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第 27 章

28樓大廈天臺，晚風襲面而來，冰刀子一般刮在臉上，卻依舊敵不過兩人對視之間的冷凝。

“你已經無路可退了，跟我回去是你唯一的選擇。”穿着高定西裝的霸總咬牙切齒地看着距離天臺邊緣僅一步之遙的女人。

這是他又愛又恨的人，恨她擅作主張逃離自己，又愛她叛逆不羁的獨特。

“是嗎？”女人一身簡裝，貼身的牛仔長褲将雙腿襯得筆挺好看，雪白的襯衫在風的鼓動下耀武揚威地翻覆，她輕得好像會随風而散。

可暗夜中，那雙晶亮的眼眸，堅定無比，卻又是比這座大廈還要堅固的存在——一個矛盾、又和諧的存在，一個氣質獨特、令人別不開眼的女人。

呼嘯的風吹起過肩的發，遮不住她唇角肆意從容的笑。

竹鹿轉身，長腿邁開：“不好意思，我還有一條退路。”

她縱身一躍。

晃白的月色下，一道黑色輕盈的身影，直墜夜空，擁抱自由。

“不！！”霸總撲赴而來，卻只能抓住那股被聳動的風，眼睜睜地看着面前的人跳下28樓——

鏡頭在那美輪美奂的一幕下，“咔”聲而止。

激動的導演顫抖着雙手起身，為眼前的一幕鼓掌：“絕！太絕了！這肆意的鏡頭沖擊感！美感十足，還把角色的性格都塑造出來了！太絕了！”

導演的誇獎深入人心，但并沒有引來附和——畢竟剛剛跳樓的并不是本劇真正的女主角，而是他們行業裏一等一的替身——導演誇替身演得比主演還主演沒問題，但其他工作人員敢這麽說，就等着被女主角“教育”吧。

原本冷清的天臺上頓時湧入不少工作人員，替霸總男主角補妝的、送吃的，把跳下樓落在安全氣墊上的竹鹿拉上來的，調整現場打光效果的……等等等等。

其中最為激動的導演，還沒緩過勁兒來，他一把抓過擱在邊上的喇叭，沖到天臺邊緣對着正在上來的竹鹿狂吼：“太棒了！小竹你真是太強了！感情到位、演技很細節、動作更是利落漂亮！我早說了，你不演戲真是影視圈的一大損失！”

邊上補妝的霸總男主角也是誇獎道：“代入感太強了，就那最後一抹笑，絕了！我真覺得小竹就是劇本裏走出來的女主角，真怕她是寧願死也不願意失去自由。我剛剛心跳超快的！”

“就是就是！小竹你外貌條件也好，之前也有不少公司邀你簽約，你怎麽就想不開，跑去……哎喲。”

導演話說到一半，整個人被擠開，天臺上的工作人員也唯恐避之不及地趕忙收起自己吃飯的家夥，生怕被誤砸了，紛紛遠離導演周邊十米。

一頭紅發的男人一把搶過導演手裏的喇叭，沖着底下的竹鹿狂飙嗓門：“我說了多少次了！竹鹿你現在是我的助理！助理你懂嗎！助理就是給我端茶遞水，伺候我的助理！我一覺醒來想喝口水你直接失蹤！又跑來給人當替身啊！你都已經轉行半年了！還跳樓！我警告你啊！你這是在上班時間摸魚！扣錢！這次必須扣錢！”

大晚上頂着大墨鏡補覺的紅發男子姓謝名源，是本劇的男三，屬于人設好、但戲份少的角色，因此大多的時間都是在自己的房車裏睡覺、看劇本、玩手機。

作為他的助理，竹鹿本該在房車外随傳随到。

一旦聽到車裏的人在敲牆，就是招呼竹鹿的意思，但這次，謝源都快把房車敲炸了，向來秒現的竹鹿都沒出現——不用他想，謝源就知道竹鹿這是替身瘾犯了。

竹鹿此人，十分神奇。

兩年前憑空出現在影視城，在各大劇組間亂竄自薦，很快就憑借自身出色的武打條件和百變的化妝技巧成為影視城替身一姐！

也就半個月的時間，竹鹿的名字迅速火遍整個導演圈——但凡有竹鹿在的劇組，動作導演、化妝師都能省力一半，導演更不用說了，竹鹿這個新人有時候甚至還能幫他帶新人演員，導演都恨不得能直接把竹鹿簽成自己的助理。

然而，不。

竹鹿的志向簡單直接：就是想當替身，就是一個月後不少影視公司朝她抛來橄榄枝，各種宣稱要把她捧成影後，都被拒了。

導演們惋惜啊又感慨，但對竹鹿是更加欽佩了，但凡要開新戲，都得先問一嘴竹鹿的排期再決定開戲時間，甚至很多選角工作都會請求竹鹿幫忙。

但萬萬沒想到啊，這樣純粹的一個人，半年前居然成助理了——關鍵竹鹿的老板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新人演員謝源，據說唯一的經驗就是兩年前參加了一檔選秀節目，因為總決賽太緊張唱歌走音，雖然網上火了一陣子的鬼畜視頻，但人在比賽後是失蹤了。

