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
第 32 章
竹鹿買完感冒藥,很快就回了酒店。
電梯門開,竹鹿走進去按下樓層鍵。
餘光瞥見電梯外空蕩蕩的走廊,本欲放下的手重新擡起,往上快速地按下關門鍵。
電梯門合上,竹鹿和門上映出來的自己對上視線——嘴角輕揚的弧度更明顯了。
好像有點急了。
可和謝忱重逢,真的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
雖然又是暴雨又是跟蹤,也不知道有什麽好開心的,但心情就是莫名的好。
竹鹿邁着輕快的腳步離開電梯,打開酒店房門:“我回來了,先量個體溫吧,再看看要不要給你泡點感冒藥——謝忱?!”
手上的袋子被甩到一旁,竹鹿沖進屋內,把倒趴在床邊的人翻了個面。
謝忱穿着白色的浴袍,手上還拿着不久前被送來的換洗衣物,半跪在床邊,整張臉埋進床單,竹鹿把人翻過來的時候,他的臉紅得像蘋果,整個人的狀态也是迷迷糊糊的。
聽到竹鹿的聲音,謝忱這才有了反應,掙紮着張開眼睛,只能發出模糊不清的鼻音:“唔。”
那是一種很玄乎的感覺。
整個人像掉進一個收縮自如的氣球裏,時而陷進內部被擠壓到窒息,時而彈至上空被凍得發寒,忽冷忽熱的切換讓大腦都跟着熱脹冷縮起來。
身體明明很難受,可迷迷糊糊聽到的聲音,清楚地知道來人是誰,難受就不重要了,因為心情莫名地悠揚起來。
竹鹿擡手撫上謝忱的額頭——很燙,溫度計都省了:“能起來嗎?帶你去醫院看看。”
她一只手扶着謝忱的腰,一只手拉起謝忱的胳膊、把人扶直身。
謝忱軟綿綿地坐在床邊,低頭盯着腰上的手,一動不動地任由竹鹿擺弄。
在坐直身後的第一時間,謝忱卻伸出雙手環上面前站着的人:“起不來了,這樣就好,讓我靠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他只是有點累,熬夜、趕路、淋雨……所有的後遺症都趕到一塊兒發作了。
他現在一點不想動,就這樣、就這樣簡單點,抓住她,就好。
感冒什麽的,很快就會好的。
竹鹿皺着眉頭,伸手從謝忱的額頭一路摸到他的臉頰、耳廓、下巴、脖頸……都是一樣的熱,還好,她也有買退燒藥。
“竹鹿。”謝忱突然張開眼睛,抱着竹鹿的手緊了幾分,小聲嘀咕道,“你不能這樣非禮我。”
“啊?”回過神來的竹鹿連忙收回手,自證清白似的舉高雙手,随後又哭笑不得道,“我沒有別的意思……”
“嗯,我知道。”謝忱笑笑,有點不好意思地垂了垂腦袋,倒是往竹鹿的肚子貼近了幾分,“但是我會想入非非,我現在的心思不可控的、有點不太純潔。”
竹鹿愣了片刻,低頭看向懷裏的人。
不純潔的人也只是安靜地抱着她,靠在她的肚子上,沒有動手動腳,特別的乖。
