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第12章

第12章

記事起,身邊只有一個人。波文菲爾德,我的撫養人,應該稱之為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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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歲。

原本不覺得,但是後來慢慢懂事之後就覺得奇怪,為什麽自己的姓氏不是和他一樣的菲爾德。房東威爾太太說他學會的第一個詞是“papa”。

可是只要湯姆這麽叫波文的話,他就會無奈的糾正湯姆,說:“湯姆,不要叫爸爸。……是波文,記住了嗎?”

湯姆為此懷疑過自己和他的關系,——難道是我理解錯了,他并不是我的爸爸?

“這個嘛……我也不是很清楚。”威爾太太面對幼年的湯姆疑問,也顯露出了不解。她停下手裏幹活的動作,轉過身來做回憶狀,“其實我也不太明白,除了發色和眸色,你和菲爾德先生長得很相似,可是我也不明白為什麽他說不是你的父親。”

“……”湯姆也無法理解這是為什麽,門鈴這時候響起來,威爾太太忙過去開門。湯姆遠遠的站在後面探頭,站在門口穿着黑色大衣的人,逆着門外的光線看不清楚模樣。

光芒勾勒出面容大概的輪廓,明明看都看不清楚,卻感覺溫暖得如同一杯尚且冒着白霧的熱茶。自然而然的安定人心。

從那個時候起,總覺得看到波文時,就會讓湯姆想到聖誕節的早晨。幹淨,潔白……而且,離得很遠。

“papa!”

“是波文,湯姆。”

還年幼,還可以當做是不懂事犯這種錯誤,“papa,papa,papa……”然後湯姆對着波文丢出無辜的大大笑臉來,後者只能無奈的戳他的臉,然後依舊不忘記糾正,“是波文。”

他伸手在湯姆掌心一個一個字母的寫下:B-O-W-E-N

波文,意為有教養的貴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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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一直很漂亮,幹淨修長,指甲修理得整齊。在湯姆掌心寫字時滑的他手心癢癢。然後他被蠱惑了一樣,盯着他好一會兒,然後開口跟着念,“波文。”

這個是他親自寫在他手心的稱呼。

“B……B-o-w-e-n……波文……”

這下他笑起來,碧色的眼睛裏面像是藏了一抹光,看着就移不開眼。

湯姆有些呆呆的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人,邁着小短腿湊近,摟着波文的脖子“啵”的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而後在波文驚訝的目光注視下,臉紅得像個蘋果,背手退開兩步,背手低頭站着,他一直低頭踢着地面,不敢去看波文。

看不到波文之後的反應,只是感覺到波文将手按在自己頭上,腦袋被他按住輕拍了一下,“湯姆這是做什麽呢?”

被這麽問到,原本在踢地面的湯姆撇了撇嘴,滿不在乎的回答:“沒……沒有啊。就是……就是親一下……”

“就是親一下?”

平直的語調有了一點點上揚的質疑,好像能夠想象得到波文略略勾起嘴角,那種溫柔不過有點揶揄的笑容。

“……是嘛,就是親一下啊。”湯姆依舊是扭着頭,別扭的信口應着。

“……好吧。”

聽到波文這麽意味不明的答了一句,之後撇開頭的湯姆餘光偷瞄着波文站起身來,感覺自己的偷看被發現了,還趕快錯開目光。

然後臉頰上被咬了一口。

“……”用一個生動一點的形容,就是湯姆的臉“嘭”的一下刷了一層紅色,血好像都湧到腦袋了。

就在他臉紅害羞的時候,對面波文托着下巴笑得眼睛彎起來,用着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那麽——……。”

——這是回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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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歲。

湯姆擁有的第一樣所有物,是波文送給他的一個打火機。當時看着只是覺得那個銀色的東西,在波文手上握着,感覺好看。

“剛來這裏的時候,身上只有兩樣東西,這塊懷表,還有這個打火機。”四歲那年,波文在湯姆面前将這兩樣東西拿出來,放在他面前,之後把之前給他玩的打火機放到他手裏,“最初時只有這兩個,現在這個給你。”

後來他到了該上學的年紀,再後來那個時候上學并不是誰都可以的,再後來……波文賣掉了懷表,并且離開倫敦去參軍了。

大概那個時候波文覺得沒有辦法和他說清楚,又或者是其實他還是習慣一個人做好決定和安排,而不習慣去商量。

這樣的情況,已經讓那個時候的湯姆的開始慌張,——或者說這樣的無措從很早以前就已經埋下了吧。

那個對于自己而言很是依賴、很是重要、很是在乎的人,他沒能找到一個理所當然呆在他身邊的理由:那種哪怕日後他說不要他了,都還可以讓自己理所當然站在他附近的理由。

現在的湯姆只是被單方面的握在手裏,沒有選擇權。

可是,要怎麽樣才能找到那種聯系呢?

還沒有找到那種方法,他就已經果決幹脆的準備到另外一個地方去了。慌亂之下被抛棄了的感覺理所當然的冒出來,波文走掉了可是沒有帶上自己。

不是被丢棄了那是什麽?

現在尚且還小,對于一切情況的認知也還很單薄,世界更是簡單的非黑即白,非好即壞,沒有折中,沒有百分之多少的偏向,沒有談論兩面性的不同。

只有否定,還有肯定。

中間畫下的那一條線平均成了兩個半圓,界限還沒有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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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歲。

——我對于你而言是不是個包袱?

