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第 26 章

“啊啊啊！”

謝忱不管不顧的縱身一躍，吓暈了旁觀一切的鹿希然。

急救的醫護人員急哄哄地沖進屋內，本想叫無關人士離開，卻在發現這個無關人士是傅停川後，齊齊閉嘴，安心救急。

傅停川絲毫不關心病床上發生的一切，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那扇搖晃的窗。

被謝忱翻轉的掌心紅了一片——他知道那是竹鹿的手法，他親自教的。

啪嗒、啪嗒。

風吹得簾子亂煽、窗戶亂砸。

像是破了洞的心髒，呼呼呼漏了一個大孔，折騰出無數雜亂的聲響。

傅停川咬緊後槽牙，渾身上下緊繃着一口氣。

一口憋在胸口不上不下的氣。

他有一種錯覺——他好像離竹鹿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張叔連忙上前，趴在窗口一看，這才猛地松了一口氣：“少爺，底下有安全氣墊。”

何止是有，根本就是鋪了遍地，怕是不管從哪個窗戶、哪個角度跳下去，都不會出事——那個謝忱，根本就是早有安排。

“要不要讓樓下的保安把人再抓起來？”

“不用管他。”傅停川最後閉上眼睛，松開緊捏的拳頭，“派人全力去找竹鹿，其他的、不管是謝忱，還是鹿家的人，都不必再管。”

竹鹿，不會再回頭了。

傅停川轉身離開，嘴角挂着自嘲的笑意。

其實早知道了，從竹鹿窗口跳脫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

竹鹿什麽都不要了，她以後只會為自己而活。

只有他，不願相信，這麽多年的情分，居然真的能說舍就舍罷了。

*

跳樓逃脫的傅停川上了車，揉着酸痛的脊背不想說話。

前來支援的江景年魂還沒定。

他一開始還想呢，學長為什麽讓他把醫院外圍都鋪上安全氣墊。

卻原來是給他自己準備的？

怎麽回事啊！

他還以為他們學長借了他的工作室，打造出那條手鏈是一個好的開始，結果他們學長直接跑醫院跳樓來了？

這是又想死，又不想死？？？

他他他……那他的幫忙，豈不是差點就成了幫兇？！

江景年幾次想開口卻又不知道怎麽開口。

最後還是謝忱先開口：“幫我和老師說一聲，過些天我準備回去。”

“！”江景年一個急剎車，把車停在路邊，扭頭看向謝忱，“學長你說什麽？！你是單純想回去逛逛，還是……還是準備重出江湖？！”

謝忱這下不止腰背酸痛了，他扭了扭差點歪掉的脖子，一個暴栗敲在小學弟的額頭：“能不能專心開車！”

江景年顧不上痛，而是執意要一個答案，水汪汪的大眼睛頓時蓄滿淚水：“學長！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謝忱抽了兩張紙巾，快速堵住對方的淚腺，“我只是覺得……想要保護別人之前，我自己得先強大起來。”

“所以是要重出江湖了！！”江景年連忙掏出手機，說着就要給老師打電話，被謝忱一把攔下。

“沒那麽快回去！能不能別一驚一乍的，老師年紀大了，小心把人吓到了。”謝忱提醒道。

“好的好的。”江景年得了準話，啥啥都好說，心情一開闊，也就口無遮攔了，“所以學長你剛剛跳樓，其實就是重出江湖前的儀式？寓意重生？”

“……”謝忱無語地看向江景年，這就是學院派的作風了，不管做什麽，都要整出個噱頭來，好像單純想做一件事是什麽罪過似的，“顯然不是。”

謝忱示意江景年好好開車，目光落向前方望不到頭的馬路，幽幽道：“我只是單純想知道……她這些年過得都是什麽狗屁日子。”

高高在上的人以為一丁點的溫情便是對方該感恩戴德一輩子的好。

只有切身體會過，他才知道，傅停川有多配不上竹鹿。

“啊？”江景年顯然沒聽懂。

“好好看路。”謝忱顯然也不打算再解釋。

“哦。”