除了有點燙。
竹鹿感覺自己好像也要被融化了。
她下意識就想伸手摸摸謝忱的額頭,猜測他可能是被燒糊塗了。
但礙于謝忱的好心警告,最後也沒下手——總覺得再動手,就是趁人之危了。
“你先吃點退燒藥吧,然後上床睡一覺。如果一會兒還沒退燒,我們再去醫院。”竹鹿拍了拍謝忱的胳膊,企圖讓他松手。
謝忱依依不舍地突然收緊了力道,卻在一秒過後倏地松手。
他乖巧地鑽進被窩,替自己捏好被角,轉頭看向竹鹿,紅彤彤的目光執着又認真:“其實我身體素質挺好的,一般不生病。”
撿回感冒藥的竹鹿聞言,忍不住想到兩年前謝忱那本該修養一個月才會好的腳傷。
謝忱的身體素質确實是好,那點傷半個月就恢複好了,只是不知道為什麽,謝忱又裝模作樣地瘸了小半個月,竹鹿雖然看出來了,但也沒有拆穿他——無傷大雅的事情而已。
“是,所以上次腳傷修養了大半個月才好呢。”這會兒舊事重提,竹鹿多了幾分打趣的意思,她按下熱水壺的開關,就靠在一旁看向床上的人,好奇他的反應。
床上的人似乎不開心了,窸窸窣窣地鬧出大大的動靜,卻只是沉默地翻了個身,把背脊留給竹鹿。
竹鹿悄無聲息地張嘴吞下自己的偷笑,轉身去衛生間接了溫水泡了毛巾、再擰幹。
等她走到床邊。
謝忱突然又轉過身來,正好對上竹鹿的視線,他猛地擡手,用手肘遮住雙眼。
胸口起伏許久,逐漸趨于平穩後,謝忱才開口:“其實那個時候的腳傷早好了,後面就是裝的了——我只是不想你那麽快離開。”
竹鹿頓了頓,安靜地聆聽着自己心髒撲通跳出來的新節奏。
沒想到是這個原因,但好像也不意外。
片刻後,竹鹿蹲下身拉起謝忱的手,把溫毛巾貼上額頭。
謝忱真誠又無措的目光就這樣毫無避諱地落在竹鹿身上。
竹鹿的手一抖。
他好像在等她深究不想讓她離開的原因,但竹鹿對答案心知肚明。
她抿了抿唇,最後還是選擇把謝忱的胳膊重新放回到臉上,将那雙濕漉漉的大眼睛再次遮住。
竹鹿悄無聲息地松了一口氣,卻發現心髒跳得更快了,咚咚地快要撞出胸膛。
她撫了撫心口,悄無聲息地嘆:“謝忱啊謝忱,你這是感冒了,還是吃了吐真劑,這麽大一顆真心丢過來,我會接不住的。”
竹鹿深呼吸了好幾回,這才起身将燒好的開水倒進水杯,再混了點涼白開,混到合适的水溫後,将藥和水一并遞到謝忱面前、喊他吃藥。
謝忱似乎也冷靜下來了,蓋在臉上的胳膊安靜地垂在身側,只露出一雙紅彤彤的眼睛仰望天花板,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謝忱,吃藥啦。”竹鹿把杯子往人眼前晃了一圈,再次提醒道。
謝忱終于舍得給點反應,幽怨地轉過頭來,委屈地看向竹鹿:“為什麽兩年了都不聯系我,你甚至都加了小妹的好友,一點都沒想我嗎?”
