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關于信任

第050章 關于信任

葉箐咽了口唾沫, 繼續道:”那個叫沈為年的玩家給了其他人武器,他們拿着刀,跑到森林裏面去追——”

鐘明睫毛微顫, 擡起眼。這座森林可并不是什麽玩狩獵游戲的好地方。他的關注點在其他地方:

“沈為年給了他們刀?”

葉箐頓住話頭,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這麽問,但還是乖乖回答道:

“對。刀……還有榔頭,匕首那些。”

全都是冷兵器。鐘明默然。要說殺人, 當然是熱兵器來的更快。沈為年這麽做, 是因為他只有冷兵器嗎?

葉箐繼續道:“我不敢去看,但是我聽到他們在森林裏面笑。”

昨天馮唐和馬修都不在, 瑪麗夫人對玩家視而不見,陶懶得管這些破事。沒人阻止玩家的行為,葉箐只能恐懼地躲在樓上,她環抱着自己,聽着森林中傳來追逐着肆無忌憚的笑聲和被追逐着驚恐的喊叫, 簡直比她看過的任何恐怖片都要讓人膽寒。

當時, 葉箐以為那幾個體育生死定了。

但是等到狩獵進行到傍晚,黃昏橙紅色的光出現在雲層中, 天色逐漸暗淡下來的時候,她突然聽到了森林中傳來更大的尖叫。

這次發出恐懼喊叫的是那些作為狩獵者的玩家。

葉箐從三樓看到他們跌跌撞撞地跑大宅,手上的武器還帶着血,表情非常驚恐、

“之後, 他們就回房間裏面去了。晚飯的時候也沒出來。”

聽到這裏,鐘明想起昨天公爵帶着他繞了遠一點的一條路。如果他們當時從大宅門口的那條路穿過森林走回去,也許就會碰上正在發生的事情。

公爵也許知道發生了什麽, 所以才帶着他走了另一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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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明擡起頭,往上面的幾個房間看去, 它們房門緊閉。他很快收回視線,看向葉箐:

“你知道是誰殺了那幾個體育學院的人嗎?“

聞言,葉箐一愣:“什麽?他們死了嗎?”

接着她道:“我不知道……他們一直沒從森林裏回來。如果說他們死了的話,那些被分到武器的玩家都有可能是兇手。我看到他們的刀上面有血。”

鐘明點了點頭,沉默片刻,擡眼問:“那金元呢?” 他問:“你有注意到他有什麽異常的舉動嗎?”

“金元?”

葉箐困惑一瞬,随即了然道:“啊、你是說那個韓國男生。他……應該沒有吧?他沒和其他的玩家一起去狩獵。”

她頓了頓,看了鐘明一眼,小聲道:“他看起來人挺不錯的,好像在玩家間口碑很好。”

葉箐的用詞很謹慎。說實話,她對那個叫金元的韓國男生印象挺好的,也許是因為他氣質柔和,受着傷還有高度近視,在一群充滿野獸般的攻擊性的玩家中間顯得很無害。但她還是保持了些許警惕,她記得鐘明曾經說過的話,能來這個游戲的玩家大多都不是什麽好人。

而且金元能夠在一群陌生的玩家中間迅速取得所有人的好感,這點本身就不簡單。

鐘明對葉箐的評價不置可否,伸手在葉箐的肩頭拍了拍:“離他遠一點。”

葉箐乖順地點點頭,道:”鐘明,你要去吃早飯嗎?“

鐘明道:“我等一會兒再去。”

他将葉箐送到檔案室,接着轉身走上樓梯。清晨,大部分的玩家都還沒有醒,大宅裏面很安靜,鐘明記得所有玩家的位置,包括曾經被體育生欺負過的那些。他走上二樓,來到一個房間面前,伸手握住門把。

木門被他推開,陳舊的門框在寂靜的大宅發出吱呀的響聲。

房間內的景象慢慢展現在鐘明眼前。

只見玩家正背對着他,頭朝下趴在窗臺上,脖子上緊緊纏繞着一截枯樹枝,雙手垂在身側,指尖顏色青白。顯然已經死去多時,

鐘明垂眼,看到了散落在窗臺附近的玻璃碎片。

那根枯樹枝從外面破窗而入,擊碎了玻璃,然後纏繞在了玩家的脖子上。

看起來像是要強行把他從房間裏拖出去一樣。

可惜人類的頸骨頭太脆弱,還沒等他被拖出去,玩家就已經窒息身亡了。

玩家似乎掙紮過,一把尖刀掉在地板上,刀刃的血跡已經凝結成了黑色。

鐘明看着眼前的場景,覺得其他幾個房間裏應該也差不多。那座詭異的森林在白天沒有呲出它的獠牙,在夜晚卻進行了報複。

鐘明呼出一口氣。手微微用力,輕輕拉上了門。

他還沒吃早飯,此時胃裏空空一片。但是他今天早上看了太多屍體,此時胃口全無。

鐘明感到些許疲憊,他斂下眼,準備回房休息一會兒。

然而他剛回頭,就突然對上了一雙眼睛。

“早上好。”

沈為年抱着手臂靠在欄杆上,朝他挑了挑眉,向鐘明身後看:“這麽早,你在幹嘛?”

