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霍曙明表情和吃了炸彈一樣。

【霍曙明:褚哥你等誰一起吃飯啊?】

【霍曙明:等等!是和容攸然一起吃嗎?】

對,就是容攸然!

劇組裏面褚哥和容攸然關系最近,甚至褚哥還給容攸然出頭,但……他褚哥不是gay麽,容攸然看樣子一點都不彎,甚至上一個想gay容攸然的被他一下子來了個後肩摔。

而且這事他哥是知道的。

那他哥還和容攸然走得這麽親近?

不對,褚哥和容攸然好像早就認識,所以……他哥把容攸然當成關系很好的弟弟?

關!系!很!好!的!弟!弟!

怎麽能當弟弟呢?

那他不就“弟”位不保了嗎!

意識到這一點,霍曙明表情嚴肅了起來。

這絕對是除了電影外,最能讓霍曙明産生危機感的大事,他從小就佩服褚峥,現在好不容易和褚峥混成了兄弟關系,霍曙明對褚峥比對自己親哥還尊敬。

此刻霍曙明的微信文字激-情洋溢。

【霍曙明(複仇版):哥!褚哥!我都沒有去過你家吃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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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曙明(複仇版):不行,我也想去褚哥家裏吃飯!!這樣吧!明天我們早收工!不用九點,八點就結束,不用褚哥接,我開車把容攸然也帶上!吃完我在把他開車送回去!】

霍曙明噼裏啪啦一頓信息轟炸,褚峥撫撫額頭。

容攸然哪裏需要他送。

但好半晌後,褚峥還是同意了。

【褚峥:行。】

-

次日,容攸然發現他們素來龜毛的霍大導演心情很不錯,小喇叭擡得高高的,就連沈星瀾說錯臺詞後擔憂地看着他,他都能笑眯眯地說重拍。

或許是導演的好心情,拍攝第二天的任務結束得很快。

晚上七點四十分,霍曙明宣布收工。

“咱們導演戀愛了?”馮編劇聽他說收工,一時間吐槽起來,“他要去約會?”

容攸然動作很快地收拾文件和筆電,懶得理霍曙明的私事:“不清楚。”

但他要趕回去吃飯。

容攸然鼓搗了一下手機,抽空給褚峥回了消息,下午的時候褚峥說他朋友送了臨海的海蟹和皮皮蝦,問他晚上回不回來。

容攸然本以為今天也要忙到十點多,沒想到八點不到就散了。

因為霍曙明趕進度,他還沒吃晚飯。

現在肚子咕嚕嚕的容攸然收好東西。

想着趕時間回去,他一邊在路邊攔車,一邊盯着屏幕想了一會兒。

他低頭回消息。

【小容沒飯吃:散了,現在回來,對了,吃海鮮的話要帶酒回來嗎?我看家裏沒有啤酒。】

【褚峥:不用】

【褚峥:路上小心。】

容攸然把手機揣兜裏,霍曙明開着一輛嚣張的車過來,喇叭“噠噠”響,是霍曙明。

“小容老師,上車!”

容攸然皺眉他把手機屏幕摁滅,看了車裏風騷的霍曙明一眼:“抱歉,今晚不加班。”

他以為霍曙明要借吃飯讓他加班。

但今晚小容老師不想加班。

所以容攸然看着拽裏拽氣的霍曙明,散漫地聳了下肩,直接拒絕:“我可以自己打車回家吃。”

霍曙明疑惑:“加班?加什麽班?我沒說讓你加班啊?而且你回家吃什麽?你不是和我一樣約好去褚哥家吃飯嗎?”

容攸然一愣:“你怎麽知道?”

看他不知道,霍曙明嘚瑟了起來:“當然是我褚哥也喊我了啊~”

容攸然:?

上了車,霍曙明根據褚峥給的地址看導航:“褚哥家距離影視城不遠,開車二十分鐘就差不多了,不過褚哥真低調,就只買一棟……”

容攸然懶恹恹地托着腮吹風。

怎麽回事?他以為只有他和褚峥吃飯,怎麽多了個導演?