因為什麽都不能做,還需要照顧。總要被顧忌考慮,累贅的拖在後面。

“不會,湯姆對于我而言很重要,所以不是累贅。”

——就算是你這樣肯定的回答,讓我覺得松了一口氣不再那麽緊張了。可是還是少不了那些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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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歲。

這一年波文沒有回來陪他一起過生日,甚至連聖誕節都沒有回來。每個月都會來的短小信件也不見了蹤影。

他從威爾太太家搬出來,搬回了之前他和波文一起住的那間房子裏。每天重複這些相似的事情,漸漸的越發和波文相似,帶着他溫和有禮卻不過分熱切的笑容,站得筆直,一切都打理得一絲不茍。

對着鏡子裏面黑發黑眼,卻和波文相似的臉,然後在每天早晨對着自己說:“早安,湯姆。”

可是不論怎麽樣溫和的笑容,都無法擁有那種感覺,像是新沏的熱茶,平靜淡然且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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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歲。

在波文完全了無音訊了整整一年之後,三月那天早上威爾太太叫住他。然後遞過來一封信:幹淨的白色信封上面用着漂亮的字體寫着地址和收信人。

和他每天不停翻看的那些信封上的一個樣子。

“一切都好,短期無法回去。不要給威爾太太添麻煩。”

晚上拿着信,再次一個詞一個詞看了一遍,之後才關上燈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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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歲。

從三歲照過第一張相片之後,湯姆每年都會抽幾次空,找時間去照相館。在五歲之前的照片都是由波文帶着他去照的,無一例外的都是一張憋屈可憐的表情。

對于波文而言,每次逗着湯姆變臉乃至大哭,其實是他的一種惡趣味的樂趣。翻看着以前的照片,裏面的自己看着的不是鏡頭,而是略微偏頗了視線。

那個位置裏,在那個時候站着的,都是波文。總是帶着不懷好意、幸災樂禍的笑容,看着他各種出糗的樣子就笑得越發開心。

但是翻過手裏相冊的這一頁之後,上面夾着的相片就再沒有這樣的情況了。自六歲開始波文在記憶裏面有的只是模糊不清的單影,還有一些簡短的信件。

“嗤,那個臭老頭子。”

猛地把一直不斷翻看的相冊合上,湯姆滿臉不屑一顧卻還是将手裏的相冊仔細的收好。從去年三月之後,就再也沒有波文的消息。

完全不知道波文去哪裏了,不知道怎麽樣了。

“報紙上說現在情況越來越糟糕了,可是千萬不要打仗……”威爾太太絮叨的說着,越發擔憂起來。

對于這些湯姆已經漸漸的不再發表意見,也慢慢顯得不再在意。

——波文菲爾德那種臭老頭子誰要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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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歲。夏日。

放學回來打開家門,湯姆發現情況好像有點奇怪,【納吉尼?】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謹慎的用蛇語呼喚自己的寵物。

這條原本細小的蛇類,這些年來經過了六次蛻皮之後已經接近兩米長,是用來看家護院的最好選擇。

這幾年來,被納吉尼抓住意圖進來尋找些什麽的小偷至少又四個,這裏已經是附近不法分子遠遠避開的地方了。

【湯姆,有人闖進來了。】

納吉尼豎起了三分之二的身體,對着面前的家夥威脅的張大了嘴發動了攻擊,剛才的攻擊它并沒有得手,這時盤踞着和他對峙。

——不是那家夥啊。

不可否認的失望了一陣,湯姆整理好表情,快步走進去,站在他家客廳裏面穿着大袍子的陌生大叔回過身來,飛快的打量過湯姆,之後倒是平易近人,甚至有點自然熟的說:“你家的寵物很獨特。”

“當主人在家,才來拜訪。正常人都是這樣。”湯姆走近,距離對方三步遠的位置停下來,納吉尼快速的游爬到他身邊,“而且,請自報家門。”

“對此我很抱歉,是我唐突了。”穿着大袍子的大叔咳嗽了一聲,“我是阿不思鄧布利多。”

“鄧布利多先生。”聽到如此之後,湯姆對其報以微笑,“請告知我您闖入的原因。”

……

——湯姆你以後也許可以進巫師學校就讀。

去年就收到這麽一封信,按照上面的描述是一所名為“霍格沃茲”的魔法學校。那封信在看過之後就被湯姆随手放在了書桌上,再沒有理會。

誰要去讀什麽魔法學校,而且還是波文那個臭老頭提到過的學校。

“我的監護人現在不在身邊。”湯姆最後這麽對着鄧布利多說道,“而且我無法聯系上他。不知道作為巫師您是否知道,我目前有一份學業正在進行。”

鄧布利多考慮了一下,向着湯姆了點了點頭,提出了建議來。“菲爾德先生,我想我們可以幫忙聯絡到他。”

“……”湯姆起身,納吉尼揚着腦袋看他,“那麽請等一下。”納吉尼被留在原地陪着鄧布利多,湯姆回去房間裏,拿起筆來猶豫了一下,抑制自己想要寫下一大堆話得念頭,只是簡單的寫道:

【收到一所學校的入學通知,我想要是自己處理大約有些麻煩。】

——不論是稱你為監護人還是父親,……

我只是想要找到你我之間的聯系。

回到客廳裏,湯姆将信交給鄧布利多。

【自三歲起,到十一歲,我是這麽的尋找着,我們之間的聯系。】……

一九三八年五月,這封信被貓頭鷹送到了在軍隊之中波文的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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