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三天後。
路有逾接到經紀人的電話,說是有一個小資源上門,讓他去公司細談。
他都做好了十天半月沒收入的準備,沒想到盛明塢雖然腦子不太好使,但效率還挺高。
路有逾換掉身上的睡衣,沒有立即去公司,而是先去了醫院。
他可沒忘記,夢境中的自己除了被網暴導致精神壓力過大而抑郁。
更重要的原因是重病。
路有逾不知道是什麽病。
但趁着現在沒有任何不舒服,早點做個身體檢查比較安心。
“連體檢都這麽貴啊。”
路有逾看着護士給開的單子,又是幾千塊支出,頓時有些心痛。
他的二十萬都還沒通知兌獎,手頭緊巴巴的。
下去公司如果碰上晏總,一定委婉問一嘴。
秦總說贊助商是晏總,那他作為領獎人及下屬,問一問應該沒關系吧?
而且他們都是同桌吃飯的關系。
算不上多麽好,但關系也是突飛猛進吧。
打定主意,路有逾按着順序走了一遍各科室。
全部檢查完已經十點多。
他打電話和經紀人報備了一聲,“我現在過來。”
“用不用派車接你?”
“不用,我打車很快。”
路有逾現在只是剛簽約的新人,都還沒出道。
他走在路上頂多因為長得好看,被多看幾眼。不會遇到什麽麻煩。
路有逾到公司便直奔經紀人的辦公室。
“雲姐。”
“坐。”
“這幾天在幫你物色助理,你有沒有什麽要求?”夏雲問。
“都可以,雲姐你看着招吧。”
“行,還要給你配個化妝師和服裝師。”
夏雲是跳槽過來的,她以前戴過一個歌手,後來鬧掰了就被大魚娛樂挖了過來。
她進公司兩三個月,手底下一個藝人都沒有。因為大魚這高層變動,也導致一些藝人跟着跑。
而現還留着的藝人,也都有各自的經紀人。
現在,路有逾是他在這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藝人。
但她有經驗,安排行程也都井井有條,趁着三天閑暇,還給路有逾做了個職業規劃。
“你現在還沒正式出道,所以我先給你接了個小資源,你也別嫌棄。”
“怎麽會?雲姐能幫我争取到,我已經很感謝。”
“倒也不是我争取的。”夏雲笑了下說。“應該是撿漏,其他經紀人不願意搶的。”
“什麽資源?”
路有逾有點好奇,竟然還有經紀人不願意接的資源?
“一部短劇籌拍,真正招募演員。”
路有逾瞬間就能理解,為什麽沒有經紀人願意接。
這些藝人就算不是科班出生,也都是演過電視劇,甚至有些還客串過電影。
如果是個網劇,他們還願意争取下主角。
可短劇…聽起來就是三無制作,有錢誰不想投資做影視劇?
就是窮,且劇本一般,才會選擇以低成本的短劇。
一些粗制濫造的短劇,可能全是剛入行的新手。
演過戲的,自然也就看不上。
沒聽到路有逾的回答,夏雲也以為路有逾瞧不上。
耐心的和他解釋:
“現在正兒八經出道的藝人太多,雖然你顏值上有優勢,可現在演藝圈裏最不缺人,更不缺新人。這個賽道太擠了,我們換個賽道出圈。”
“你別不信我,雖然現在短劇市場不被看好。”
“長遠來說我不敢确定,但現在生活節奏快,短視頻齊飛,也許真有一兩部短劇能沖出個水花。”
“你就當在這磨煉磨煉演技,到時候短劇上映,公司肯定會想辦法給你推廣營銷。”
路有逾原以為盛明塢會找個什麽小廣告代言搪塞他,短劇倒是他沒想到的。
“是什麽劇?”
夏雲短暫地沉默了一秒。
影視圈裏都在吹有深度的作品,很多古偶網劇都被追着罵弱智無腦。
短劇被貼上“土”且“尬”的标簽。
當藝人的大多都有些偶像包袱,他們可以接受好劇本裏的演醜角,但未必能接受被嘲“狗血”、“降智”、“土”的劇本。
何況短劇成本低,片酬也高不到哪裏去。
“就是霸總劇。”
“你演男三號,預計半個月拍攝完畢,一口價一萬,但你別嫌少,播出後還給分成的。”
娛樂圈裏的藝人很多賺不到多少錢,可不妨礙他們聽到的是動辄百萬、千萬的片酬,致使新人眼高手低。
雖然這一萬确實太低。
首先是成本有限,播出後的分成像是在畫大餅。
上億投資的影視劇都會糊,何況是小成本制作。
“好。”路有逾答應的爽快。
“我相信雲姐。就算不火也沒關系,哪有那麽多一夜爆紅。”
夏雲眼睫微顫,他從路有逾琥珀色的眸子裏看見了信任,而非敷衍的奉承。
她曾經帶的藝人也是從新人帶起。
那時候她年紀也不大,會和藝人一起暢享着未來。
一個成為頂流,一個成為金牌經紀人。
最終還是形同陌路。
因為她的藝人,不在信任她。
她的藝人變得心高氣傲,變得自信盲目…可再一次看見讓人熟悉的神色。
夏雲還是微微觸動,點頭一笑。
“好,我們一起努力。”
“夏姐,您知道晏總在辦公室嗎?”