容攸然現在不想看到他,看到他就煩。

但等他聽到後面,容攸然斜着的身體坐正:“一棟?”

不是兩套嗎?

褚峥住一套,他租一套?

褚峥連連點頭:“對,不過一棟就一棟吧,這和京市四合院比也不算什麽了,當初褚老爺子早年還參與了這片地皮的開發,這裏剛放出去就圈了一棟,褚哥一家子在一塊兒就兩棟了,也還行。”

神特麽還行?

寸土寸金的地盤擁有兩棟樓,這叫還行?

難怪他說這幾次乘電梯都沒有人和他一起。

搞了半天這棟樓就他和褚峥兩個人。

容攸然渾渾噩噩的,實在沒想到褚峥已經不是普通的有錢霸總了。

所以他的租金要多給點。

褚峥之前還說了每周阿姨會上門做幾次衛生。原來的容攸然是不會請阿姨對,但現在家裏有貓,隔壁褚峥時不時會來,想起他那整理能力……請個清掃阿姨的确有必要性。

心裏想着這些,容攸然一言不發。

霍曙明看他不說話,以為他之前沒去過褚峥家裏,霍曙明心裏舒服了些。

看吧,他位置很穩的。

霍曙明放心了些,他道:“你和褚哥,之前怎麽認識的?”

容攸然看着窗外霓虹閃爍,還在算着給多少合适,聞言淡淡地道:“偶然認識的。”

霍曙明:“?你敷衍我啊?”

容攸然懶散道:“是啊。”

霍曙明:……

但霍曙明想起什麽,明顯表情很高興:“我打小就和褚哥認識。”

容攸然看過去,終于有了幾分感興趣的意思:“那你們怎麽認識的?”

霍曙明感恩:“小時候掉水裏,褚哥把我救上來的,那時候我還穿開裆褲~”

“……”容攸然不高興,“所以你們打小就認識?”

“對啊。”霍曙明沒察覺,想到小時候的事情,他還在高興,“我們住一個大院,褚哥打小就很厲害,那年水多冷啊,我哥都沒下水,褚哥第一個跳的……”

容攸然想聽,但不想聽霍曙明這麽得意。

他在想着,如果他冬天跳水了,褚峥會來救他嗎?

容攸然百無聊賴地聽着,手機顫動。

看清是誰,容攸然稍微坐直了身子,還抓了一下頭發:“褚峥……”

霍曙明豎起耳朵。

容攸然很快皺眉:“小貓被螃蟹夾了尾巴?”

電話那邊的男聲低沉,容攸然的面色又很快變得奇奇怪怪的:“沒事就行,它就是爪子欠,不管它了……嗯……我們在路上了……對,褚導開的車……還有十分鐘到,啊?好的,我提醒他。”

容攸然挂斷了電話,霍曙明半湊身,有些酸:“褚哥的電話?褚哥說了什麽?怎麽又是貓,又是問時間?”

什麽事情不能和他這個弟弟說,好歹他還貢獻了幾箱子海鮮呢!

“沒什麽。”容攸然想起褚峥電話裏的叮囑,多看了霍曙明兩眼。

他不動聲色地抓緊了安全帶:“他說讓你這輛車開慢點,要是再撞了,他就沒你這個弟弟了……”

霍曙明:……

霍曙明一行安全抵達,停好車,霍曙明拿出手機:“打個電話問問我哥住哪棟,幾零幾。”

容攸然已經走在他前面:“不用。”

霍曙明:“哎!小容編輯你往哪兒走啊!”

容攸然腳步不停:“六棟601。”

霍曙明想明白了,他難過地西子撫心:“褚哥居然都告訴他家在哪兒了!”

容攸然:……這有什麽稀奇的!他現在已經住到褚峥隔壁了!

