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好看
好看
聽着綿長的令人安心的呼吸聲,程歲杪知道陸岌睡着了。
他小心翼翼地翻了個身,揉了揉鼻子,屋子裏很暖和,但程歲杪一時半會兒還沒有睡意。
因為一直睡不着,之前落了地的大石頭又不聲不響地動了動。
程歲杪想,如果自己一不小心惹毛了隋霧,而隋霧對他勢在必得,直接問陸予棋要人,陸予棋必定不會不給,那麽陸岌真能留住他嗎?
想來想去,還是不放心,可是他不知道應該怎樣正确對待隋霧。
——不惹毛他,又讓他覺得自己沒意思,不想要他了。
所以,如果反其道而行之呢?
程歲杪想,既然陸岌一個人留不住他,等到事情真的到了無法挽回的那一步,再多一個人幫他說話呢?
這想法似乎可行。
他的腦子裏閃過一個名字。
終于有了明确的目标。
程歲杪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睛,沒多久,也陷入了安穩的睡眠之中。
晨起喝了藥,程歲杪在門外堵住木圓,第一時間就問了他昨天杜韞把脈的情況。
木圓開口:“六少爺沒讓我進去,就他跟杜大夫在屋裏。”
他想了想:“但應該沒什麽吧,杜大夫出來的時候表情挺正常的,吩咐的也是那老幾樣,六少爺似乎也沒什麽不對,後來我們直接就去找你了。”
Advertisement
程歲杪微微點頭,只有大夫跟病人共處一室,看來是想什麽辦法都問不出來了,除非陸岌自己願意說。
木圓要走,程歲杪眼疾手快把他拉住了。
“花穗和木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少爺要趕他們出府?”
木圓略驚訝地看了他一眼,“明明你跟六少爺在一起的時間比我們多多了……”
他問程歲杪:“你沒問六少爺嗎?”
看起來這件事并非諱莫如深,至少明眼人都瞧得出來,木圓理所當然地認為程歲杪在昨晚就應該問過陸岌了才對。
程歲杪原本也是想問的,但昨晚還有比關心別人的遭遇更重要的事,畢竟無論如何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沒有。”程歲杪不打算多說:“我昨天回來得晚,少爺也累了,我沒好意思問。”
木圓看起來不打算跟他細說,程歲杪知道自己不能放過這個機會,木團嘴巴比較嚴,如果木圓再不說,從別人那兒聽來的道聽途說經過好幾手,都不知道可信度還能有多少。
“為什麽少爺要趕他們出府?”
“怎麽能是趕他們出府呢?”
木圓糾正他,言辭冷淡:“木謙對花穗情意深重,花穗也跟木謙來往密切,你知道的,若是兩情相悅之人一直留在府中,也是蹉跎了他們,六少爺是成全他們,才讓他們出府成親。”
程歲杪:“……”
木圓這樣說那這件事就是這個樣子了,主子說什麽都是對的。
程歲杪輕輕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木圓又要走,再次被程歲杪拉住。
“喂——”
“珊瑚玉的事,是木謙跟花穗兩個人搞的?”
他理解這個時候木圓不能事事都跟他說得清楚明白,尤其這件事還跟他有關。
“你不需要回答我,點頭搖頭就行了。”
木圓眼神微妙地看了他一會兒,腦袋向下,産生了一個小小的幅度。
心裏的猜測得到證實,程歲杪心裏沒什麽感覺。
老實講,就算花穗離開陸府跟他無關,她也一定會把這筆賬算在他的頭上,還不如坐實了。
兩人還站着,外面有小丫鬟挽着胳膊打鬧着說笑着進了安苑,看到他們,堪堪收住。
木圓問:“怎麽了?”
兩個丫鬟對視一眼,其中一個開口:“昨晚三少爺院子裏熱鬧得很,院子裏有人打了起來,誤傷了三少爺,聽說劃破了他的臉。今日夫人知道了,很生氣,剛才去找了三公子,聽說還要關他禁閉呢。”
“多用心做事,少聽其他院子的熱鬧。”
兩個丫鬟面面相觑,福了福身子:“是。”
等她們走了,程歲杪看着木圓,木圓無奈回應他:“多用心做事,少聽其他院子的熱鬧。”
程歲杪學着剛才那兩個丫鬟的樣子,往下福了福身子,道了聲“是”,木圓哭笑不得:“我可受不起。”
木圓去忙了,程歲杪去找陸岌,他一直在書房裏,似乎外界發生什麽事情都與他無關,他一人游離于在世間一切之外。
別的事情都能問木圓,但唯獨有一件事,他只能跟陸岌談。
“少爺。”
陸岌剛寫完一張字帖,程歲杪進來,幫他拿起晾了晾。
“怎麽了?”