夏雲疑惑,“你找他做什麽?”
“有一點私事。”路有逾委婉,他總不能說晏總還欠他二十萬吧?
夏雲立刻嚴肅起來,雖然她也不想多想。
但路有逾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表情,真的很難不讓他多想。
“你對晏總不會有什麽別的想法吧?”
“他是晏家二少爺,不管家庭地位怎麽樣,他們這種豪門一般只接受聯姻。”
路有逾反應來了一會,才理解這兩句話的意思。
“不是你想的這樣。就…晏總之前額外答應了我一些條件,我想問問什麽時候可以兌現。”
“啊,這樣啊。”夏雲聽完松了口氣,“我還以為…不過他最近都不在公司,聽說好像出差?”
“不在啊。”
路有逾頓時遺憾,也難怪遲遲沒人聯系他。
果然,當總裁還是沒那麽清閑的。
“你要是着急,要不問問喬秘書?”
“不用了,等晏總回來吧?反正答應我的,應該也少不了。”
“那你大可放心。”
*
幾天後,夏雲帶路有逾把合同簽了,敲定下個月進組。
導演組拉個群,編劇、策劃等都在裏面。
路有逾收到了他的劇本。
夏雲說:“我看你不是科班出身,短劇練練挺好的。而且那些短劇演員也都非專業,有各行各業轉過來的,你壓力也不用太大。”
話是這麽說,但路有逾對待工作還是很認真的。
賺錢的事,當然不能馬虎。
還有小半月的時間,足夠路有逾提前熟悉劇本。
路有逾最近也不算閑,看劇本、上表演課。
這天剛上完課回到家,路有逾接到一通陌生號碼打來的電話。
沒有标記的私人號碼。
“喂。”
“哥哥。”電話裏傳來一道溫潤的聲音,路有逾眉心一跳,那邊又道:
“今天我生日,晚上七點星瀾公館。”
“哥哥會來的吧?”
“不會。”路有逾冷漠拒絕。
那頭大概沒想過自己會被拒絕,愣了一秒,又笑着說:
“哥哥是不是沒給我準備禮物啊,沒關系的。我又不在意這個,我只想一家人整整齊齊過個生日。”
“爺爺也會來的,他一把年紀從C市過來,你不總不能連個面都不見吧?”
路有逾對爺爺的印象不多。
他記憶裏,父母很少帶回C市祖宅。并不是他們不回去,每年寒暑假,他們都會回去呆一段時間,也會帶上路沐白,但很少帶路有逾。
他的記憶也有些模糊,記不清父母是以什麽樣的理由搪塞他。
總之,他對這位爺爺印象不深,卻又依稀能夠記起一張慈祥的面容。
“魚寶,我是爺爺呀。”
……
“哥哥,你有聽到我說話嗎?”
路沐白的聲音穿過聽筒,喚醒了走神的路有逾。
“…知道了。”
“那就說定了,哥哥,晚上見。”
路沐白的語氣依然是溫溫柔柔,也怪不得路有逾從前并不覺得有問題。
如果不是夢裏所見,他也沒想過人前溫和不争的路沐白,原來這麽讨厭他。
卻又總是在他面前,裝出一副好弟弟的模樣。
那就見一面。
他倒要看看路沐白究竟打了什麽主意?
況且,他也想親眼看見路沐白收到盛明塢的禮物會是什麽反應。
一定很有意思吧。
*
晚上七點,星瀾公館。
門口擺了個氣球拱門,兩名門童站在門口給客人指路。
還有好幾輛豪車停在門口,從車上下來的人,無一不穿着正裝。
西服、禮裙,不論男女老少都是盛裝出席。
“媽媽,弟弟搶走了我的玩具。”
門口。
一個穿着背帶褲的男孩嘟着嘴,委委屈屈地看着被弟弟搶走的小熊。
“思思,你自己的玩具呢?”一位打扮精致漂亮的女人俯下身,語氣嚴肅。
“我們出門前說好了。一人可以帶一個玩具。你帶了小汽車,哥哥帶小熊,你為什麽要搶哥哥的小熊?”
“我想和哥哥換着玩,他不和我換。”
“哥哥不願意換,你也不能搶。現在,把小熊還給哥哥,回車上拿你的小汽車。”
明顯矮了半個頭的小男孩哭鬧道:“我不要,我就要小熊。媽媽你偏心。”
“耍賴也沒用。出門前媽媽是不是問過你,要不要也帶小熊,你說你不要和哥哥帶一樣的玩具。”
“既然你選了小汽車,就不應該搶走哥哥的小熊。現在把小熊還給哥哥,和哥哥說對不起,不然媽媽要生氣了。”
……
原來不是所有的家長都認為,哥哥就該讓着弟弟的。
“你是哥哥,為什麽不讓着弟弟?”