容攸然受不了他了。

他衣服穿的長且過于遮蔽,今天悶了不少汗,他想早點回去沖澡。

二人上去,褚峥剛好把垃圾放外面。

就看霍曙明笑嘻嘻地湊了過來:“褚哥!我來蹭飯了!”

褚峥把放在地下的垃圾拎了起來:“嗯。把垃圾丢了再上來。”

褚峥把垃圾遞給他,随即轉頭看向容攸然。

容攸然手插兜,褚峥看他幹嘛?

難不成是讓他和褚峥一起扔垃圾?什麽垃圾這麽金貴,還要他和霍曙明一起扔?

容攸然覺察到他的視線,不爽的看了回去:“你看什麽?”

“你先回去洗個澡。”

“……”

容攸然默了默,此刻他額前微長的發絲微濕,後背也汗津津的,想到今天拍戲的地方壞境沒那麽優越,都是灰土,或許還有股不好聞的味道。

容攸然頓了頓,很淡地扭過頭:“那我去洗個澡。”

褚峥颔首:“嗯。”

二人聲音小,霍曙明沒聽見,等他理好幾個垃圾袋起身,容攸然已經走到旁邊的602。

“容攸然?你是不是走錯了?”

霍曙明想問他怎麽去那邊,就見容攸然擡起手按上指紋密碼。

霍曙明:???

一聲“滴答”,門開了。

霍曙明:!!!

-

容攸然洗完澡出來,還吹了個頭。

想着霍曙明也在,拿白T的手收回,轉頭選了一套長袖襯衣和黑長褲。套上衣服和長褲,薄薄的一層肌肉被遮住,他身量高瘦,那雙腿看起來更是長得要命。

隔壁霍曙明在幫忙,被褚峥帶過來的小貓崽在他旁邊朝他哈氣。

容攸然進來時,霍曙明正用大蔥熏貓崽。

“你兇什麽兇啊,和你主人一樣,兇了吧唧的很!”

“你吃不吃螃蟹?算了你不吃,你只想揍它。”

“你是容攸然兒子,那你喊我一聲大伯吧,我是他哥。”

容攸然過來,捏着小警長的後脖頸将它抱了起來,目色警告霍曙明:“別欺負它。”

小奶貓也适時“喵嗚”了一聲,對着霍曙明又開始龇牙,霍曙明看它兇巴巴的樣子,“噫惹”一聲:“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什麽父子?”

褚峥接了個電話過來。

霍曙明剛想說這貓和容攸然一個德行,等他看清小奶貓奶呼呼的樣子,所有準備和褚峥告狀的話堵在嗓子眼。

“!!!!!”

“這貓剛才不是這樣的!!剛剛伸白手套打人家螃蟹呢!咬了那捆芹菜葉子,還撓了我腿毛!不信褚哥你看看!我腿現在還紅着呢!”

說着伸出來了一條毛腿。

褚峥/容攸然:……

褚峥踢了踢他的腿:“別招他。”

-

海鮮運來還是活的,阿姨走前已經處理好了,該蒸蒸,該炒炒。

有的還做了生腌。

不過看着面前青色的醉蝦,容攸然有些猶豫,他不太敢動筷子。

這玩意兒怎麽還是青的?

艹,吃到嘴裏會紮他嘴吧?

保險起見,他從旁邊拿了大螃蟹。

褚峥準備了酒,容攸然不認識牌子。瓶子很古樸,上面還有兩只雞,褚峥給他倒了一杯,酒液清澈卻尤有香韻。

“喝白葡啊!咋不喝白酒!”霍曙明超嚷嚷的。

褚峥擡眼看了他一眼,冷冷道:“想痛風我就給你拿。”

“……”的确有痛風症狀的霍曙明閉嘴了。

等他看清了酒瓶,瞬間不挑了:“靠!雙雞啊,等等,還是蒙哈謝特級幹白!褚哥,你真是我們親哥!”