這是一個好問題,但竹鹿覺得謝忱或許并不喜歡那個答案。
她終是沒忍住,伸手在謝忱委屈巴巴的帥臉上,不輕不重地摸了一把。
發燒的肌膚帶着明顯的熱度,燙得竹鹿指尖抖了抖,心口都快化了。
她又不懷好意地在謝忱挺拔的鼻梁上刮了一指。
竹鹿玩得不亦樂乎,謝忱伸出胳膊抓住了她的手。
“不好意思。”竹鹿露出幾分愧疚,起初本意只是想試試他的溫度,後邊就有點一發不可收拾地……在調戲人家了——畢竟這麽可愛的謝忱,真的很難一見啊——她吐了吐舌頭,連忙道歉。
謝忱拽着竹鹿的手卻沒松開,而是認認真真地把竹鹿的手按到自己的臉上,再一點一點推着她往分明的眉眼、挺拔的鼻梁……柔軟的唇移去。
指腹下的肌膚燙得吓人,卻又格外烙印出骨骼的質感,起起伏伏的曲線描摹出一張俊朗的臉。
竹鹿幾次收手,都被謝忱緊拽着不放。
四目相對,迷茫的眼裏映着竹鹿的身影,多了幾分固執。
“你可以玩弄我。”柔軟的唇吻着顫抖的指,謝忱認真道,“但你可不可以、只能玩弄我一個人。”
乍一聞,竹鹿哭笑不得。
再細品,又有點心疼。
竹鹿垂下頭,根本不敢去看謝忱的眼。
只能盯着自己的指尖,盯着謝忱緊握的手,盯得她整個人的體溫從那端一路蔓延,燒紅了臉——她突然覺得自己也該吃點退燒藥。
卻沒想到,謝忱的壯舉還不止如此。
他松開竹鹿的手,大手抓着被角猛地一掀,本就虛搭在身上的浴袍因為他的輾轉反側變得淩亂。
謝忱安安靜靜地雙手張開躺在床上,任由肩上、胸口的肌膚曝光在空氣中:“來吧,我不介意的。”
他目光堅毅,語氣卻是有點生澀的顫抖。
竹鹿……竹鹿一瞬的詫異後,是按不住肩的笑意,從唇角的弧度到臉頰的肌肉,最後連肩膀都在不斷地聳動。
她連忙起身替謝忱重新蓋上被子,卻對上謝忱譴責的目光,這下更是笑得停不下來的了。
謝忱皺着眉:“竹鹿,我是認真的。”
“好的好的。”竹鹿知道謝忱是認真的,但這個狀态下的謝忱,總讓竹鹿覺得自己是個趁虛而入的小色批。
竹鹿一只手按在被子上,輕輕拍了幾下,被子下不安分的人就乖了:“謝忱,之前給你送毯子的那位女同事,還記得嗎?”
謝忱點點頭:“除了那個柳飛飛,你身邊的工作人員都挺好的,我其實很開心,你找到了你喜歡的工作,遇到的同事也都是不錯的人;但又有點不開心,因為離開我,你也過得很好,這樣……顯得我好像很多餘。”
竹鹿看向謝忱,眸光微動,心裏一點點浮起名為完滿的情緒。
她笑了笑,繼續道:“她離開後就悄悄給我來了消息,問我你這個大帥哥是我的什麽人——你知道我是怎麽回答的嗎?”
謝忱頓了頓,小心地試探:“你的朋友?”
竹鹿搖了搖頭。
謝忱愣了愣,失望地別過臉去,唇線繃得緊直,仿佛誰也別想再撬開他的嘴。
如果不是朋友,那就只能是過路人,相交後再無交際的過路人。
謝忱不喜歡這個答案,也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竹鹿笑了笑,俯身湊近些許,她坐在床邊,貼着謝忱的耳朵,小聲說:“我跟她說,你是我很特別的人。”
“這兩年,其實我遇到不少人,好的壞的都有,但沒有一個是像你這樣的,會讓我時刻記挂,又想分享一路美景的人。”竹鹿擡手替謝忱擦了擦鬓角的汗,“謝忱,我對你挺有好感的。”
謝忱倏地轉過頭來,晶亮的眼睛挂着幾分不可思議,卻在對上竹鹿肯定的目光後,羞澀起來。
兩個人的距離很近。
呼吸交纏,目光碰撞,兩顆心撲通撲通地趨于同一陣節奏。
“我好像在做夢。”謝忱想。
“沒有哦,你只是在發燒。”竹鹿笑。
“那你……”
“只是……”竹鹿突然擡起頭,左手托着下巴,帶遠了和謝忱的距離,“我一直搞混了恩情和愛情,上一段感情因為這個問題被我搞砸了,所以這次,我想慢慢來。”
竹鹿伸出另一只手,輕輕握住謝忱垂在身側的手,笑道:“所以,謝忱,這次,你等等我,好不好。”
不再是輕輕,竹鹿稍稍用力地抓住謝忱的手——她好像,并不希望聽到另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