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深紫色的夜幕下, 繁星點點, 夜色清冷如水, 落了滿地的銀輝。光亮的落地窗前,男人身影颀長寂寥, 香槟色的液體之中,倒映出江珩冷冽的容顏。

高腳杯被他捏在食指和拇指中間,江珩輕輕晃動着液體,薄唇緊抿,目光幽深地看向遠方。曾經有人說過,人死了之後就會化成天上的一顆星星。江珩嘴角噙笑,如果這是真的,那麽那個人肯定不願意看到自己的這副模樣吧。

有晚風吹過樹梢, 帶來沙沙沙的聲音。湖畔上方挂着小巧的紅色燈籠,精致典雅。萬籁俱寂,依稀只能聽見蟲鳴聲。

倏然間, 身後有腳步聲走動的聲音, 接着是兩聲小小的嗷嗚聲, 江珩驚喜地回頭, 恰好看見白黎一瘸一拐地跑了過來。

白黎已經在家休養了好幾天,身上的傷口陸陸續續結了疤,雖然難看了點, 不過總比滲着血好看多了。

“胖梨子。”江珩彎腰将白黎抱在懷裏掂量了下,眼底掠過一絲不悅,“又輕了。”他刮了刮白黎的鼻尖, 自言自語道,“每天吃那麽多東西,怎麽就不見你長胖一點。”

“太瘦了抱着硌手。”他垂眸嘀咕了一聲,白皙的手指撫過白黎結疤的腹部,那是傷的最嚴重的地方,現在也七七八八結了疤。

“嗷嗷!”白黎不滿地哼唧了兩聲,睜着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瞪着江珩,揮舞着小爪子沖着江珩寬厚的胸膛打去。

哼哼哼,不知道是誰前陣子還老讓她減肥呢。

“小東西。”江珩低低笑了聲,抱着白黎走進卧室,有一下沒一下地撫着她的背部。

玻璃高腳杯被他放在胡桃木茶幾上,昏黃的光線透過玻璃罩子,落在沙發上一人一狐身上。

“嗷嗷!”白黎從他的懷裏探出頭,仰着臉看向江珩。那天她醒來的時候,已經回到了江家,清醒的時候恰好聽見江珩在外面打電話。

雖然聽不清電話的內容,不過從江珩的三言兩語,白黎也猜出是江珩私自回家惹了江老爺子不快。

她眨巴眨巴眼,伸着爪子想要去抓江珩的手腕。可惜江珩手長腳長的,白黎試了好幾次都夠不着。她“吧嗒”一聲,洩氣地坐在江珩懷裏,眨着一雙無辜的大眼看着江珩。

“矮子梨。”江珩搖了下頭,輕聲調侃,收回了自己放在茶幾上的手,将白黎的小爪子攥在手心,細細把玩。

“嗷!”白黎反手握住江珩,雖然勉強只握了他半個手掌。她眨巴眨巴眼,小聲嗚咽了下。

“心疼我,嗯?”小東西自責的眼神實在是太過于熾熱,就連江珩也看不過去。他無所謂地拍了拍白黎的頭頂,垂眸莞爾。

“嗷嗷!”白黎揮着爪子附和了兩聲,心底詫異江珩居然看得懂自己心裏的想法。昏暗的光線下,白黎的眼睛越發空明澄澈。

江珩嘴角一彎,看向白黎的眼神愈發溫柔。這麽多年,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惦記自己的心情。哦不,是一只狐貍。

“我沒事的。”江珩語氣淡淡,面上漫不經心,耐心地開口解釋,“其實,我并不喜歡那樣的場合。”

更準确來講,是厭惡。

那是普通人遙不可及的晚宴,卻是江珩最不耐煩的東西。光怪陸離之下,每個人都戴着厚厚的面具,各自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将自己真實的一面掩藏在面具之下。

活像一個個跳梁小醜,明明憎恨着對方,卻還要強顏歡笑,去應對自己讨厭的人。江珩不喜歡這種感覺,那種像木偶人一樣,被別人操縱着過完一生的感覺。

“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自己不是江家人。”

黑夜中,男人的聲音悲涼遼闊,像是飽經滄桑的老人油盡燈枯之時,對自己碌碌無為一生的無奈。

這是白黎第一次看見江珩真正的情緒,不是僞裝的假笑和世故,只是源于內心的感慨,僅此而已。

秋風瑟索,白黎裹着毛毯,慵懶散漫地躺在花園的搖椅之上。光潔的脖頸處多了一條纖細的項鏈,粉紅色的梨形墜子,中間還鑲嵌着一顆明星,藏在她油光水滑的皮毛之下,并不顯眼。