容攸然不太懂酒,只知道這是白葡萄酒,他喝雞尾酒多,而且在酒吧喝酒也囫囵。但這酒聞起來的确不錯,有花香和果香的味道,喝一口就挺絲滑濃郁的。

但更多的……容攸然舌頭鈍。

褚峥問道:“怎麽樣?”

容攸然還很懶散地靠在椅子上,聽他這個問,又端着酒杯回味了一下,點點頭,很給面子地道:“還行。”

那就是不喜歡。

褚峥觑了他一眼:“那可樂喝嗎?”

容攸然眼瞬間一亮,但還是矜持地道:“喝,有冰的嗎?我自己去拿。”

褚峥點了點冰箱的方向:“有,提前一小時冰了。”

褚峥看他去拿可樂了,把生腌和剩下的白葡萄酒都放在了霍曙明面前:“給你。”

霍曙明:“……感謝。”

雖然很高興。

但怎麽感覺兩人都嫌棄了才給他……

容攸然帶着幾罐可樂回來,霍曙明想說他暴殄天物,這款雙雞幹白一年就幾百瓶,他還抱着可樂當寶。

不喝他喝!

自打從老宅出來,他多久沒喝過這樣的好東西。

不出意外,他成功地喝醉了。

毫無形象,他還抱着容攸然的椅子腿嗷嗷哭。看得容攸然恨不得踹他一腳,或者把他打暈。

“嗚嗚嗚嗚嗚嗚嗚!我什麽時間能買一棟房子,一酒庫幹白,最好還能踩着霍牧沉的臉把支票甩他臉上說‘老子就要為電影事業奮鬥終生’!”

滿桌殘跡不說,喝醉的酒鬼就已經很難安置,容攸然指了指地上拱着的霍曙明:“他怎麽辦?”

“給他哥打電話。”

“他會被打死吧……”容攸然有些猶豫,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霍曙明嚷嚷着的霍牧沉就是他哥。

“……可能不。”褚峥垂着眼平靜地說。

霍曙明醉了也不負衆望,在另一位西裝革履的霸總到達時,他已經轉移了戰場,在褚峥的陽臺抱着閑置貓砂盆罵罵咧咧:

“老子要幹大事!”

“老子要崛起!”

“老子要讓霍牧沉喊老子一聲哥!!叫!給我叫!他-媽的!叫大聲點,霍牧塵你沒吃飯嗎!?”

西裝筆挺的霍牧沉很淡定,擡手給了霍曙明一巴掌:“在別人家,別逼我扇你。”

容攸然:……可是你已經扇了。

攬過醉醺醺的霍曙明,霍牧沉和褚峥道了謝,另外颔首對容攸然道:“你就是容先生嗎?”

容攸然:“是我,怎麽了?”

這酒又不是他逼霍曙明喝的,這位霸總哥不會轉過頭也給他來一巴掌吧?

霍牧沉很平靜地提了提眼鏡:“他很信任你,如果他明天醒不來,劇組的事麻煩你了。”

等他走了,容攸然吊到喉嚨的心才猛地掉了回去:“……這倆人一點不像親兄弟。”

但很快他笑不出來了。

他看着褚峥,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後:“我是不是被套路了?”

褚峥:“嗯?”

“他的意思是我明天要管劇組?”容攸然豎眉,睫毛密長,豁然開朗的表情在他臉上很是生動,“如果拍攝,我得全管着?”

“嗯。”褚峥看着他,帶了一抹慵懶的笑意,“而且不出意外的話,霍曙明要到明天到晚才能醒。”

容攸然:……

還不如他把那酒全喝完了!

-

導演不在也開工,但任務少。

容攸然頂着張臭臉和副導盯着監視器,好在電影的小男主角今天狀态很好,偶爾卡了幾下也都被容攸然說清,所以拍攝倒也順利,天沒黑就結束了。

照常在打車的地方等車時。

一輛熟悉的黑色賓利開了過來,昨天霍曙明開車拽裏拽氣。

今天換了主角就立刻不一樣。

車沉穩,人也沉穩,男人黑襯衣,黑西褲。扶在方向盤上的手指彎折有力,袖口緊扣,收口處的手表表盤閃着零星微光,和手背經脈聯合,格外沉穩禁欲。

但褚峥一停車,表情冷凝:“上車,帶小貓去醫院。”

容攸然二話不說,立刻就上去了。

“小貓怎麽了?”