在短暫的驚吓後,鐘明鎮定下來,看向沈為年。對方氣色很好,似乎完全沒有受昨天那場「狩獵」的影響。他似乎剛睡醒,頭上挑染的紫色頭發沒有發膠水的束縛,此時正随意支棱着,身上穿着一件寬松的黑色衛衣。他沒能從鐘明身後的木門上看出什麽,于是收回了視線,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大清早的……我昨天怎麽沒看見你?”

沈為年淺淺地打了個哈切,放下手,朝鐘明腿上看了一眼:

“今天怎麽沒穿裙子?”

鐘明沒想到他會出現在這裏——據他的觀察,沈為年一般會踩着點睡到玩家的早飯時間前。他看了眼沈為年,不想跟他多說,偏過頭,擡腳便想離開。

“不、等等——”

沈為年見他要走,立即直起身,伸手攔住他:“先別走,我沒有任何惡意,只是有事想跟你說。”

在攔下鐘明之後,沈為年收回手臂,仿佛想要展示自己的無害般後退了半步。

鐘明頓住腳步,看向他。沈為年朝他笑了笑,重新靠在欄杆上,低頭用手捏了捏眉心,低聲道:

”我回去想了一下……昨天,是你動了什麽手腳對吧?”

聞言,鐘明眉尾一跳。擡眼看向沈為年。

沈為年擡起頭,看見他的神色,立刻擡起右手,掌心在空中頓住:

“別害怕。我不是要怪你。”

“雖然不知道你做了什麽,但是好歹讓我看清楚那幾個蠢貨的真面目。這麽說來我還得謝謝你。”

沈為年朝他微笑,垂下眼,視線落在鐘明的臉上:

“再說,你這麽好看。”

鐘明面色冷淡,沒有對他的稱贊做出任何反應。沈為年看着他,心裏認定鐘明不僅僅是個普通的NPC,他俯下身,靠近鐘明:

”你叫什麽名字?” 沈為年輕聲道:“和他們不一樣,你看起來很聰明,我想我們可以成為朋友。”

鐘明看着他的眼睛。明白了他的意圖,沈為年是在邀請他成為盟友。

鐘明斂下眼,移開視線,低聲道:“我還有工作,請您讓開。”

這算是個委婉的拒絕。沈為年聞言,并沒有太意外,他并不覺得只靠一次談話就能把NPC撬動到自己的陣營。他也不想把鐘明逼得太緊。

沈為年直起身,聳了聳肩:“好吧。”

他退後一步,讓出鐘明面前的道路,同時向他搭話:

“你一大早就要幹活了?這麽辛苦?你要幹什麽?”

鐘明低着頭,睫毛微微一動。接着,他腳下一轉,走向背後的房間:“我來打掃衛生。”

沈為年聞言擡眼,看向房門上的門號:“哦。那我陪你吧。” 他微笑着說:“正好我找住這兒的人也有事。”

鐘明腳下微頓,偏頭看向他:“您有什麽事?”

沈為年揚了揚眉,很坦蕩地說:“我昨天把一把道具借給了他,現在找他還回來。”

語罷。沈為年等着鐘明問他借了什麽道具,他會告訴對方自己有很多武器,可以輕易地殺死很多人。

這種事情本不該跟女人說。這位美麗柔弱的女仆小姐也許會害怕,但這正是沈為年想要的。他可以先吓吓對方,等她害怕了再主動提供幫助。這一套百試不爽。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鐘明什麽都沒問。

他回過頭,直接打開了房門。

房間裏的詭異而可怖的景象直接展現在了沈為年面前。

他眼中倒映出趴在窗臺前面的屍體。沈為年怔住,臉色驟然變得蒼白。

鐘明放下手,走入房間,來到屍體旁邊,俯下身撿起掉在他手旁的長刀。

接着,他站起來,轉過身,走回楞在門口的沈為年面前。

年輕男生顯然沒見過這種仿若恐怖片倒映入現實的場景,他臉上全無血色,身體僵硬,見鐘明走來,他甚至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鐘明手提長刀,停在離沈為年幾步遠的地方,朝他擡起右手。

刀刃上滿是凝固的黑色血跡。

鐘明道:“這是你的道具嗎?”