這是那晚江珩送給白黎的,好像是國外的朋友送給他的,他看着喜歡,就留下送給白黎了。

白黎哼唧了幾下,纖長濃密的睫毛撲閃撲閃着,覆在眼睑下方。自從自己受了傷,江珩就沒帶着她去公司,每天放任着白黎在家裏撒野。

暖融融的陽光透過斑駁的樹枝,照在自己身上,白黎舒服地眯起眼,懶散地松了個懶腰,蹬着腳爪子遮擋住頭頂的光線。

不知是陽光太過溫柔,還是昨晚沒睡好的緣故,白黎竟覺得頭腦有些許昏沉,渾渾噩噩的,竟然睡了過去。

等她再醒過來時,陽光早就消失不見,迎接她的是無邊的黑暗。

車子颠簸在路上,白黎撐着爪子坐起身,她被江珩養得嬌貴,粗糙的麻袋刮過她細嫩的皮膚,白黎不悅地皺着眉頭,倒吸了一口冷氣。

怕驚動前面的人,白黎不敢發出任何聲響,小心翼翼地探着耳朵,傾聽前面的動靜。

一男一女,其中一個還是她認識的,是薛柔。

白黎心底微微詫異,她以為綁架自己的就是江浩然的人,畢竟自己剛搞砸了他的計劃,沒想到會是這個許久未露面的女人。

白黎緊咬着唇,身子微微向前傾,豎着耳朵探聽前面的對話。

“薛小姐,你不怕三少會報複?據我所知,三少可是個睚眦必報的,你這樣明晃晃地綁了他心愛之物,小心他找你算賬。”

聽聞男人的話,薛柔只是冷笑一聲,豔麗的五官閃過一絲狠戾:“報複?”她低低笑了聲,纖細的手指抵着太陽穴,紅唇潋滟,挑眉道,“我都成了圈內最大的笑柄了,還怕他報複。”

所有人都知道她為了進江家做江太太,在江珩身邊安插了自己的人,結果反而被江珩知曉,連夜趕出了江家。

在別的家族身邊安插棋子是大家都會做的事,可這樣明晃晃被人揭了出來,薛柔還是第一人。還有那一日她理直氣壯帶着警察上門理論的事,也被人傳為笑柄。

江珩無需做任何事,她就已經成為圈內最大的笑話了,名媛貴婦茶餘飯後的閑聊,都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一個上不了臺面的私生女,也妄想成為江太太。”

這是薛柔那個名義上的母親對自己的評價,她原本就厭惡薛柔是丈夫私生女的身份,出了這檔子事,什麽髒水都往薛柔身上潑。

薛柔一時沒忍住,沖出去和她理論,結果不僅沒得好,反而還挨了父親一巴掌,連人身自由也失去了。

薛柔好不容易解了禁足,結果卻被告知她已經和馮家公子有了婚約,下個月成婚。

她這樣一個聲名狼藉的女人,馮家會讓她進門,還不是因為馮家那個兒子是個傻子,腦子到現在還是個八歲孩童。

馮家需要一個孩子繼承香火,薛家需要一個外族支撐,兩家相得益彰,正好一拍即合。

想到薛家那些人看着自己幸災樂禍的嘴臉,還有馮家那個傻子惡心的眼神,薛柔就忍不住幹嘔。

她是絕對不會讓他們得逞的,不管是薛家,還是馮家。

五指緊緊握成拳頭,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薛柔緊緊咬着唇,掌心處紅痕明顯,目光落在前方的車輛上。

她費盡心思将白黎偷了出來,不僅是想報複江珩,讓他嘗嘗失去的滋味,更重要的是,她想賭一把,看看江珩會為了自己的心愛之物作出怎樣的犧牲。

反正,她的人生已經一團糟了,也不介意再亂一把。薛家想要用自己祭天,去讨好江珩,那她偏偏要讓他們看看,如果江珩記恨上薛家,這盤棋會如何的好玩。

白黎顫抖着身子瑟縮在麻袋裏面,蜷縮成一小團,心底暗暗祈禱江珩快點找到自己。

薛柔已經狗急跳牆,白黎不敢保證薛柔接下去還會做出怎樣喪心病狂的事。

畢竟,阿宣的前車之鑒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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