“骨折了。”

容攸然看向後座航空箱裏的小警長,小家夥無精打采,蜷縮成一團,細細弱弱地“喵”了一聲。

容攸然不可思議地看着褚峥:“它自己玩的?”

褚峥把平板遞給他:“監控有。”

容攸然接了過來,這麽一看,還真是小警長自己摔的。

他沒好氣地看着小貓,用力咬牙:“自己找事兒,幹嘛非要從桌子上跳下了。”但說到了後面,還是揪心,容攸然別扭地安慰航空箱裏的小家夥,“疼就叫出來……”

小警長快三個月,這次摔出了一個斷裂,一處骨裂。

寵物醫生拍了片,又給它動了手術。

術後,醫生道:“做了內固定,小奶牛還小,恢複快,但後續七天要在醫院輸液。”

容攸然連連點頭,就把小貓咪交付過去了。

看小貓咪瘸着的可憐模樣,容攸然有些難得的猶豫:“你,要好好的……”

醫生欣慰容攸然的柔軟,剛想說他們這裏治療寵物骨折的經驗很充足,請他放心,下一刻容攸然就揉着拳頭:“要是成了瘸拐子,以後你就找不到對象了!”

寵物醫生:……

處理好小貓,容攸然發現他又麻煩了褚峥。天也不早,坐在副駕駛上,月色的濃郁慢慢覆蓋了霞光昏黃,星子閃爍。

褚峥開車,容攸然給褚峥發了轉賬,忘記備注還加了條備注。

褚峥沒看手機,就看見容攸然的微信信息彈了出來:“你發了什麽消息。”

容攸然:“房租,還有小貓的治療費。”

褚峥:“不急,什麽時候給都行。”

容攸然歪過頭,從昏暗路燈的流光下跟他對視:“哥,我雖然不如你有錢,但還是有一點錢的。我不喜歡欠着。”

褚峥有點不高興,但聲音低沉醇厚:“欠我的都不行?”

容攸然算得很清楚:“親兄弟還要明算賬。”

那不是親兄弟呢?

褚峥收回視線。

不過說到吃喝,二人都餓了。

尤其容攸然,下午在劇場就沒停歇的時候,肚子早就響徹天。

現在已經過了飯點兒了,因為小貓做手術時間久,等他們開車出來的時候天都黑透了。褚峥看容攸然性質缺缺,把人帶到了大學城附近的小吃街。

容攸然還在看寵物醫生發來的視頻,當下掀開眼皮子:“A大美食街?”

還沒到九月,未開學的大學城沒有之前那麽熱鬧,但鋪子都還在開,也有許多社會人士在這裏吃飯。褚峥選了個燒烤攤子,裏面熱,他們就在外面吹着風扇吃完。等二人吃得差不多了,容攸然非要結賬,褚峥随了他。

“老板,結賬。”

“二百三。”

容攸然低頭掃碼,旁邊有人拍了拍他,青春洋溢,卻面色緊張。

容攸然想了想,才想起他是那個彩虹男孩。

容攸然薄唇抿了抿:“什麽事?”

彩虹男大看了他一眼,久久不說話。

最後看容攸然不耐煩想走,他才有些急迫地道:“等等,剛剛我發現有人在偷拍你,你和你對象……出去的時候注意一點。”

對象?什麽對象?

剛想說褚峥不是他對象,容攸然話音一頓:“那人長什麽樣?”

小男生伸出手描述:“瘦瘦高高的,帶個眼睛,看上去不像個老人,你們吃飯的時候,他一直盯着你,中間還拿出了手機。”

知道了是誰,容攸然壓下心口的怒意:“謝謝你的提醒。”

小男生摸摸腦袋:“不用謝,你和他好好的就行,不然他流入市場……可是很搶手的,到時候你就算是追到火葬場,也挽回不回來。”

容攸然:?

