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表白
28.表白
季琛已經十幾年沒見過季佟光了，他的親生父親。從他出生開始，就沒受到過屬于Alpha父親的信息素培育。
似乎除去相似的面孔、身體裏流淌着的血液，他們只是一個有交集的朋友，甚至好比李玄沂這個合作夥伴，哪怕是季琛結婚那天，也沒有來。
人生重大的時刻，他仍舊選擇缺席。
或許季家并沒有通知這位早已脫離家庭的季家三公子。
他似乎只能這麽安慰自己。
季琛泛起漣漪的情緒僅一瞬就恢複平靜，他語氣平靜無波：“好巧。”
兩個字，像是朋友間最普通的問候，要不是有着相似的面容，怕是沒人會認為他們是親生父子。
季佟光也不覺得尴尬，仿佛這種模式很平常。
“是啊，剛回國就碰見了，好巧。”
他氣質溫和，少有屬于Alpha的侵略性，目光溫溫柔柔往宮淮身上掃：“這就是和你結婚的Alpha吧？很帥啊。”
他沒有什麽虧欠的情緒，甚至坦然道：“可惜你們結婚那天我有三天的出海計劃，不然就能趕上了。”
垂在身側的手驀地收緊，季琛想，原來他知道。
已經陌生到連參加兒子婚禮的時間都是往所有事後面排。
季琛喉嚨裏泛起苦澀，神情卻未有絲毫改變：“沒關系，你現在也可以祝我新婚快樂。”
季佟光像是想到什麽，眼睛一亮：“我給你們補個新婚禮物吧，幾分鐘就好，等等我。”
他轉頭去問侍者要了一張餐巾紙和記號筆，在上面速寫了一副季琛和宮淮比心的簡筆畫。
“季琛，新婚快樂。”
季琛接過那張廉價的餐巾紙，随意掃了一眼，客氣地道謝：“謝謝。”
季佟光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說客氣什麽，轉頭又問宮淮：“你是宮家那小子，叫什麽來着？”
“宮淮。”Alpha規規矩矩禮貌地應，手臂卻堅實地摟住了季琛的腰身。
“宮淮，嗯，你可要好好對季琛，他是個很優秀的Omega。”
“當然，我會非常非常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也會像對待珍寶那樣對他。”
季佟光像是放心了，點點頭：“你們很般配，要好好過日子，別像我和你媽。”
他看向季琛，神色裏有些許愛憐：“我知道這樁婚姻是你母親安排的，唉……她就是這樣的人。不過我看宮淮人不錯，你別對他有太強的抵觸，先慢慢磨合，千萬不要着急要孩子，畢竟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準。”
宮淮還是第一次見當着人面就詛咒自家孩子婚姻破碎的父親。
“放心吧叔叔，結婚是兩個人的事，身為Alpha，我有責任處理好家庭關系，不會讓琛琛感到不舒服和抵觸的。”
這話多少暗戳戳點人了，稱呼也并不親切，季佟光也不知聽沒聽出來，還是微笑以對：“那就好。酒就不喝了，知道季琛不愛喝，平時要多注意身體，別總是想着工作。”似乎沒什麽要說的了，他幹脆道：“那我就先走了，下次見。”
前後不過幾分鐘，季佟光離開的幹脆，仿佛只是和人再普通不過的寒暄。
Alpha的掌心貼着季琛的腰側，能感覺到掌心下隔着衣物的身軀在微微顫動。
是生氣？還是傷心？
宮淮低頭看他，卻什麽也瞧不出來。
他的琛琛永遠都是這樣，披上一層堅強的外衣，不肯露出一點柔軟。
“我們也走吧？”宮淮把他往自己身邊攬了攬，還是懶散的調子。
“嗯。”季琛率先邁開腳步，步伐很急切，大步流星。
宮淮半強迫地把他撈了一把：“慢一點琛琛，我喝醉了，跟不上你。”
“你到底是不是個Alpha？！”季琛壓下情緒瞥他一眼：“還頂級。”
嘴上嫌棄着，腳步卻還是慢了下來，被宮淮這麽一打岔，他心裏憋着的情緒也消散了一點。
Alpha攬着他的腰往外走，季琛拿出手機給司機打電話。
還沒說出一個字，宮淮就撈走了他的手機對那邊吩咐：“先等着，半小時後來接我們。”
“你做什麽？”季琛拿回自己的手機，眉頭緊蹙，不滿他再次擅作主張。
“要不要散散步醒醒酒？”宮淮擡手揉上季琛的眉心，按壓着舒展：“我不舒服，想琛琛陪我吹吹風，好不好？”
也許對方說這話的時候，看向他的眼神很溫暖，季琛幾乎沒有猶豫就應了：“嗯。”
品酒會在李曜名下的一處山莊，遠離城市的喧嚣，這裏的夜晚就格外寂靜。
莊園很大，他們就走那條出莊的道路，沒什麽人，只有微風輕輕拂過樹葉的聲音在耳邊萦繞。
月光灑在兩人身上，投下一道柔和的光影。
他們并肩走着，不時說幾句有的沒的。都是宮淮在說，特意避開了家庭，碎叨一些毫無營養的話。
也許在這片寂靜的夜色中，世界很安靜，夜風很輕柔，月光很浪漫，Alpha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季琛的內心陷入一瞬間的柔軟。
“其實你不用這樣，我知道你是想安慰我。”
季琛停下腳步，擡頭看向宮淮，後者也停下來，站在他面前。
“不，我知道你不需要安慰，想出來散步是因為我真的喝的有點頭暈，想吹吹風，不想直接坐車裏。說那麽多話也只是想無時無刻貼近你。你知道的，我對你一見鐘情。”
