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偷聽
偷聽
美味的食物還在嘴裏,來不及咀嚼,程歲杪原來就是想要找機會告訴陸岌這件事的,畢竟那個隋霧的行為話語實在古怪。
只是沒想到機會來得如此之快,陸岌開口問,只需他開口答。
程歲杪倒是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看着他把食物咽下去卻不開口,陸岌微微挑眉,問他:“不能告訴我嗎?”
“不,不。”
程歲杪立刻放下筷子搖頭:“我……”他只是在想該怎麽說。
他努力組織語句,原原本本把隋霧一開始差小厮給他送紙條,到最後離開前跟他說想讓他離開陸府,去将軍府的事講了個清清楚楚。
當然也沒有隐瞞他心裏的疑慮,和隋霧那一聽就是胡謅的借口。
“少爺,你說,他為什麽要找上我?”
以隋霧的身份地位,想要誰不行,為什麽偏偏找上他?還那麽執着。程歲杪是真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麽他能貪圖的東西。
陸岌給程歲杪夾了菜放在碗裏,程歲杪想起之前自己竟然沒有說謝謝,現下立馬止不住地道謝,陸岌微笑着搖頭。
“快吃吧。”
陸岌看他重新拿起筷子才輕飄飄開口。
“北面的那幢大宅子,其實不能說是将軍府,那是隋霧母親的娘家,你席間聽到了吧?他是因為養病,才回芸城來的。”
程歲杪下意識脫口而出:“他看起來可不像是個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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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岌笑笑:“瞧着是跟我不一樣。”
程歲杪一驚,這才回過味兒來自己的話有歧義:“不不,少爺,我不是那個意思——”
嘴裏說着,又放下了筷子。
“行了,吃飯。”
陸岌看起來并不介意,只是随口說了一句揶揄他的話。
程歲杪那股饑餓勁兒過去了,現下開始這頓飯吃得很艱難。
他看陸岌不說話,就想自己找話說。
“我跟他說了我不打算去別處。”
陸岌點頭問他:“他怎麽說?”
“……”
饒是程歲杪清楚自己的身份,警告自己不能多想,但還是會忍不住多想。
“他說我可以再考慮考慮。”
“哦?”陸岌笑得意味深長:“所以他跟你說了他還會再來?”
程歲杪沒有答是也沒有否認。
陸岌輕聲道:“走不走的,這事全在你,你若是想跟着他去,我不會不同意。”
程歲杪知道陸岌會這樣做,但聽他親口說出來,心裏還是有點不大舒服。
陸岌對他來說非常重要,但他對陸岌來說,可有可無。
自然,程歲杪曉得陸岌是因為對他好才會什麽事都讓他自己做決定,他本不該挑東挑西的,可就是心裏不得勁兒。如果自己的存在之于陸岌,有朝一日能跟陸岌的存在之于自己的意義是一樣的,那就好了。
“我覺得他古裏古怪的,我不想跟他離開。”
程歲杪讨好地看着陸岌:“這世上還會有哪一位主子不在意我一身血污呢?再也不會有一個人像少爺一樣,這麽晚還記着我沒有吃飯擔心我餓着了。”
他說:“這世上除了少爺,不會再有人對我這麽好了。”
“不要妄自菲薄,你的一輩子還很長。”
程歲杪微微蹙眉,他擔心陸岌多想,近了年關,所有人都會覺得陸岌的死期越來越近,包括他自己。
“少爺也會長命百歲的。”程歲杪脫口而出。
陸岌笑他:“盡說傻話。”
程歲杪微微沉思,糾正道:“我希望少爺能長命百歲。”
陸岌剛要開口,程歲杪道:“少爺也不要妄自菲薄。”
“好啦。”
陸岌擡手在他發頂揉了揉,那手法,就跟程歲杪對花靈一模一樣。
一看就是當他是個說胡話不懂事的小孩子,陸岌根本沒當真,而如果自己再強調一遍,就會顯得很刻意。
程歲杪起身收拾碗筷,陸岌問他:“你吃飽了嗎?”