他做了什麽要被火葬場?

容攸然出來的時候多看了幾眼外面。

駱祺雲不在這裏,但容攸然不敢掉以輕心:“我們快點走。”

褚峥唇線拉平:“怎麽了?”

容攸然語速很快,情緒有些不對:“駱祺雲可能在附近。”

二人還要走三百米才到停車的地方,中間他們腳步匆匆,因為太快,容攸然險些被後面的電瓶車撞到。

關鍵時刻還是褚峥攬住他。

“小心點。”褚峥聲音低沉。

“就是他!”

容攸然完全冷靜不了,他的呼吸變粗。

他看着電瓶車上男人遠去的背影,拳頭攥得死死的,眼看着就要沖了出去。

褚峥攔住沖上去的容攸然:“別去。”

知道他情況有些不對,他拉住容攸然的手腕。

隔着衣袖,褚峥都能感覺容攸然的緊繃。

容攸然像個被激怒的豹子,卻被另外一頭更高大猛獸安撫住。褚峥的聲音傳入容攸然的耳朵裏,低而慢,像是寬慰,又像承諾:“沒事,他不會再出現了。”

容攸然極力舒緩呼吸,夏風濕暖,順着他的鼻腔湧入起伏的胸腔。

很煩,每次看到駱祺雲,他都很煩。

更嚴重的是那種刻入骨子裏的惡心感,容攸然恨不得現在就回去重新洗刷他的腳踝。

但很快,容攸然鼻尖動了動。

他擡頭,表情凝寒如冰:“你受傷了?”

-

容攸然要拉着褚峥去醫院,去醫院的路上容攸然不讓褚峥開車。

“你受傷了,開車危險。”

容攸然一把奪過車鑰匙,但容攸然坐在駕駛座上的這樣子更危險。完全不像開車,反而像開轟炸機,還是帶着炸藥包同歸于盡的那種。

褚峥不怕死。

他說話慢條斯理,意外觸到了他的黴頭:“你行不行。”

“我當然行,我比誰都行。”

看他還想說話,容攸然白淨的側臉繃得死死的,唇線壓到近乎看不清,兩面長而黑卷睫毛都印着難言的郁躁…“你閉嘴,再說話你血就流幹了。”

後背和側腰可能只是擦破點皮的褚峥:“……”

到了醫院,容攸然不是很熟悉具體的流程。但他腳步匆匆、生人勿近的氣場讓其他病友都以為他的親眷出了意外。

就連好幾個坐輪椅的患者,都表情擔憂地悄悄給他挪了電梯的位置。

直到褚峥順利進了就診室,容攸然攢着的那股邪氣才慢慢舒了出來。

不知道嚴重不嚴重,他都看到了有血滲出來。

媽的,駱祺雲你特麽騎個小電驢都會撞歪?直直沖着他來不行嗎?!

容攸然站在門外,他雙手抱胸,面黑臉臭不好惹。

旁邊的小孩兒看到他都不敢哭了。

容攸然也沒工夫搭理這個剛從裏面出來的小孩兒,他的心都飛到屋子裏面。

他往就診室靠了靠。

就診室的門微開,裏面簾子也沒拉。

隔着一指寬的門縫,他的視線不經意地看見裏面男人的軀體。脫下黑色襯衣,男人肩膀寬闊,腰卻很韌,前胸和小腹的肌肉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而輕輕動着,線條分明而流暢……

這是一具很優越的軀體。

容攸然睫毛飛閃,剛想收回視線,就見男人轉過身後。明亮燈光打在他後背,上面卻嶙峋着數道陳年傷痕。

容攸然心一悸,徹底僵硬在原地。

拿着消毒水的老醫生也吃驚,但老醫生的動作很穩,消毒,上藥。

看褚峥全程未動,老醫生突然和褚峥說了什麽,褚峥點點頭。

醫生的表情更柔和了。

-

容攸然還呆呆地站在外面,頭皮發麻。

褚峥為什麽那麽多傷?