導演們紛紛尋求真相，懷疑謝源是不是竹鹿的什麽親戚，結果竹鹿說因為謝源家有錢，給她開了一個月5萬的工資。

導演們淚目了，說好的純粹的替身夢想呢？竹鹿不該是這樣市儈的人啊！

然後又是一個萬萬沒想到，向來公平公正又純粹的竹鹿，居然為了給自家老板找戲上，願意用免費來當替身的條件，換導演給他們老板一個角色。

導演們那個氣那個惱，但又耐不住，竹鹿的條件真香啊。

于是謝源的出道之路也算是平順，導演們給的角色雖然都不是主演，但勝在人設都不差——當然，差的那些都被竹鹿拒了。

這是導演圈裏公開的小秘密，但是顯然，竹鹿的老板、謝源本人、似乎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這些角色都是靠自己的助理得來的。

不然他還敢這樣吼自己的招財貓？！

邊上的導演看不過去，吹鼻子瞪眼地猛地一撞，趁其不備終于又從謝源手裏搶過喇叭，拿着就對謝源貼臉輸出：“你小子什麽态度！要不是有竹鹿，我這戲你還上不了，你還想扣她工資？！好啊，那你直接開除她，我出三倍工資請竹鹿來當我助理！”

好巧不巧，這位導演他其實也是個富二代。

謝源一聽有人和他搶，猛地撐腰站直，直接在身高上碾壓導演，随後摘下價值十萬的墨鏡往胸口一別，露出那雙圓瞪的怒目，死死地看着對方：“臭導演，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如意算盤，竹鹿要是出什麽叉子，給她出工傷費的是我！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就你這居心叵測的，還給竹鹿三倍工資，我看你根本就是想白嫖她、還要斬斷她的後路！啊啊啊——”

眼看導演被謝源逼迫得快要後仰下腰了，從天臺邊緣上來的竹鹿跳下臺階就過來，擡手給了謝源腦門一個手刀：“不好意思導演，我們家藝人就這小孩脾氣，嘴臭了一點，其實人還可以的，你別和他一般見識。”

謝源脾氣不是一般的差，大概也是從小被家裏寵大的，稍微有點不如意就容易炸，但炸歸炸，但傷害力度可以忽略不計，純粹只有噪音攻擊。

關鍵是這人平時咋咋呼呼，但一上戲整個人就脫胎換骨了，演痞子能人狠話不多，演暖男能讓人忽視那頭嚣張的紅發，可以說是天賦型的演員——是以竹鹿也敢和那些導演們争取角色，不然……

竹鹿一手刀下去謝源能直接暈三天。

是的，竹鹿調教謝源的手法就是如此簡單粗暴。

問題嚴重的，一刀下去睡三天；問題無關緊要的，一刀下去痛一下即可。

是以，大家現在看到的謝源，已經是脾氣改良版的謝源。

是以，竹鹿這一瞧，謝源當即偃旗息鼓，扣工資什麽的，也就純純口嗨罷了。

是以，早就習慣的導演已經耀武揚威地看着吃癟的謝源在邊上敢怒不敢言。

眼前的導演，也算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想當初剛見謝源那陣子，自己就多槽了幾句他是個繡花枕頭，這臭小子就一腳踹翻了他幾百萬的鏡頭——說他買的什麽破銅爛鐵，轉頭掏出一百萬的支票、第二天送來原裝新版鏡頭當做賠償。

誰能想到，現在導演已經進化到敢跟這暴脾氣的富二代對罵了。

“行了行了，我那麽大歲數的人了，也不會真和謝源這小子一般見識。”導演樂呵呵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謝源龇牙：“你剛剛可不是這樣的态度！”

導演擡眸，竹鹿瞪了過去，謝源秒慫：“導演對不起，我不該和長輩這樣說話。”

導演哈哈大笑，揮揮手意思讓謝源退下吧。

謝源又要跳腳，竹鹿擡手一按，把人按回原地：“經紀人來找你了，快去房車。”

謝源欲言又止地看了竹鹿一眼，最後放下狠話：“竹鹿，我再跟你說一次！你現在是我的助理，什麽跳樓下海丢炸彈的替身工作，你通通給我拒了，我是有錢，但是我可不想賠這種喪氣的錢！”

“好的好的，我有分寸的。”竹鹿知道謝源這小子純粹是在擔心自己，就是表達方式比較激進，自然也不會多過苛責，“知道房車在哪邊吧？”

謝源一聽又想炸：“我又不是孩子，我還能迷路！”

“是是是，你最厲害了。”竹鹿豎起大拇指，“那肯定能在十分鐘內回到房車上吧？”

“十分鐘？呵呵，我只要五分鐘！”謝源說完秒跑消失。

竹鹿笑笑回頭：“對了導演，那個項目怎麽樣？真的沒問題嗎？”