Alpha眼底流瀉着盈盈月光，傾注了溫柔：“我喜歡你啊琛琛。”
那眼神太過專注，沉甸甸的愛意來的太突然，季琛毫無防備，被砸了滿頭滿臉。
“你……”他微微張口，随即又克制地撇開眼：“你放心，只要你遵守《婚約合同》，這段聯姻就會很牢固，不用你說這些話來……”
“我說的都是認真的，琛琛不信我？”宮淮打斷他的話：“包括剛剛在……他面前說的，都是真心話。是從未有過的認真。”
宮淮伸手将Omega抱進自己懷裏，酒精對他影響其實不大，但情緒一催發，思緒就變得迷離。
“我想和琛琛過一輩子，哪怕這段婚姻是以這樣不合适的方式開始。我可以用往後餘生來證明，證明聯姻不是只有利益維系，它也可以有感情加固。”
“我其實不喜歡總聽別人說我們聯姻怎麽樣。我希望你也不要總是用聯姻來定義我們的關系，你說過的，我們已經結婚了，你的家，就是我的家。”
宮淮說的很認真，弓着腰抱緊他的Omega，像是擁着失而複得的珍寶。
哪怕平時再混不正經，此刻，季琛的內心被Alpha撬開了一條縫隙，他似乎聽見有壁壘破碎的聲響，清脆一聲，敲擊的那頭——
是宮淮。
“其實我很久沒見過季佟光了。”季琛沉默良久，突然開口，他靠着宮淮的肩膀，看向目光遙遙的星空。
“我小時候身體很不好，因為我在母胎就極度缺少Alpha父親的信息素，醫生說我可能以後連最簡單的腺體分化都達不到要求。”
“母親還是堅持把我生下來了，她那時候在季家過的很艱難，因為季佟光的不負責任……”
“我從小身體不好，小學的課程都是在家完成的，母親對我的要求也很高，她從沒把我當一個脆弱的瓷娃娃對待。”
“大一些的時候，可以脫離父母的信息素撫慰，我身體便好了許多，于是被母親安排去了最好的學府。”
“之前我一直以為，人們生下來就只有一個至親，可在學校舉辦的家長會上，我見到了有同學身邊站着兩個至親，她的Alpha父親抱着他笑，Omega母親為她整理衣裳。”
季琛語氣裏突然帶上了濃烈的自嘲：“你知道我後來幹了什麽嗎？”
宮淮沉默着，季琛也不需要他回答。
“我居然跑去問那個同學，你怎麽有兩個母親？”
季琛笑了兩聲，似乎被小時候的自己逗笑了：“很可笑吧？”
“那個同學也覺得我可笑，她問我，你的Alpha父親呢？”
“我也不知道啊，我從小就沒見過他。于是我回到家就問了母親。她也沒有生氣，只是很平靜的告訴我他在國外，別的什麽也沒說。”
“那時候很執着，總想着為什麽別人有為什麽我沒有，我要去找我的Alpha父親。”
“後來……”
季琛頓了一下，閉了閉眼睛：“我第一次見到季佟光的時候，是在季家老宅牆上挂着的全家福裏。”
“很奇怪，我從來沒見過他，但我就那麽在那張十幾個人的照片裏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可能是血緣作祟吧。”
季琛說完這句話頓了好久，Alpha的親吻落在他耳側，有一些癢。
“再大一些的時候，開始見過幾面，他從來不喊我的小名，每次就像是一個認識的朋友，寒暄幾句就離開，就像今天這樣，如果不是這張相似的面容，誰會知道他是我另外一個至親呢？”
“十八歲的時候，我知道了他們是家族聯姻，我母親用了手段強迫季佟光結下的這段不幸福的婚姻。”
“她很愛季佟光，可最終也親手放棄了他。”
“剛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和母親大吵了一架。”想了想，季琛又糾正道：“也不是吧……是我單方面宣洩不滿，那個家庭對我來說太窒息了。”
“我想離開，所以我……”
宮淮不動聲色抱緊季琛，淺色的眸在黑夜裏閃着光：“你離家出走了？”
季琛皺眉，他思索了兩秒回答：“沒有。”
宮淮一怔，輕聲反問：“沒有？”
“嗯。”季琛語氣肯定：“我報了學校的夏令營，想離開她身邊一段時間。夏令營要跟着去三個月，我覺得我應該用這段時間冷靜一下，所以就報名了。”
宮淮沉默良久，眸子裏暗沉一片：“夏令營嗎……”
季琛從情緒裏脫離出來，Alpha沒控制住信息素，帶着點壓迫感，他覺得宮淮有點不對勁，問道：“怎麽了？”
宮淮倏爾松開懷抱，反手摁住腺體：“糟糕，剖開心事的琛琛太迷人，我有點控制不住。”
季琛：“……”
Alpha又變成混不吝的家夥，他上下打量了幾眼，沒看出什麽來。
“回家吧，我看你是喝多了。”
宮淮扯開嘴角笑，又把季琛摟回來：“要貼貼。”
季琛懶得跟醉鬼計較，打給司機讓他來接。
“別親！宮淮！”
Alpha不老實，借着酒勁兒光明正大的騷擾他的Omega，雖然附近一個人影也沒有，但幕天席地的，季琛還是覺得難堪。
樹葉被吹的沙沙作響，宮淮放過他，靠在季琛肩頭閉上眼睛，語氣很輕：“我真的好喜歡你，琛琛……”
這句話就響在耳邊，季琛聽的分明。
黑夜掩飾了他泛紅的脖頸，口袋裏那張匆忙的結婚禮物被捏皺。
“知道了。”
【作者有話說】：老宮安慰老婆的方式總是別出心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