聽到他的聲音,沈為年渾身一顫。接着,他面色煞白地後退了好幾步,背脊撞在樓梯欄杆上,發出一聲悶響。接着突然低下頭,捂住嘴跌跌撞撞地跑開。

鐘明站在原地,聽到遠處走廊拐角處的廁所裏傳來嘔吐聲。

他放下手,嘴角諷刺般地勾了勾。沈為年毒計頻出,性格傲慢而冷漠,沒想到在受害者的屍體面前卻表現得如此懦弱。

鐘明無聲地發出一聲冷哼。就在這時,李逸之似是從樓下看到了他,一手扶在欄杆上朝他道:“誰又惹你了?”

他溜達着上來,睨着鐘明的神色:“看這小臉兇的,昨天你不是出去玩了嗎?還不高興?”

鐘明看了他一眼。李逸之沖他笑了笑,接着視線往下,猛然看到了鐘明右手上的長刀,頓時一個激靈:“……你從哪撿來的?”

他登時倒退兩步,舉起雙手,懷疑地瞥鐘明的臉色:“我最近沒惹你吧?”

鐘明被他的慫樣逗笑,勾了勾嘴角,擡手将長刀遞給李逸之:“你拿着吧,好重。”

李逸之接過來,利索地挽了個劍花,看着刀刃道:“嘔,怎麽搞得這麽髒。”

鐘明道:“洗幹淨就好了。” 他問李逸之:“你看這個道具怎麽樣?”

李逸之的視線從上至下打量一番:“刀是好刀,哪裏來的?”

鐘明示意他看向走廊盡頭的廁所:“這是沈為年的。”

李逸之這會兒也聽到了嘔吐聲,挑了挑眉:“哦,是他。” 他長嘆了口氣,搖了搖頭:“現在的玩家也太脆皮了,看到具屍體就上吐下瀉。”

鐘明說:“他好像有很多道具。”

李逸之眯了眯眼,聳肩道:“也許,但在這個游戲裏道具的作用也是有限的。” 他看向廁所的方向,聽到裏面傳出急促的水聲,眯了眯眼:“我倒總是從他身上感到一股奇怪的氣息。”

鐘明略微挑起眉:“什麽意思?”

“不知道。” 李逸之回過頭,對他笑了笑:“也許我跟他八字犯沖。”

鐘明對他這種沒頭沒尾的話表示無奈。這還是李逸之頭一次表示自己不喜歡哪個玩家。他們轉頭朝樓下走去,李逸之在旁邊問他:

“不過你為什麽知道他的名字?他糾纏你了?”

鐘明瞥了李逸之一眼,搖了搖頭:“沒什麽。他在玩家中間很有名。”

“人民幣玩家嘛。” 李逸之嘆了口氣,雙手撐在腦後,道:“想當年我進副本的時候就一個人,一個包,屁都沒有。”

鐘明眨了眨眼,看向他:“你終于打算要告訴我當年的事情了嗎?”

李逸之動作一頓,接着轉過頭,俏皮地沖鐘明眨眨眼:“嘿嘿。”

鐘明:……

看四十多歲的大叔做這種動作并沒有多有趣。

鐘明沒再追問。他們走到樓下,路過大堂時,金元正好從外面回來。他全身都蓋滿了積雪,鼻尖和臉頰被凍得通紅,正從略微打開門縫裏擠進來。他看見鐘明和李逸之走在一起,神情一頓,視線在鐘明身上略微長久地停頓。

李逸之高高挑起眉,朝鐘明耳語:“這又是誰?”

鐘明沒回答,他斂下眼,不好說沈為年和金元兩個人他更讨厭哪一個。

幸而金元沒有逗留太久,他看了一眼李逸之,朝鐘明笑了笑,拿着鐵鍬朝後廚走去。

李逸之的視線跟随他的背影,皺起眉,低聲道:“這一局怪胎怎麽這麽多?”

鐘明擡眼,問道:“你也覺得他奇怪?”

李逸之收回視線,撇了撇嘴:“不知道。也許我只是讨厭比我長得帥的人。”

聞言,鐘明笑了笑,道:“我覺得你長得比較帥。”

至少李逸之看着還算順眼。金元長相出色,但鐘明總覺得他眼角眉梢透着些許不和諧的東西。

李逸之聞言,微微睜大了眼睛。他嘴邊的弧度深了些,低下頭,擡手撫開鐘明額角上的一縷黑發:

“別再讓我更喜歡你了,寶貝。” 李逸之柔聲道:“這樣下去怎麽收場?看來我們必須得結婚了。“

李逸之日常嘴跑火車,鐘明早就習慣,他撫開李逸之的手:“別開這種玩笑。”

李逸之笑了笑,還想說些什麽,神情卻突然頓住。他猝然回過頭,疑惑地看向身後。

鐘明問:“怎麽了?”