“嗯。”程歲杪點頭:“少爺今日累了,早點休息吧,我打理好自己就過來守夜。”
原本似乎沒什麽,被他這麽一提,陸岌擡手遮在唇前打了個哈欠,轉身就要回到床上去。
程歲杪記起今日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還沒有跟陸岌講,一回頭,發現他已經躺下了。
之前看的書扔在一邊,閉着眼睛,擡起一只手,把手背放在眼前。
程歲杪提起食盒放輕腳步走了出去。
洗去自己一身的風塵仆仆,程歲杪換了衣服路過倒坐房,聽見裏面一片咒罵聲,夾雜着自己的名字。
程歲杪前行的腳步頓了頓,在考慮自己要不要聽這個牆角,就再一次聽到了自己的名字,這次罵的比之前髒一些。
他瞬間就做好了決定,默默靠近了一些,倚在牆根角豎起了耳朵。
罵他的那個人不用看也知道是誰,有小丫鬟在安慰花穗,還恭恭敬敬地稱呼她“花穗姐姐”。
“花穗姐姐放心,六少爺對他也就是一時新鮮勁兒還在,等看透他的本質,自然就會把他趕走了,到時候姐姐一定還有機會回來。”
“對啊對啊,我們幫姐姐看着,一有變化,立刻去通知你。這件事也不是全無轉機的。”
花穗哭個不停,“可是……可是六少爺把我嫁給了木謙,我根本就不喜歡他。”她嘟囔着:“那時候能回來還有什麽用。”
裏面一下子靜下來,可想而知之前大家安慰她,都不敢提這件事。
程歲杪一時訝然,身子僵了一瞬。
陸岌做主把花穗嫁給了木謙?然後勒令他們兩個馬上離開安苑?
不,不止是安苑,是讓他們兩個馬上離開陸府。
所以……陸岌已經調查清楚了嗎?今日的意外已經确定是花穗和木謙搞的鬼了?這麽快?
而且,花穗讨厭他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可木謙跟他有什麽仇什麽怨啊?
“花穗姐姐。”
裏面寂靜了一陣,終于有人開口說話了。
“要我說,誰都能看得出來木謙喜歡你,他人不錯,其實也不失為一個好選擇啊。”
程歲杪:“……”
好吧,這下倒是知道木謙陷害他的理由了。是了,之前陸崇過來的時候,就是木謙給花穗通風報信的。
程歲杪聽到有兩個人附和了幾句,花穗哭得更厲害了,嗚嗚哇哇了一會兒,又開始不斷咒罵起“始作俑者”來。
很明顯,大多數人都是眼看着花穗馬上要走了,原本也只是想看在以前的交情上安慰安慰她,可是她止不住的滿心怨氣哭哭啼啼,有幾個已經不耐煩了。
“嗐,我們這種人,能在陸府讨口飯吃已經算是命好了,主子要喜歡誰,我們管不了,只能低頭做好自己手裏的事,争取不出錯才好。”
“你什麽意思啊?”花穗現在在氣頭上,平日裏她就是趾高氣昂的性格,這個時候也沒改得了,又剛好在氣頭上,幾乎是逮誰咬誰。
“你是說我落得現在這個下場是我活該嗎?!”
“花穗姐姐,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跟那個死小子比起來,我們自然是跟你更好啦,但你也知道,少爺就是喜歡他,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情,誰都沒有辦法的呀。”
花穗又嗚嗚地哭了起來,哽咽着艱難開口:“我懷疑那小子是妖怪變的!”
“這……”
不說屋裏的人此時此刻肯定都是忍俊不禁的樣子,連程歲杪本人聽了這樣的話也覺得好笑。
“你們都什麽表情啊?不信啊?”
花穗繼續口誤遮攔,試圖力證自己這個說法不是空穴來風。
“你們還真別不信,不止六少爺疼他。隋将軍家的獨生子,只跟他在潭蔚寺見了一面,哎喲,就忘不了了。今天兩個人眉來眼去的,連老爺都看出來了,直說要把他送給那位小公子,結果人家不但沒否認,還說希望老爺不要插手,什麽要征得他個人同意才行。”
“真的嗎?”
“程歲杪連将軍府都搭上了啊?”
“哦喲喲,那我們更惹不起了,以後見了他還是避開些比較好。”
……
“你們——”花穗似乎快要氣炸了。
“真是一群沒骨氣沒出息的家夥!”
程歲杪聽不下去了,疾步回到陸岌房裏,陸岌還保持着他離開時候的樣子沒有變化,程歲杪剛進門就沒敢往裏走,就站在門口望着他。
“你若是沒別的事……”
床上的人突然出聲,把程歲杪吓得一激靈。
“……就把光滅了,我想睡了。”
程歲杪“哦”了一聲,趕快過去挨個把蠟燭滅了,屋子裏瞬間陷入黑暗。
後知後覺自己的床鋪還沒鋪好,程歲杪有些懊惱,但顯然為時已晚。
他等了一會兒,适應了光線,姑且能多少看清楚一些東西了,程歲杪蹑手蹑腳去鋪自己的床。
沒一會兒弄好了,他松了口氣,結果樂極生悲,一個轉身,一不小心踢到了床腳,腳指頭生疼,一瞬間差點兒眼淚直接掉了下來。
陸岌嘆了口氣,似乎對他無可奈何。
“小冒失鬼。”
一直被打擾的陸岌一如既往沒有對程歲杪生氣,他在黑暗中輕聲開口詢問:“你怎麽好像心事重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