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第9章
第9章
軍隊裏面的生活依舊是按部就班的一天天過去,波文已經完全失去他原來那股子書卷與奸詐的商人氣質了。
今年很亂,不只是歐洲很亂,整個世界都亂七八糟的。一邊吃着午餐,波文默默的想着事情,就快打戰了啊。
吃完餐盤裏的食物,他并沒有過多的在餐廳裏停留,而是轉去慢走。事實上,現在英國軍隊的訓練不算嚴格,至少……尚且沒有感到過多的危機感。
希特勒已經上臺了啊。
波文伸手進衣服的口袋裏,而後摸出了一包煙來。“……”盯着手裏的香煙一會兒,波文拿出一包火柴來,手掌掩着點着。
——等到二戰開始的時候,應該考慮湯姆中學的問題,可是這種時代。
煙卷架在手指間,波文盯着上面的火星,想的事情越來越多。還真的有了一種作為長輩替後輩未來操心的感覺。
歐洲這邊的幾個國家都确信,凡爾賽條約會讓德國無法在短期內複蘇,在德國攻破法國的防線前,大約真的都沒有什麽人相信會開戰。
——可是,誰知道政府是怎麽想的。
想到這裏,波文無力的用手腕肘杵揉在額頭上。不知不覺的又跑題了,原本應該想的是湯姆那孩子上學的事情才對。
不過,有點可惜的是現在他是在英國,若是美國的話,大約能夠試着發一下戰争財了。掐熄手裏的煙,波文轉回去宿舍裏将煙頭丢進門邊的垃圾箱裏。
牆上挂着的日歷在沒有注意的時候已經被一張張撕掉,停在了十二月十五日。同住的人都在收拾着自己簡單的行李,“嘿,波文。你不收拾一下東西嗎?”
“不用,也沒有什麽東西。”波文看了看自己已經收拾好了的行李,其實也真的沒有什麽東西,畢竟假期很短,也不知道會不會被緊急召回,還是把一些簡單的東西帶上就好,畢竟是回家探望,該用的家裏還都是有的。
下午就該來車了,今天的所有訓練取消。平日裏一直訓練的氣氛不見,似乎變得有點雀躍起來了。
當然也有不準備回家的在這個時候留守。畢竟不可能一次性所有的人走光,然後留下這麽一個空蕩蕩的營地。
Advertisement
坐上來接的車子,一路輾轉着坐上火車。在車廂裏聽到遠方的鳴笛聲,波文忽然感到有些疲倦。——在這個時代裏拼命生活的疲倦,原本是個莫名其妙的時代,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來了。雖然說他是無牽無挂的孤家寡人,可是并不是什麽都無所謂粗神經。
還真的是……也許是在不同時代的緣故吧,覺得更累。
轉念覺得湯姆大概就是他在這裏唯一挂念的了,可是他其實現在想不起來,為什麽那個時候,自己會決定把湯姆帶走由自己來撫養。
——到底是為什麽來着?
列車開動的聲音哐當哐當的在耳邊,保持着不變的頻率,最後慢慢的也再聽不到了。
陷入夢境裏,一片黑暗之中有一片雪花落下來,然後照亮了面前。光明一路延長,四周的聲音好像被調大了音量放大一樣,落雪的聲音就在耳邊。
波文看着夢裏一片連綿的雪景,在這個夢中,波文搖了搖頭,越發覺得自己最近果然是開始有點疲倦了。
——大概該醒了吧。
面前一片白色破碎,立刻醒來。落雪的聲音被“哐當哐當”的列車前進聲代替,映入了瞳孔之中的光芒與人影讓波文有一時的恍惚。
太過古舊的列車,對于波文來說還是有些不适應。一路上因為防震不夠,颠得波文有些頭暈。原本暫停了的雪再一次下起來,被風吹到嚴實的合攏的車玻璃上,積累薄薄的一層。
列車的鳴笛聲再次響起,急行之中的列車緩緩的減速停下來。“列車已經到站,請大家注意自己拿好自己的行李。……”
位置在裏側的波文等待着坐在外側的人離開,之後才起身去拿行李。
下車站在站臺時,廣播還在放着:倫敦到站。
……
*******************************************************
湯姆正在房間裏,一封一封的整理他這些月來收到的波文的來信。在他的床上正中一條小蛇蜷縮着盤成一圈趴在上面。
湯姆并沒有在意它,只是将最近收到的信還有之前的一些全數拿出來重溫了一遍。突然那條蛇動了動,扭動着身子立起來,它眨了眨眼看向坐在地上的湯姆,問道:【湯姆,你在幹什麽?】
身上大部分覆蓋着純黑色的鱗甲,它甩從盤起的身子,下了床,貼着游動爬行到湯姆身邊,探了腦袋出去,它也跟着看湯姆正閱讀的東西。