李逸之皺着眉回過頭:”剛才我好像被人瞪了一眼。“

鐘明失笑,道:“什麽?”

李逸之說:“真的。”

事實上,他剛剛突然感覺背脊發涼。并不是簡單的’被瞪了一眼’可以描述。更像是被什麽東西無聲地警告了。

鐘明眨了眨眼,看向他身後,像是明白了什麽,嘴角略微勾了勾。

“快走吧。” 鐘明道:“你不餓嗎?”

李逸之迅速忘記了剛剛的小插曲,誠實地點了點頭:“餓。”

·

早飯後,大宅逐漸開始蘇醒。鐘明站在仆人的隊伍裏,看着長桌兩邊的玩家,默數了一下人頭。昨天到森林裏參與狩獵的玩家都沒有到場。這一批玩家還剩下将近一半。

跟上一批比起來,因為這次的玩家人數夠多,所以死掉一個兩個不算多麽顯眼。然而到了現在,餐桌上的空位看起來就有些眨眼了。

鐘明感覺到了逐漸在玩家群體中彌漫開來的焦慮與恐懼。

他們之中,寥寥數人表情依舊很淡然。其中便包括了拿兩個與沈為年組隊的玩家。

名叫泰利的東南亞人幾乎把整張桌子上的食物都吃了個幹淨。他旁邊,那個金發的牧師穿着一身扣到到喉頭處的黑袍,他和金元是整個餐桌上唯二個會做餐前祈禱的人。在禱告後,他放下手中的十字架,拿起刀叉,熟練地将白香腸上的皮剝開。

鐘明站在李逸之身後,看着牧師垂下頭,高挺的眉骨在眼窩處落下些許陰影。不知為何突然感到了些許怪異。

他說不出自己感到的怪異從何處而來,盯着牧師看了一會兒,便收回了視線。

李逸之在他旁邊耳語:“你看他做什麽。”

鐘明垂下眼,道:”沒什麽。“

李逸之低下頭,用更低的聲音說:”我覺得這一批裏面應該有幾個挺難殺的。” 他看向鐘明:“忏悔日是什麽時候?”

鐘明搖了搖頭:“現在還不行。人太多了。“

“也是。” 李逸之收回視線。

早飯後,鐘明回到自己的房間。早晨在外面的時候,他頭上落了不少雪。他洗了個澡,走出浴室,伸手打開衣櫃準備換上衣服,便見衣櫃裏挂着一條長裙。

之前這裏挂着兩條公爵給的裙子,一條灰色一條黑色。現在原先的兩條裙子旁邊多了一條。

它比之前的兩條更加華麗,通體呈寶藍色,腰部有銀色絲線繡出的花紋。乍看有點像那天馮唐買下的那一條,但近看便會發現細節上面有些許細微的不同,這條裙子做工更加精致,針腳細密,顏色比馮唐買的那條更加典雅。

鐘明愣了愣。

就在這時,一陣敲門聲響起。

鐘明循聲回過頭,見敲門聲是從一扇他本以為是儲藏室的小門傳來的。那扇門在房間的角落,平時緊閉着不能打開,鐘明便把它忽略了過去。

然而此時,它的對面正傳來敲擊聲。

鐘明皺起眉,朝那扇門走了兩步。便聽到對面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我能進來嗎?”

鐘明驟然睜大眼睛,他伸出手猛地打開那扇門。

公爵的面孔出現在對面,因為門框很矮,他略低着頭,朝鐘明笑了笑。

鐘明皺起眉,看向他身後,認出了那裏熟悉的深紅色地毯和上面的花紋——這扇小門竟然直通公爵的書房。

“……這兩個房間是通的?”

鐘明皺起眉,看着公爵:“你怎麽不告訴我?”

語氣有些不高興似的。公爵聞言一頓,俯下身,向鐘明眨了眨眼睛:

“我有敲門。”

鐘明眯了眯眼睛。心想你難道還想不敲門就進來嗎?

公爵垂下眼睫,問他:“衣櫃裏的衣服你試了嗎?合不合身?”