程歲杪裝作無意開口道:“剛剛聽人說,昨晚三少爺院子裏很熱鬧,這會兒被夫人罰了禁閉。”
陸岌重新拿了一張字帖,聽完了也不怎麽關心似的,頭也不擡輕飄飄問了一句“是嗎?”
一邊寫一邊開口問程歲杪:“為什麽很熱鬧知道嗎?”
“好像說是院子裏有人打了起來,誤傷了三少爺。”
陸岌微微挑眉,擡起頭來,鼻尖的墨汁滴落,氤在紙上,瞬間散開化成一個墨點。
“還受傷了?”陸岌低頭一看,嘆了口氣,把手中的筆隔在一旁的筆架上。
問程歲杪:“知不知道有多嚴重?”
程歲杪頓了頓:“聽說是劃破了臉。”
陸岌表情微滞,然後不知為什麽,似乎在某個瞬間忍俊不禁地笑了一下,很快收住。
他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重新拿起筆:“應該是他的‘豔兒妹妹’吧,每次就想往他臉上招呼,巴不得他破了相,這世上就沒有哪位世家小姐看得上他了。”
程歲杪微微瞪大眼睛,沒有搭腔。
這是主子之間的調侃,他不确定自己能聽。
哪怕陸岌這個時候沒有避諱,但萬一某天他翻起舊賬來……好吧,陸岌不是那種人。
陸岌沒聽到程歲杪說話,擡頭看了他一眼:“沒事,你初來乍到不知道,我那三哥陸崇的風月事,陸府上上下下,能說的不能說的都在說,只是下人們肯定都是偷偷說罷了。”
“風月事?”
“都是好色惹的禍。”陸岌又寫好了一張字帖,拿起來看了看,程歲杪發現這張寫的比上一張好,但唯獨多了那個墨點。
陸岌必然也是這樣想的,他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可惜。
嘆了口氣,看着程歲杪把那張紙同樣放在一邊,陸岌開口問他:“歲杪,你已經見過了府中的所有公子小姐了吧?”
程歲杪輕輕點頭:“昨日宴席,都見到了。”
除了陸府本家的孩子們,他昨日還見到了在府中常住的兩位表小姐。
只不過對于女眷,除了最後陸懷茵陸懷荟突然出現,其他的都只是在宴席開場之時她們給老爺和老太太請安的時候見過。
“你記路不行,記人怎麽樣?”
程歲杪癟了癟嘴,他承認他記路是不太行,陸岌這話他沒辦法反駁。
“……還行。”
陸岌笑笑,問他:“既然見過了我的兄弟姐妹,你覺得我們兄弟姐妹幾人之中,誰長得最好看?”
程歲杪微微一愣,陸岌好像從來沒有關心過這種事情。
以陸岌給他的感覺來看,他像是覺得“姣好的皮囊是最無用的東西”那種人。
程歲杪沒想到有朝一日陸岌會問他這種問題,他仔細想了想,才鄭重其事地開口回答他。
“我這可不是恭維啊。”他提前強調:“我覺得少爺你長得最好看。”
陸岌像是很滿意,但又像是意料之中的滿意。
“世人關于美醜多有自己的見解,你覺得我長得最好看,無非是我的長相更符合你的胃口。”
程歲杪咬了下嘴唇,他總覺得自己的想法應該變一變。
可能因為在裏花樓待過一段時間,陸岌偶爾随口說起一些毫不相關的話,在他聽來,總會萃取出一些別樣的意味。
程歲杪當然知道陸岌沒有那層意思,如果陸岌真的對他另有所圖,自己在他身邊這麽久了,無論陸岌再如何隐藏,對于真實需求,也該露出一點兒狐貍尾巴了。
他看起來無欲無求的,尤其自己幾乎日日夜夜跟他待在一起。
程歲杪不覺得陸岌能隐藏得那麽深。
他問陸岌:“難道少爺不覺得你是幾位公子小姐中長得最好看的那一個?”
陸岌微笑着搖頭:“我不喜歡自己這種類型。”
程歲杪好奇開口問他:“那少爺喜歡哪一種?”
陸岌笑而不語,程歲杪明白了,陸岌并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
每次陸岌不想回答某個問題的時候,就會是這副表情。
“我那三哥陸崇,長相雖然不是最拔尖兒的,文采卻是頂頂好,尤其擅長寫詩。”
“詩?”
陸岌笑着點頭:“情詩。”
他說:“他見了美人,就有一肚子的感情要抒發,攔都攔不住。”
程歲杪想了想,“可是三少爺沒有娶親啊。”
府裏四位少爺,目前娶了親的只有大少爺陸岚。
陸岌微微颔首。
程歲杪懂了,那陸崇院子裏的“熱鬧”,沒有一頭是正兒八經的夫人鬧出來的啊。
“那不就是——”
程歲杪沒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