不對,是多了很多傷,七年前褚峥就有星星點點的瘡疤,但那時候還不像現在這麽嚴重,他剛剛看到的是那麽多傷痕裏,最大的那條近乎橫貫了褚峥的半個後肩骨。

容攸然心有些沉,他無意識地壓低眉頭。

消毒水的味道混淆着鐵鏽般的血腥氣味,還有患者時不時的抽痛聲,聲聲入耳。

旁邊是個被燙傷的小孩兒。

傷口處理好了他也沒走,疼得嗷嗷哭,年輕的媽媽耐心哄,還給他吹着傷口:“寶寶不哭,吹吹就不疼了啊。”

真不疼嗎?

褚峥一後背的傷,吹一吹也會不疼?

容攸然覺得有針在紮他的眼睛,霧蒙蒙的,他狠狠抹了把眼尾。

十分鐘後,叫號器呼喚下一位患者。

容攸然立刻迎了上去。

褚峥開門出來:“走吧。”

男人衣服已經穿好,腰背也板直。

好似不曾受傷一樣。

容攸然咬了咬下唇,他看不見清洗好了的後背傷口。但他看着褚峥擦傷了的手臂,眼裏忍不住聚着酸疼。他跟在褚峥後面,亦步亦趨,像個甩不掉的小尾巴。

褚峥垂眸:“怎麽不說話?”

容攸然沉默了許久,才道:“疼不疼啊。”

褚峥聲音清沉勁峭:“不疼。”

容攸然不信。

褚峥好笑地看着他,黑眸深邃:“真沒事。”

他想說以前在隊裏還受過更嚴重的傷,現在這點擦傷其實不算什麽,過幾天就好了,甚至他回去自己就會處理。

但他驟然間對上容攸然微紅的眼眶。

褚峥一愣,萬千心緒湧上來,他緩道:“你怎麽了,眼睛都紅了。”

“我眼睛紅了?”容攸然不自覺地皺了下眉,很快不耐煩地回他,“哦,我對小孩兒過敏。”

“……”

“這裏小孩兒太多了,我他-媽快難受死了。”

容攸然一本正經,人卻繃得像一彎拉到極致的弓弦。其實他也不知道他的感覺。

但看到褚峥受傷,他就很煩躁。

容攸然嘴唇緊抿,唇-瓣更顯纖薄。

上了車,容攸然還硬邦邦的,他今天沒戴眼鏡,那雙褚峥也不清楚他到底近不近視的眼睛睫毛卷翹,此刻沒有鏡片的遮擋,清亮明湛。

可是以往微揚的眼睑當下明顯地耷拉着,以彰顯其主人心情不佳。

褚峥單手系好安全帶,看容攸然悶着不說話,他悻悻摸了摸鼻尖:“還在因為駱祺雲不高興?”

“沒有。”

容攸然歪過腦袋看外面風景,情緒沒有起伏,态度平淡又冷靜,眸子卻是濕潤的。

“我不信。”

“……”容攸然嘴角下扯,依舊沒看他,“真沒有。”

“那就是生我的氣?”

“……”

一語中的,容攸然徹底不看他。

褚峥明明可以不幫他擋的……容攸然發誓,要是駱祺雲撞的是他,他一定連車帶人一起掀翻,可現在,他卻連累褚峥收了傷。

褚峥知道自己猜對了。

如果容攸然吵吵鬧鬧的,叫嚣着揍他一頓,那不是真生氣;唯獨這麽安靜的,一言不發的時候,才是他真正的情緒波動時候。

這個時候的容攸然很難哄。

褚峥無奈地嘆了口氣,他扯了扯容攸然的衣袖,聲音低了低:“小容老師。”

容攸然耳尖動動,并未擡頭。

“小容老師。”褚峥又叫了一聲。

容攸然沒忍住,揉揉耳朵,殷紅的唇有棱線,卻很軟:“你怎麽這麽喊我?”