*

與此同時，花了一個月時間順利考下駕照的竹鹿，開着買來的二手小車，載着睡在車內貓咪專屬吊床上的狗蛋，沿着平順的鄉野小道，開始了屬于她的全國自駕游。

午後的陽光又碎又燦，灑在路上的，洋洋灑灑地鋪出一條金閃閃的康莊大道；鑽進窗內，在狗蛋蔥郁的毛發裏洩了一片柔軟。

竹鹿開了轉向燈，駛進加油站，給車加油、也給自己囤點糧——她和狗蛋的下一站目标是北方的一座冰雪城市，那邊正巧在舉辦冰雪節，竹鹿這個點過去正是最好玩的時候。

竹鹿一進便利店就看到了那座城市的宣傳海報，往下看了幾眼，才發現要參加冰雪節得提前在手機上預約。

竹鹿摸了摸自己的空口袋……就想着買車，倒是忘了要買新手機。

她快速挑選餅幹之類能長期囤放的零食，和狗蛋愛吃的主食罐頭，回到車內把東西放好、給狗蛋開罐，自己也吃着休息了半小時，這才重新上路，去了最近的一家手機商城。

現在的手機五花八門，但竹鹿的選擇很簡單——因為到手後，她都要進行二次加工。

商城小哥都沒來得及忽悠幾句，竹鹿已經選好手機付了現金，然後借了小哥的工具，當着他的面把手機拆了重裝。

那操作、那手速，看得小哥都想當場下跪拜師。

權當做是感謝小哥的工具，竹鹿索性坐下來教對方兩手。

下一秒，電視新聞裏播出了一則特別報道。

小哥一看頓時樂了：“大師，這個新聞你一定得看，算是最近最搞笑的新聞了——就隔壁省有一家國際牛皮的私人醫院你知道嗎？”

“這兩天有一男子跑去他們醫院跳樓了，結果因為跳得太帥氣，直接上熱搜，據說好多富婆還砸錢希望電視臺出高清□□的跳樓視頻哈哈哈。關鍵是，人跳樓之前底下都鋪着安全氣墊呢！醫院都解釋了是安全演示，結果辟謠的沒人聽，網友全在說要用真愛感化這位對生活失去希望的帥哥！”

竹鹿聞言也是笑了，她覺得現在的網友是真的有才，之前在小妹手機上就看到好多剪輯超牛的視頻，令人不得不服，結果擡頭一看——

當事醫院很熟悉，那跳樓帥哥的身形穿搭……也非常眼熟呢。

竹鹿又問了下跳樓事發的時間，基本上可以确定這個對生活失去希望的帥哥是誰了……不得不說，網友的眼真毒，馬賽克成這樣了，還能認出謝忱這個大帥哥。

竹鹿告別了手機小哥，回到車上的第一件事是撸了一把狗蛋，然後打開社交軟件注冊了新號，直接輸入謝忱的賬號申請好友。

然而等了十來分鐘，都沒反饋。

竹鹿抓抓臉，再輸入小妹的賬號，申請好友——秒通過。

小妹小妹：看我頭像。

竹鹿自我介紹的文字打到一半，點開小妹的頭像，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

小妹的新頭像簡單明白的白底黑字：V我50給老板賬號。

zlxctlcp：小妹，我是竹鹿。

下一秒，小妹直接語音通話過來。

“小鹿小鹿！你去哪裏啊！一聲不吭就走了！你都不知道，我那天等着跟你交班，結果老板過來讓我別等了，我還以為你是出了什麽意外……”

小妹連珠帶炮地一通問，竹鹿甚至都插不上話來，但總結一句話，小妹記挂的不是她的不告而別，而是沒能蹭上一頓離職告別飯。

竹鹿借口家裏有事走得比較急，沒告訴小妹其實她真正走了也沒幾天，沒在咖啡店幹活之後，她都住在謝忱家裏。

“對了，你知道老板現在怎麽樣了嗎？我看他跳樓都上新聞了。”竹鹿很快就把話題轉回到正事上。

小妹頓時八卦起來：“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肯定好奇這個！我跟你說，自從老板那縱身一躍，咱們咖啡店的業績蹭蹭蹭又迎來了新的高峰！因為小區裏的阿姨們都認出那個馬賽克帥哥是老板了哈哈哈，還說肥水不流外人田，當即啓動七大姑八大姨的實力，帶着各家的女兒、侄女、表姐、表妹，總之是個女的，都來咖啡店找老板相親來了。”