這條蛇是有一次湯姆在教會學校裏偶然遇到的。那個時候它應該不算太大,要用人類的年紀說法來看的話,它應該只是一個孩子。
它游動在草叢裏,沒有人發現它,可是湯姆發現了。因為那嘶嘶的聲音。
他發現,自己好像聽到了什麽,沒有立刻說什麽,他裝似無意的向的問起,但是身邊的孩子們沒有一個聽到了。
湯姆相信自己沒有幻聽,卻也沒有和同學多說什麽。只是下課之後試着順着之前聽到聲音的方向找過去。
那裏是個孤兒院,離教會學校其實不遠。在中間有一塊雜草叢生的空地。湯姆走着走着就有聽到了之前聽到的那個聲音,好像是在說……
【好餓。】
【誰在說話。】他幾乎是本能的用着他确定不是英語的發音開口了。那是一種嘶嘶的聲音,就像是蛇發出來的。
也就是那一次,湯姆偷偷地将一條小蛇給帶回自己房間裏,當做寵物偷偷地飼養了起來。作為一條蛇,它懂得很多。不過就湯姆用的很多人類用語而言,它不懂的就更多了。
【看信。】湯姆并非是用着英文單詞回答它的問題,而是用着嘶嘶的怪音,和那條蛇發出的聲音一樣。他回頭看了那條小蛇一眼,【納吉尼,你不是應該要冬眠了嗎?】
【信?】這回被稱之為納吉尼的小蛇幹脆爬到了湯姆肩膀上,然後探長了大半個身子貼近了湯姆手裏的信紙,【吃的太飽了,納吉尼睡不着。】
【……果然不應該給你吃東西。】湯姆偏頭瞪了它一眼,之後仔細把信折好又收了回去。納吉尼從他身上滑下來,順着他邁步的步伐,繞着他的腳游出八字來,跟上湯姆。
【以前是沒有東西吃才要睡覺的。】納吉尼認真的向湯姆解說着這其中的不同,它立着身子還是定定的看着湯姆手中裝了信的盒子,【湯姆,你沒有說信是什麽。】
【就是一種傳遞消息的方式,很重要的人之間來往用的。】湯姆把自己裝着信件的盒子放好,然後鎖上,【解釋了你也聽不明白。】
“叩叩——”
湯姆正兩手叉腰,他那張可愛的正太臉上顯露出一副認真警告的樣子,正想要說服納吉尼不要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時,敲門聲響起。
不知道納吉尼是不有很人性化的在暗地裏做一個聳肩的樣子,扭着身子爬回了床上又盤成了一團,【冬天,納吉尼還是應該睡覺才對。】
【你早就該醒悟這一點的。】湯姆倒是對着它說教了起來,捏着蛇類發聲的調子回答,之後就聽到房門外傳來威爾太太家小姑娘的聲音,“湯姆你在嗎?”
“是的,我在。”不再理會納吉尼,湯姆小跑過去将門打開,只見門外威爾家的小女兒在門開的一瞬間忍不住向裏面張望了一下,之後咳嗽了一下清嗓開口,“有個人回來了,我想你看了之後會覺得很高興。”
小小的年紀已經開始拿捏的學起了大人的說話語調,可是湯姆卻說——
“語法錯誤,甄妮。”湯姆将門帶上,之後看着甄妮·威爾的眼睛認真的說,“還有發音,我真的不想說什麽。”
“好吧好吧,可是你不覺得大人們都是用這樣語氣,感覺很好麽?”甄妮不在意的走開,在樓梯處突然停下來,扒着牆壁拐角的棱角處,看着走過來的湯姆,“對了,你确定那條蛇留着可以嗎?這次菲爾德叔叔可是回來了……”
“……”湯姆下樓的動作有了略微的停頓,之後不再保持着那種從容不迫的模樣,快跑着下了樓梯,就連甄妮在後面喊的一句“你不是說下樓梯的時候這樣是很失禮的嗎?”都沒有理會。
門口站着兩個穿着黑色後氈布風衣的人,威爾太太正伸手替接過威爾先生脫下的外衣。另外的那個人尚未取下帽子,他抹去衣肩上的雪花,而後将大衣脫下。裏面穿着的軍裝沒有換下,那張熟悉的臉比記憶裏面的要變黑了一些。
他的站姿一如從前那般筆直,只是那份溫然的文人氣質好像消失不見了。碧色的眼睛平靜的望向他,而後渲染上了笑意。
“好久不見了,湯姆。”
他聽到他這麽說着,不愠不怒的将語調的細微差別都把握的絕好。那樣氣質絕然卻溫然有禮到了骨子裏的樣子,是誰都學不來的優雅。
在聽到波文念出自己的名字的那一刻,湯姆才恍然回過神來,跑過去抱住波文。就好像找回了保護的小獸,莫名的委屈洩露出來,他将臉貼近了波文的腰側,閉緊的眼眶邊有水漬溢出來。
“我很想你,波文。很想很想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