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因為今天突如其來的一場大雨,劇組很多拍攝都會被延遲。容攸然微信裏面有很多劇組相關人員罵罵咧咧,埋怨這天不給面子,再往後拖就逼近年關了,誰都不想年三十還要在劇組拍戲。

這個時候霍曙明就過得很舒服。

他們的電影拍完現在還在火急火燎的剪輯,剪輯完再送審,他們的片子沒涉及到上綱上線的部分,不出意外的話能挂上新年檔。

霍曙明給褚峥打電話的時候,還在老宅得意洋洋:“等我們的片子上線,年三十一直到大年初七都有路演,你來不來?”

霍曙明之前已經拍了幾部片子,不溫不火,吸引的都是小衆觀衆,所以也沒安排路演。但這次不一樣,雖然內核很深,但整個故事有一層喜劇的外衣,還是能讓人捧腹大笑。

路演容攸然不太想去,他一向不喜歡在鏡頭前露面,很僵硬。

而且路演,沈星瀾作為主角肯定會到場,他現在可怕了沈星瀾。

容攸然不敢承認,他更怕褚峥突然陰陽怪氣的腔調。

安全起見,他還是拒絕了霍曙明。

露臺的容攸然低頭浏覽稿子,聽着來自浴室淅淅瀝瀝的水聲,頭頂柔和燈光在他黑色的發色上打下一圈光影:“不了吧,我怕我太帥,搶了別人的風頭。”

“怎麽了?咱們的小容老師現在居然這麽自信?”霍曙明覺得他變了個人。

那可不就很自信……

他都這樣了,還能騙褚峥追他。

容攸然有些失神地看了一眼浴室,褚峥拿衣服進去已經十分鐘了。

他洗澡這麽慢的嗎?比之前慢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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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攸然的手指搭在奶牛貓的後背上,有一遭沒一遭地拂過膝蓋上貓咪的後脊背,對于肌膚饑渴症來說,世界上難得有讓他不讨厭的皮膚。

小貓是一個,褚峥是另外一個。

霍曙明也本來也沒指望他去,想着不能去就算了。當然能去最好,容攸然這張臉很能給他們的劇組長面子,到時候上幾個頭條應該不成問題。

都是白賺的流量,容攸然不會嫌棄。

霍曙明還想和容攸然聊,但容攸然那邊突然微信斷了線,顯示網絡異常。

這場電停的很突然。

客廳中一片漆黑,可能是斷電,也可能是他們家裏跳閘。

但是容攸然腦海裏的思緒有些空。

他茫茫然地從露臺的玻璃窗看向外面,對面那一棟樓也是一整棟都是黑的,容攸然再從高樓往下看,左右街道,除了太陽能供電的路燈,其餘一片昏暗。

不知何時,天邊閃電驚雷暴起。

閃光劃過夜幕,在三十多層的玻璃窗上折射出無情的亮光。

随後轟隆隆的雷聲從四面八方響起。

原本正在容攸然膝蓋上睡覺的小貓咪猛得驚醒,踩着他的膝蓋飛掉而去,卻在半空中撞到了旁邊桌子上的各種設備。

電腦,平板,鼠标,水杯,桌面上有的東西嘩啦啦地齊齊落地。

容攸然脊柱一僵。

他的掌心不自覺的收緊,五根纖細而有韌性的手指緊緊攥住了輪椅的皮質把手。又是一聲驚天雷響,容攸然白皙的手背瞬間青筋脹起,他整張臉滿臉蒼白,正在濃雲夜幕下幽微顫鳴。

容攸然不怕黑,不怕鬼,不怕打雷,也不怕下雨。

但他唯獨害怕四周黑壓壓之際,電閃雷鳴,狂風暴雨,而他只能被束縛在有限的空間裏。

某些記憶深處掩埋的記憶片段不斷湧上他的心頭。

-

每年江南水鄉的雨季,天空仿佛破了個洞,連綿不斷的往下倒水。陰暗潮濕的房間,滴滴嗒嗒,暴雨的水滴不斷從頂部房頂漏下,屋子裏的所有家居亂作一團,碗碟摔碎,地上還有吃到一半的殘羹冷炙。

轟隆隆,不斷響徹的雷響比不過男人的兇殘暴戾。

“艹!你把老子的錢都藏在哪裏了!”

“有錢帶着崽子去上學,沒錢給老子喝酒!?”

“快把錢交出來,不然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頭發枯黃滿臉蒼白的女人縮在牆角,她的聲音細如蚊蠅,“沒、沒錢了……”,卻只能換回男人更加劇烈的抽打。

“你個臭女表子,你把錢都藏在哪裏了!”

女人不斷重複着那句話,同時抱緊懷裏幹瘦的小男孩,哪怕她的手在抖,她也捂住小男孩的耳朵,替他遮擋下身後,比暴雨還要激烈的皮帶抽打。

後來大了兩歲,小孩兒學會反抗。

他在男人抽出匹配的那一瞬間,如同幼小又血煞的豹子,撲到男人腿邊狠狠的咬着他的腿。哪怕被男人扇了一巴掌,扇得頭腦昏沉,眼冒金星,他也不松口。

他要親口從男人身上撕下一塊肉來!