導演收起笑臉，嚴肅道：“問過我國外的朋友、還有圈子裏的大佬，都說是真的，而且我也收到劇本了，整體看下來不僅靠譜，而且非常不錯，沖獎的同時也非常有市場。

坦白說我也很好奇那樣的大制作怎麽會找謝源，但估計也是看中謝源的天賦吧，他各方面的條件都一流，而且這小子遇強則強，演技進步不小，這些其實圈子裏的人都有目共睹。

小謝要是真能拿下那個本，明年的最佳新人穩了，以後星途坦蕩，也不用愁了。怎麽？你是覺得這個項目有問題？”

項目是沒問題，但項目的投資方——川行影業，那可是傅氏集團全資控股的影視公司。

這麽靠譜的一個國際項目，丢過來給謝源這麽一個拍了很多劇但基本沒播的新人，沒問題就是最大的問題。

算了，如果傅停川願意拿自己最賺錢的公司之一來布置陷阱，謝源也算是挺榮幸的了。

竹鹿點點頭，思考和對方合作的可能性。

導演忍不住又多問了一句：“這半年我也确定你和謝源沒什麽親戚關系了，所以你不會是看上那小子，所以才那麽費心費力地要捧他吧？”

竹鹿聽到這話的第一瞬間想法是，那她還挺有本事的，都能做捧人的資本了。

随後笑道：“其實……是有點親戚關系的。”

挂名表嫂呢，怎麽不算親戚。

*

竹鹿回到房車上的時候，經紀人差不多也已經把川行影業的跨國項目給謝源介紹完畢了。

“要不要去試鏡你自己決定，但如果我是你，我是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經紀人不懂啊，這麽好的一個機會，他們老板居然說要讓謝源自己決定去不去，這簽約藝人的權力也太大了吧！換做是他，就算謝源不答應，他也要壓着謝源的腦袋去——真搞不懂，他們老板難道是謝源真愛粉不成？！

“哦，我再考慮考慮。”謝源漠不關心，連項目介紹書都沒翻一頁，光端着手機在網聊。

“诶！我說你！”經紀人真是恨鐵不成鋼，起來就要去搶謝源的手機，“這麽重要的事情你不聽，難道是跑去玩什麽網戀啊！”

謝源長腿一擡，直接把人拒之千裏之外：“隐私懂不懂！”

懂個屁。

經紀人本就不富裕的頭頂又涼了幾分：“大哥，後半年你的劇陸續就要播出了，你可千萬別給我整什麽網戀醜聞的幺蛾子，到時候直接斷送自己的星路。”

“知道了知道了，你一個30的人，怎麽說話跟50.60的老頭似的。”謝源連個眼神都沒瞥過去。

經紀人怒砸抱枕：“總之你明天必須給我答複，不去也得跟我說！”

“好的，有空會看的。”

“是必須看！”

經紀人摔門而去，正巧遇見回來的竹鹿，好一通苦水倒完，這才含淚離去。

竹鹿沒想到熊孩子現在還能把人逼哭了，哭笑不得地推門而入，就被謝源堵上了。

謝源比竹鹿高了一個頭，整個人撲過來幾乎就把竹鹿鎖死在懷裏。

長臂一伸，借助牆角，更是全方位将人禁锢。

逼仄的空間裏，謝源逐漸逼近，那雙黝黑的眸子上下左右似乎要将竹鹿看得透——空氣逐漸升溫，是呼吸摩擦的結果，換做任何一個女生，面對近在咫尺的這張帥臉，怕是得心跳加速、面紅耳赤了，可竹鹿卻只想笑。

謝源的舉動，實在太像只在打量自己主人是不是摸了別的小狗的小醋犬。

謝源犀利的眼神瞬間鹹魚，下一秒，不出意料，整個人被竹鹿輕輕過肩一摔、摔回到床上……

“我沒事，不用擔心。”竹鹿拍了拍手，拉了張椅子過來，坐在謝源對面，順手将沒被拆分的項目書打開，翻看起來。

被摔在床上的謝源四仰八叉地躺好，腦袋倒垂在床邊，看向竹鹿——她一定不是女人！不然不會有人可以無視他的魅力。

“對了。”謝源想起剛剛母親分享的八卦，一臉嚴肅地翻身坐起來，“你之前做替身的時候，有沒有認識什麽類似職業的朋友？我想找一個能假扮女朋友的替身。”

“？”竹鹿也嚴肅起來，認真道，“你現在不需要走這張旁門左道的方式紅，你的作品下半年和明年陸續會播，熱度都在慢慢鋪，穩一點比較好。”

“不是我！”謝源更正道，“是我表哥，我媽說她姐最近在逼婚，但是我表哥他單身這麽多年，其實是另有苦衷！所以我想說給他安排個替身女朋友，先應付應付我姨。”

竹鹿多問了一句：“你有幾個表哥？”

“一個，我表哥小時候對我可是有救命之恩的，這點小忙我還是要幫的。”謝源對自家人向來是好的，“你那有沒有介紹，沒有我去網上搜搜。”

“哦，有的。”竹鹿想，這不巧了嗎，專業對口啊，“你把我推給你表哥吧。”

謝源的手一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