話。

“我知道殺手是你派去的。”竹鹿看向鹿希然,她突然發現,小時候那些時光回不去了,從她被傅停川帶回到鹿希然身邊,竹鹿就再沒有從鹿希然身上看到過她小時候那樣熱情的目光。

鹿希然的瞳孔放大,額頭冒起冷汗。

竹鹿替她輕輕擦拭,動作溫柔,語氣卻是那樣的淡:“我不是來殺你的。”

她是想擺脫傅停川,還不至于為此把自己送進橘子裏。

而且……

竹鹿看向病床上臉色慘白的人。

為了這些人,真的沒必要。

“接下來麻煩小姐回答我幾個問題,眨一次眼代表‘是’,眨兩次眼代表‘否’。”竹鹿冷漠的目光緩緩轉向鹿希然,“希望您配合,我并不是太想把這些年學來的手段用在您身上。”

鹿希然梗着脖子,狠狠地咽下一口水。

竹鹿明明就只是個下賤的人,她怎麽敢、怎麽敢這樣對她!

如果不是她的施舍,竹鹿這個沒媽的孤兒早死在路邊了!

現在她又憑什麽來剝奪她的一切,還要搶走愛她的人!

她憑什麽!憑什麽!

竹鹿承受着鹿希然眼裏的怒火。

她沉默地垂下眼簾……對方畏她、怕她,卻依舊覺得自己高人一等。

竹鹿擡手替鹿希然理了理鬓角的發絲,揉了揉因為剛剛的混亂而泛紅的臉頰:“傅停川會和鹿家聯姻、選中你,是因為他小時候被卷入一件綁架案、遇見了同樣被綁架的你,而你恰好救了他一命,是嗎?”

鹿希然所有的情緒在這一瞬灰飛煙滅,取而代之,整個人被一股絕望的情緒逐漸掩埋。

竹鹿看着鹿希然煞白的臉色,以及那雙木楞的眼,就知道了回答。

她繼續道:“可你小時候并沒有被綁架,因為你的父親當時意識到你或許會有危險,于是找了我這個替身。”

“這麽多年,傅停川從未提過這件事,我想,你應該是和他說你綁架後就失憶了,所以傅停川也不會追問你當時更多的細節——你就這樣理所當然地成為了傅停川的救命恩人,和他重逢、相識、相愛。”

被說中的鹿希然狠狠地盯着竹鹿,仿佛她再多說一個字,就能把竹鹿吃掉一般。

竹鹿拍了拍鹿希然,似乎是在安慰她,似乎也只是在撫平她急促起來的呼吸:“我現在知道你為什麽想殺了我。但其實沒必要……”

竹鹿笑了笑,看向鹿希然:“如果傅停川是因為小時候的救命之恩選擇愛你,那麽這就不是愛,即便他發現那個人是我、想要娶的人變成我,我也不會接受;如果傅停川只是因為救命之恩開始接觸你、愛上你,那麽即便最後他發現那個人是我,他也不會愛我。”

“我,不應該是判斷你們愛情是否順利的關鍵。”

“我以前喜歡過傅停川,他也知道,可他不愛我,或者說,他根本不在乎我。”

“被綁架那年我才5歲,會救他,只是覺得我們兩個同病相憐,他若是被打死了,下一個就是我,所以才會義無反顧地撲過去——然後替他挨了一刀。”

“那個傷疤一直都在,傅停川也知道我的後腰上有一個傷疤——可他從來不會懷疑我的身份。”

“希然小姐,你和傅停川在一起那麽多年,他應該也早知道你後腰上并不存在什麽傷疤,可他一直都沒懷疑過你,一直都那麽愛你。”

“你應該相信傅停川的。”竹鹿笑了笑,是一種釋然,也是一種無所謂,“不過你也可以放心,今晚之後,我會斷掉和你、和傅停川的所有聯系,以後再不會有一個我,礙着你們誰了。”

她起身,朝鹿希然揮了揮手:“我們、誰也不欠誰的了。”

鹿希然狐疑地看向竹鹿,她不相信竹鹿會放棄這樣的誘惑。

更何況,她還想殺了竹鹿——即便她小時候照顧過竹鹿一陣子,自問也沒有那麽大的恩情。

然而,當鹿希然看到竹鹿從口袋裏拿出手機。

手機屏幕上一直顯示通話的名片上、挂着“傅停川”三個字。

鹿希然瘋了。

她瘋狂地掙紮着想要爬起來挂掉電話,想要掐死竹鹿!

她怎麽可以這麽做!

鹿希然瘋狂回想剛剛發生的一切,還好、還好她未置一詞!她還可以解釋!

竹鹿看着鹿希然從震驚到猙獰、再到現在滿臉的算計,突然覺得這些所謂的上流人士,活着也挺累的。

電話那頭一直沉默着的傅停川終于開口:“竹鹿,開門。”

語氣隐忍着很多情緒,但竹鹿已經懶得去分析了。

她對傅停川的突然出現,并不意外。

從打通傅停川電話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傅停川會過來。

“門本來就沒鎖。”竹鹿笑了笑,“傅先生是不敢開門嗎?”

“……”似乎是為了證明竹鹿的錯,下一秒傅停川打開病房的大門,緩步走來。

身後的保镖們企圖一并進來,傅停川突然擡手将所有人拒之門外。

在大門打開之後,傅停川的目光就緊緊鎖死在竹鹿身上。

任憑床上被綁着的鹿希然怎麽掙紮、鬧出動靜,傅停川都未曾多施舍一點注意。

鹿希然的心越發拔涼,她狠狠地看向竹鹿。

終于意識到,這才是竹鹿對她的報複!

她這個賤人,她怎麽敢這麽對她!

“嗚嗚嗚!”

“你剛剛……”傅停川哽了片刻,再開口嗓音格外的沉,“你說的那些,都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作為您的救命恩人,我可以說服你放過我嗎?”竹鹿不答反問。

傅停川的眸子泛紅,沉默的堅決——答案呼之欲出,不可能。

竹鹿笑了笑,她看了眼抓狂的鹿希然,火上澆油:“你就當是假的吧,你都愛了鹿希然那麽多年,何必再給自己找麻煩。”

鹿希然看竹鹿的眼神都快化作刀片。

傅停川越發陰沉:“你可以選擇現在就把話說清楚,或者被我帶走、我們之間再慢慢磨。竹鹿,我既然來了,你是逃不掉的。”

竹鹿聳了聳肩,似乎毫不在意:“怎麽辦呢,傅先生,我現在想走第三條路。”

她朝傅停川拜了個拜,臉上綻放的笑容是那樣的肆意。

下一秒,竹鹿轉身猛地拉開窗門,一個潇灑的跨步、縱身一躍。

“竹鹿!”傅停川陰沉的臉瞬間被茫然取代,他猛地撲了過去,卻連對方的衣角都未能觸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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