可是有一天那個女人要走了。

同樣是個陰暗的暴雨天,男人在外宿醉未歸,女人眼下頂着兩團陰影,說她要出去買菜,然後帶上了她那個萬分珍重的布料錢包。

臨走前,女人摸了摸他的頭,扯出一抹比鬼還要難看的笑容:“我去買菜,攸然你在家裏乖乖的。”

容攸然臉上還有男人前日毆打留下來的淤青,他稚氣的臉上瞳仁卻冷靜:“你要走了嗎。”

女人尴尬的收回了手:“我只是去買菜。”

“走了就不要回來。”容攸然垂下視線,眼睛停在女人的雨傘上。

“永遠,都不要回來。”

當天晚上,容攸然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惡毒毆打。

皮帶,水瓶,臺燈,所有的東西都摔掼在他的身上。男人瘋了一樣的踢踹他的肚子,碾壓他的踝骨:“你他媽告訴我她跑到哪裏去了!”

“臭婊子,你怎麽敢跑的!”

“艹,他是不是和哪個野男人跑了?老子早就看他不安分!果然是千人睡萬人騎的婊子!”

“你也是個小婊-子,沒人願意要你!”

男人最後一聲,随着一聲驚天雷響,容攸然眼前昏暗一片,染血的單薄唇-瓣輕輕擡阖,落下最後一句——永遠,別回來後,他徹底失去了所有意識。

-

洗澡中途停電,褚峥來不及擦幹的身子,圍着浴巾就腳步匆匆地出來。

他的眼睛在暗夜裏也視線良好,露臺窗簾沒拉,外面雷電轟鳴,而容攸然彎着腰坐在輪椅上,腦袋低低的垂着,黑色的羊絨地毯不知什麽時候滑落在地,地上還有一枚正在閃着幽光的手機。

地上還很亂,大抵是某個被雷暴天吓壞了的小貓咪慌不擇路,倉皇間把露臺上的東西一一打落。

不過褚峥沒時間顧及這些。

輪椅上的容攸然不對勁。

這種沉默和死寂讓周峥心間一抽。

褚峥擰眉,立刻快步走過去。

借着閃電的光,褚峥看清了容攸然的臉,之前還生機勃勃的生氣、惱怒、和他鬥嘴炸毛的容攸然,這一刻已經淚流滿面。

褚峥的呼吸驟然一停。

容攸然哭起來是沒有聲音的,他的眼睛瞪得比平時都大,睫毛卷翹,豆大的眼淚不斷順着他的下眼睑墜-落,直直的低落在藍色的病房褲上。

“容攸然。”

褚峥輕輕的叫了容攸然一聲。容攸然毫無反應,他垂着頭,眼淚還在往下落,仿佛入魇了一般。

褚峥的心緊了緊,明明上次還只是走神,這次哭了。

褚峥呼吸有些沉。

他彎腰撿起地上的薄毯,想要重新蓋回容攸然的腿上。

“容攸然,你醒醒。”

褚峥又輕輕喊了一聲,在靠近他不到二十公分的距離,被容攸然驟然攥緊了手腕。

容攸然的掌心一片冰涼,仿佛雪山上凍了幾百年的冰層。

力氣卻極大。

他突然擡頭,黝黑的瞳孔此刻卻失去了焦點:“你他媽別碰我……”

“你再過來,我咬死你……”容攸然嗓子幹啞無比,似是一直呢喃,又似聲聲見血的告誡。

褚峥知道雷雨天對容攸然的影響,但沒想到會這麽嚴重。單手将毛毯放回原處,地上的手機還在閃着幽光,褚峥彎腰撿起,想把手機放在一邊,卻不料這個動作徹底刺激了容攸然。

原本攥緊褚峥手腕的那只手驟然一推。

褚峥巍然不動,而輪椅上的容攸然向後劃去。剎那間,容攸然仰起頭,滿臉蒼白的看着褚峥左右的方向,竟有幾分緊張和急促。

“你回來幹什麽!?你走啊,不是都走了這麽多年了嗎?!”

不清楚容攸然說的是誰的,這個“走了這麽多年”讓褚峥心裏驟然一痛。

他不敢輕易碰容攸然,盡量使自己面色如常:“容攸然,你醒醒。”

容攸然置若罔聞,窗外雷聲轟鳴,随即落下連黏稠的雨,他眼裏噙着淚水,尖利的上牙齒險些就把下唇刺破,點點痕跡暈染在他的唇間,這副模樣在雷電光閃下更加陰郁詭谲。

“你特麽永遠不要回來!你不用管我,他打不死我的!我只會咬死他!”

褚峥明白容攸然說的不是他。

但褚峥寧願容攸然此刻想着的就是他。

“容攸然!”褚峥的語氣比之前強硬。

“你走……”容攸然還在重複,他茫然地看向褚峥的位置,仿佛努力辨別眼前的身影是誰。

但不等他辨清,眼前的男人驟然起身。

容攸然的肩膀重重壓在輪椅上,男人一手扶着把手,壓在肩膀的手挑起他的下颌,拇指食指用力捏緊。

男人垂首,濃郁的雪松氣息撲面而來:“容攸然,你睜大眼睛看清楚我是誰!”

被對方鉗着下颌,容攸然睜大了眼。

“容攸然,我永遠都不會走。”

褚峥說什麽他聽不清,下颌傳來股磨人的酸癢,生理渴望放肆翻滾撲湧。

很快,他被骨髓深處渴人的欲-望徹底吞沒。

一聲驚雷落下,容攸然倏地咬破了唇,他攬下褚峥的後頸,狠狠壓上男人的唇,舔舐了一個鐵鏽血腥味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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