“你是哥哥,你就應該保護弟弟。”
“你是哥哥…”
這四個字像是一道魔咒,從小到大,無時無刻萦繞在路有逾的耳邊。
他是哥哥,他應該不争不搶。應該無條件照顧弟弟,愛護弟弟。
所以盡管所有人都只愛弟弟,不愛他,他也應該愛弟弟。
“先生?”
門童見他遲遲沒有走進來,上前詢問了一句,“是有什麽需要幫助嗎?”
路有逾倏地收回了視線。
“沒有,謝謝。”
他正要往裏面走,門童又攔了他一下。
“不好意思啊,先生。上面要求得檢查邀請函,您能給我看看嗎?”
邀請函…
路有逾沒有。
路沐白根本沒給他寄。
原來是在這等着他?
路有逾不屑地笑了下,真低級。
“我沒有邀請函。”
門童似乎沒想到會是這個回答,愣了一下。
路有逾從小到大很少出席這種正式場合,因為父母從不帶他。
“你長得像個女孩子,我才不帶你出去被別人笑話。”
“今晚我帶沐沐去參加晚宴,你在家別惹麻煩。”
這些賓客裏也沒人認識路有逾,但進去參加宴會的賓客,都會好奇地看一眼杵在門口的路有逾。
一是因為路有逾的相貌太過惹眼,二是明明沒有邀請函,卻沒有半點窘迫。
“您是忘帶了嗎?或者您報一下名字,我這邊查一下再讓您進去,您可以去休息室等候的。”
門童見多識廣,他覺得路有逾看起來不像是蒙混進來,依舊客客氣氣的對他。
路有逾沒收到邀請函,絕對不是路沐白沒寄,而是根本沒打算邀請他。
或者故意讓他在門口難看。
換做以前的路有逾,早就窘迫到羞憤欲死。
因為自卑,路有逾格外在意別人的目光。
“不用查了。”路有逾說,“沒有我的名字。”
門童一時也不知道該接什麽話,怔愣幾秒,硬着頭皮問:“那、那您是來?”
“路有逾。”
一道聲音打斷兩人。
路有逾轉頭看去,一個穿着黑色西服的青年正朝他走來。
他個高腿場,長相很俊,還帶着點痞氣,笑起來卻人畜無害。
是顧頌迩,渣攻二號。
也是路有逾高中時期最好的朋友,曾經的。
那時候的顧頌迩還不認識路沐白。
他和路有逾是同桌,理所當然熟識了,也就成為朋友。
那會兒路有逾青春期敏感,特別自卑,可顧大少爺不嫌棄他。
他還會讓路有逾挺胸擡頭,別總畏畏縮縮,男子漢大丈夫硬氣一點。
高一高二,顧頌迩和路有逾形影不離,全校都知道他倆關系好。
他還曾想過和顧頌迩上同一所大學,當舍友,當一輩子的好朋友。
路有逾那時候想,真好,這是屬于他一個人的朋友,和路沐白沒關系。
然而,高三剛開學。
顧頌迩卻忽然一改往日的模樣,一臉嫌惡地看着他。
“你真惡心,我拿你當朋友,你竟然喜歡我。”
路有逾一臉迷茫的望着他,卻見顧頌迩拿出一封粉色的信。
“路有逾還給我寫情書,惡心死我了。”
顧頌迩念出那些肉麻露骨的表白,路有逾遭到了所有人的嫌惡和唾棄。
“他好惡心,顧頌迩真慘,他對路有逾這麽好,誰知道路有逾竟然想睡他。”
“帶入一下顧頌迩,我簡直惡心死了。”
“我就說他娘唧唧的,原來是同性戀,他該不會也喜歡過我吧?這比殺了老子還難受。”
“我沒有,我沒有寫過情書啊。”路有逾着急解釋。
但是沒有人相信他,他無助地看向顧頌迩。
“我、我不是同性戀,我沒有……”
沒有人聽他解釋。
高三一整年,路有逾都在同學們鄙夷的目光下度過。
“看啊,那就是路有逾,是個同性戀。”
“你別看他,萬一他喜歡上你怎麽辦?”
“啊?好可怕。”
他幾次想找顧頌迩解釋,可始終找不到機會。
直到某天放學,路有逾終于等到顧頌迩一個人的時候。
“顧頌迩,我真的沒有寫過那封情書,不信你可以看我的作業本,我字跡不是那樣的,我…”
“我知道啊。”顧頌迩打斷了他的解釋。
“你相信我?”路有逾一臉驚喜。
顧頌迩比路有逾要高,他微低下頭,湊近路有逾的耳畔。
“因為那封信是我寫的啊。”
顧頌迩嗤笑一聲,看着路有逾煞白的臉,冷嘲:
“還不懂嗎?虧我陪你玩了兩年好朋友的游戲,真是浪費時間。還以為你能早點發現,沒想到你這麽蠢,真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