褚峥笑意藏在尾音裏:“我聽他們都這麽喊你。”

容攸然耳朵癢癢的。

但想到這人都傷成這樣了還要說廢話,容攸然正了正身子,他将那抹子異樣且不悅的情緒壓了下去。

他的視線探過去,語氣有點硬:“到底疼不疼。”

褚峥幽幽改口:“還有有點疼的。”

“我就知道。”容攸然聞言,牙上下合緊,磨了下,“擦傷的痛感有刺又密,更何況你的傷口還要消毒,上藥……”

“是啊……”褚峥裝的有模有樣,甚至還無力的靠着座椅,眼睛半阖着,似乎很是疲憊,“剛才外人在,我都在硬撐着,沒辦法啊,要面子,其實我現在疼的都不想說話了。”

容攸然擡眼看他,徹底心軟:“我去問問醫生可不可以吃止疼藥。”

說着就要下車,褚峥拉住了他。

隔着襯衣衣袖,容攸然并沒有那麽大的反應。

他只是狐疑地看向褚峥:“不是很疼嗎?”

褚峥拒絕,聲音慵懶又欠揍:“這麽大點傷吃止疼藥也太丢臉了。”

容攸然:??

容攸然不理解他突如其來的面子問題,一時間氣也不是,怒也不是:“那你不能一直疼吧。”

褚峥勾起唇沖他笑了一下。

容攸然皺眉:“你笑什麽,不行,後背看不了就算了,你給我看看你的胳膊。”

“看一下就能不痛了?”

容攸然低頭道:“那怎麽可能,我又不是醫生。”

“這可說不準。”褚峥話語還帶了些散漫,但他擡首,也擡起胳膊。

他從半眯着的瞳仁裏打量容攸然接下來的動作。

可能容攸然真的只是看一下。

他寥寥地想。

可能也不是,按照容攸然之前的性子,看到他的傷口說不定會恩将仇報,掐他的傷口也有可能,或者和個點燃的小炮仗一樣,在他耳邊噼裏啪啦炸個不停,說他菜,說他不行,反正全天下就他行……

但容攸然什麽都沒說,他看着褚峥擦傷的手臂,腦海裏出現的卻是他遍布傷疤的後背。

眼睛又有點反應了。

只猶豫了一下,他倏地低下頭。

一陣風吹過,瞬間柔軟了容攸然低垂的眉眼。

手臂的氣流輕緩到讓人難以捕捉。

可即便這樣,褚峥還是感覺到了——這是容攸然帶給他的氣息。

微涼,微澀。

霎時間他腦海裏的所有想法都被風驅趕而盡。

褚峥愣怔地看着容攸然。

他沒想到容攸然會這麽做。

現在容攸然低着頭,氣息拂過得很輕柔。因為颔首低頭的動作,他那小半張側臉白皙無瑕,鼻梁高挺,那張好看的唇此刻距離他的手臂不足五公分,微微張着,就像無聲的邀請。

“好點沒?”容攸然沒擡頭,呼吸打在褚峥的小臂。

褚峥的小腹瞬間硬了硬。

“要不我再吹一下嗎?”

容攸然望向他。

男人的眼角輕紅濕潤,只會讓人不禁生出某種淩虐他的欲感。

某種沖動重新破土。

被他突然的行為堵得不上不下,褚峥喉結輕滾,那雙眸色濃到流墨,陽光在他深邃眉眼間躍動。

他懶懶地叫了一聲,聲音有些啞:“小容老師。”

“嗯?”容攸然擡眸。

褚峥眼皮微掀,低沉的聲線寡淡,尾音卻明然多情,好似赤陽灑下的樹影碎金,他的瞳孔映照着面前容攸然好看的面龐。

好半晌,他才短促地笑了一聲。

“你犯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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