“你是不知道，我真的快被笑死了，就昨天下午，有一個手握八套樓的單身阿姨，頂着一頭時髦的奶奶灰，進來直接砸錢把競争對手全給砸走了，然後色眯眯地盯着我們老板，要包養他哈哈哈哈哈。”

也不知道是小妹的描述過于喜感，還是這件事本身就很喜感，又或者是……竹鹿一想到謝忱當時的神情，就忍不住想笑，總之竹鹿笑得臉都疼了——看樣子，那樓跳得确實沒什麽大礙。

“總之現在一大票女生都想加老板好友，關鍵有些鄰居阿姨是最早之前幫過咱們人生地不熟的老板的，所以謝老板還不好意思拒絕，一下子加了十來號好友，所以現在加老板好友不是難事。哦，對了，你加上好友後千萬別說你的竹鹿。”

“？？”

問清楚來龍去脈，竹鹿懸着的心放了大半，什麽時候加上謝忱的好友就沒那麽急了。

但，別說她是竹鹿？這又是什麽新型暗號？

竹鹿追問幾句，小妹神神秘秘地笑而不語，讓竹鹿好奇就自己去試試。

竹鹿倒是想，但問題她都還沒加上謝老板。

這個念頭跳出來的下一秒，社交軟件上就來了消息——謝老板已經通過她的好友申請。

zlxctlcp：謝老板？

竹鹿當即發了條消息，很快就收到了回複。

謝老板：承蒙厚愛，但本人已心有所屬，是個一拳能打死十個老師傅的高手女友。以及！！本人暫時沒有要和別人戀愛的意向！還有，請不要粘着我！跟蹤我！偷拍我！！正常社交沒問題，嚴重影響生活、并且給我的工作帶來諸多不便，就非常不合适。

如果再出現有人鑽進前臺的櫥櫃裏之類的事情，本人女朋友會出手！請做好看骨科的準備，本人概不負責醫藥費，甚至還會在邊上替我女朋友吶喊助威。

zlxctlcp：那個……謝老板，我是竹鹿。

（您已被拉黑！）

竹鹿看着手機上顯示拉黑的強調符號，默默地回想自己的兩句話踩了什麽雷點？

正準備再戳小妹問問，軟件提醒謝老板發了一條新的置頂朋友圈，竹鹿下意識覺得問題的關鍵或許就在這裏。

于是重新申請好友的事情就擱置了，她點進朋友圈。

謝老板的配文：冒充的都拉黑了，近期內不再添加好友，本人真不缺愛，謝謝。

底下附了一張手機截圖，點開細看——

無數個頂着“竹鹿”ID的好友申請恢複好友，甚至還有“竹鹿”的備注寫的是“男朋友，你不記得大明湖畔的竹鹿了嗎”。

竹鹿看着那一個個“竹鹿”，有一種毛骨悚然、又哭笑不得的感覺。

等再問過小妹，真相大白。

那些追去咖啡店堵謝忱的，沒能堵到人，但卻旁敲側擊問出了之前在這裏工作的、疑似是謝忱女朋友的“竹鹿”。

巧合的是，據第一個加上謝忱的“竹鹿”表态，謝忱對她确實非常特殊，雖然聊沒兩句就因為“狗蛋是貓”的問題露餡了，但一開始避不見人的謝老板收到“竹鹿”的好友申請，可是第一時間通過，并且直接打了語音電話過去！

于是無數個“竹鹿”就這樣前仆後繼，一開始謝忱還會解釋兩句，後面被各路人馬的偷拍、跟蹤，甚至強吻未遂震驚了，于是謝忱索性順水推舟讓衆人誤以為他真的有對象，還是個能一拳打死十個老師傅、特別不好惹的設定。

效果确實不錯，瘋狂的行為少了很多，但同時，竹鹿本鹿也被淘汰了。

竹鹿忍俊不禁。

她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成了謝忱一拳打死十個老師傅的女朋友。

于是她又默默地把自己的ID改了——ZL，至于恢複好友的申請……竹鹿也沒抱多大希望。

這陰差陽錯的誤會，讓失去竹鹿聯系的謝忱憂傷了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