他道:“我看到了你從小鎮上買回來的那件。那條布料不太好,穿起來也許會難受。”

看起來他以為鐘明是出于自己的愛好買下的那條裙子。鐘明擡眼看他,道:

“那是馮唐買的。” 鐘明不想讓男人覺得自己有穿裙子的愛好:“他擅自塞給我,我沒有想要。”

公爵聞言,頓了頓,随即臉上的神色肉眼可見地淡下些許,他斂下眼,道:“是嗎。”

男人表情的變化從來都非常細微。但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鐘明也察覺到了他的心情不太好。

但是很快,公爵就收斂了神情,他伸出手,将鐘明鬓角微微濕潤的發絲別向耳後:“去試試新裙子,好嗎?”

這雖然是個問句。但卻隐隐含着某種命令似的意味。

鐘明抿了抿,本來不太想試,但在男人專注的目光下又想起了對方給自己的那袋金幣,那點不情願慢慢軟化。

試就試吧,也不會少塊肉。

他看向男人:“那請您等我一下。” 接着便’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公爵看着在差點打到他鼻梁上的門,微微睜大了眼睛,接着笑了笑。後退半步,靠在門框邊等待,像一個初次墜入愛河的青年舉着玫瑰等待自己的心上人,第一次覺得時間流逝得如此緩慢。

半響後,他面前的門再次被打開。

鐘明整理了一下裙擺,将肩膀上的黑發捋到身後,擡眼看向公爵。

“……很合身。”

他抿了抿唇,道:“謝謝您。”

接着,鐘明感到一雙手突然捧住了自己的下颌,他擡起眼,對上了公爵的眼睛。

男人用盛滿柔情的眼神看着他,神情珍惜又愛憐。

“你看起來像個公主。” 公爵垂下濃密的眼睫,低頭在鐘明的額角落下一吻:“我的寶物”

鐘明睜大了眼睛,感覺額角輕柔的觸感一閃而逝。他本該驚訝,然而男人的動作太自然,根本讓他無從反應。

在他能夠拒絕之前,公爵已經松開了他,扶着鐘明的肩膀讓他轉過身。

鐘明感到一點冰涼的觸感,低下頭,便見公爵不知從哪裏憑空變出了一條寶石項鏈戴在了他的脖頸上。

“這是我母親的項鏈。” 公爵将他帶到鏡子前,讓鐘明能看清自己在其中的倒影:“你喜歡嗎?”

鐘明看向鏡子裏的自己,微微睜大了眼睛。說不出覺得它不好看的話。

項鏈由藍色,綠色,紅色三個顏色的寶石制成,設計極具古典美,璀璨耀目,華美異常。鐘明的皮膚白,這條項鏈戴在他的脖子上非常合适。

鐘明斂下眸,看着項鏈沉默了片刻。

接着,他突然伸手摘下了項鏈,握在手中遞給公爵:“這我不能收。”

公爵臉上的表情微微一滞。

他垂眼看向那條項鏈,沒有伸手接,而是放緩了語氣道:

“你不喜歡嗎?我可以重新——”

“不。” 鐘明打斷他。道:“這條項鏈很美,應該是您母親生前的心愛之物。”

他頓了頓,看着公爵,放輕了聲音:

“我想,如果真的要給誰,她應該會想把這條項鏈贈與自己兒子将來的伴侶。”

這下,公爵嘴角的笑容徹底地淡了下來,漆黑的雙眼倒映出鐘明的面孔。一旦冷下臉,他五官中日耳曼血統帶來的嚴肅與侵略性便穿過那層優雅的表相透出來。

他沉默了片刻,才開口:“你不想成為我的伴侶?”

公爵垂眼看着鐘明,濃密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

“是因為李逸之?你喜歡他?”

鐘明眨了眨眼,道:“不。我和他只是朋友。”

“那是有其他人?” 公爵神色依舊平靜,他上前兩步,右手安慰般地按住鐘明的右肩:“沒關系,如果你有另有喜歡的人,可以告訴我。我不會為難他。”

他的态度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像是個可靠的長輩。然而按住鐘明的力道卻比往日重一些。

鐘明看了眼他腳下的陰影,發現那裏并沒有産生異動後,松了口氣,看來公爵控制情緒的能力還是很了得的。

他微微吸了口氣,擡起頭看向公爵:

”并不是因為那些。”

“我只是沒有辦法相信您。”

公爵驟然一愣。在收到鐘明拒絕時都沒有出現波瀾的臉上此時明顯出現了怔愣的神色。

鐘明睫毛微顫,直視着公爵,繼續道:

“您和馮唐說過的話,我并沒有忘記。您顯然有很多事情瞞着我,關于我的身世,還有一些其他的事情。”

鐘明微微斂下眼,不去看男人僵硬的神色,道:

“而我沒辦法跟自己都不相信的人談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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