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湖中閣臺上的少男少女們身姿綽約,美人捲珠簾,踢腿若燕,輕盈地跳躍在空中,猶如一幅流動的畫卷,流螢被困在明紙袋中發出的點點光亮應和這波光粼粼的湖水,宛若詩篇似夢如幻,帶來浪漫與神秘的無限遐想。加之地坤的香氣融進潮濕的夜色,的确是讓人沉迷不可自拔的紙醉金迷。

只是這般美輪美奂的背後是痛苦和淚水,地坤們被強制誘發情汛,又用藥讓他們保持清醒,訓練每個人的神态表情,是被精心打造包裝後的連城之璧,也是茫茫苦海和悲劇的開始。

若方多病還只是年少無知的不谙世事,定會為眼前的美景鼓掌歡呼,可他已經歷了許多事,又确認了流螢莊藏污納垢,便不願去看那絕美的悲傷,不願去聽那荒唐的叫價。

為分散注意,開始與笛飛聲推杯換盞,大魔頭倒也算給面子,四五句裏會搭腔一句,不至于顯得自己像個對着木樁喋喋不休的傻子。只是不知為何,阿飛的聲音越發的輕聲細語起來,靠的極近才能聽清他在說什麽,直到那句‘你醉了’幾乎是貼着耳朵震動了鼓膜,方多病才推開人大聲争辯到,“你才醉了,區區桃花釀,來人,再給本公子上一壇。”別的賓客聽見也都只匆匆一掃,不敢多看更不敢問。

“內力化酒都不會,還沒醉?”笛飛聲穩穩托住坐不太穩的醉鬼,“你的腦袋裏都在想什麽。”

“這酒味道不錯,甜口的,咱們買點回去研究研究,嘻嘻……”

面若冠玉的公子傻呵呵的笑靥如花唇若丹霞,笛飛聲眼神暗了暗,拇指擦過他的唇角,拭去殘酒,“聽話,內力化酒。”

多愁公子收了笑容,苦着臉在所剩不多的意識裏搜尋指令中提到的具體內容,貼在後背的熱源放出一縷和自己不同的內力,引導經脈吐納,燥熱慢慢褪去,腦袋清明起來,揚州慢開始運轉,還未消化的酒水從四肢百骸漸漸散去,酒勁是過去了,但……方多病夾住雙腿,支支吾吾,“喝太多了,我……我去如廁……”

笛飛聲并不回應他,只是收回手,拿起酒杯淺酌。

“阿飛,你也喝了不少,要不要一起去啊?”

差點沒繃住表情,就算明知道對方說的就是字面的意思,但這邀約也實在離譜,笛飛聲清了清嗓,最終選擇開口嘲諷,“方多病,你沒毛病吧,今年幾歲了,這都要人伺候?”

方多病這會兒也沒法跺腳表示氣憤,做了個鬼臉便讓侍從帶路開溜了。

解手回來路過臺下的候場區域,見一面色潮紅的女地坤和侍女起了些争執,不過很快就踏上了閣臺,方多病也就回到了自己的隔間坐下,想着自己剛才喝醉的醜态,桃花釀是決計不敢再碰了,熱意散去後湖邊的夜風一吹,不自覺打了個冷顫,一時相望無語,只能不太好意思向笛飛聲道了謝。

突然間臺上的地坤在聽見幾次出價後發狠奔至邊緣,噗通一聲決絕投湖,那姑娘雖本能掙紮,卻始終不曾開口呼救,有侍女拿竹竿去撈,全被水中人推開,這裏離岸邊又遠,監察司似乎聽見動靜往這邊跑,方多病見這樣下去不行,沖到臺邊撩起下擺準備下水救人,哪知被人一掌打退三步,腳下站穩擡頭看去,笛飛聲衣角帶風,淩空騰起,掠至湖中一把揪住那地坤散開的頭發拽起,反身點水飛回方多病身邊,将人扔在地上便不再管,回座喝酒去了。

也不知道是該誇還是罵,索性先不管他,方多病蹲下身去扶那姑娘,安慰的話在嘴裏轉了又轉,怎麽說都實在無力,又不敢将人交還給流螢莊的下人,硬是等監察司的人到才拜托他們帶去找大夫醫治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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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公子哪裏的話,”那領頭的是位馬姓副使,“我們在此蹲守數日無所獲,這姑娘恐怕能問出些事情來,定會妥善照料護其周全。”

方多病點頭,幸好監察司是來查案的,不然都不知道該不該把人交出去。

劉贏搖着羽扇一直在觀察留意方多病和阿飛的細節,侍從也将他們之間的對話一字不落回報,猜測能讓方多病這號人物乖乖聽話的男人,又是如此生人勿進的氣魄和絕世武功,會是誰呢?當即宣布出了這種事今夜的珠簾流螢宴只能遺憾取消了,卻話鋒一轉,再次向兩人致歉。

“之前只知方公子曾與四顧門李門主出雙入對,沒成想與金鴛盟笛盟主也是鹣鲽情深。真是招待不周,還望笛盟主高擡貴手不予計較,流螢莊必定奉上賠禮。”

衆人這才驚覺,雖說江湖人皆知的金鴛盟盟主不是時常露面人人識得,可傳聞中的那可劈萬物的刀法,剛猛霸道無堅不摧的深厚內力,喜怒無常目空四海的性格,和眼前這位南海派阿飛确實相符。

笛飛聲也不否認,自顧自的喝酒吃菜,仿佛這裏發生的一切與他無關。

賓客中有人交頭接耳起來,聲音不大,習武之人卻也能聽見些許,無外乎是些‘這金鴛盟的大魔頭也來這兒找地坤。’或是‘這方多病自诩名門正派,竟與那十惡不赦的笛飛聲暗通款曲。’‘不要命啦,當心大魔頭屠你全家。’

笛飛聲放下筷子,摘了面具,正盤算哪個家夥最不順眼拿來見見血的時候,方多病站在他的桌前,抱着爾雅劍面對那些人直接開罵。

“古語有雲,‘蛇蛇碩言,出自口矣,巧舌如簧,顏之厚矣’你們這些人要不要點臉,一口一個大魔頭的說誰呢!他笛飛聲一沒滿嘴仁義道德實則一肚子男盜女娼,二也從沒偷襲暗算背後捅刀趁火打劫,怎麽就成了你們嘴裏的十惡不赦了?再說他要是大魔頭,你們今天早就死八百趟了,還有命在這嘴碎?這裏坐的不是貴門顯赫就是持祿養交的,剛才那小姑娘落水你們可有一人去救啊?你們憑什麽說他,各個都是山中竹筍,嘴尖皮厚腹中空,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

笛飛聲只能見到那筆挺的背影,但想他那咄咄逼人的樣子,雖然聒噪,應該也算有些可愛吧。

原來被人維護的感覺是這樣的,壓下嘴角不自覺彎起的弧度,難怪李相夷冷情寡思十年,被這小子攪的又內心蕩漾起來。

“金鴛盟壞事做盡……”

“你看見啦?還壞事做盡,你倒是說說具體哪件事啊。”

“那角麗谯……”

“你都說了角麗谯,關他笛飛聲什麽事啊,你去問問監察司,角麗谯那妖女是誰殺的再來說話。”

“當年他與你師父李相夷處處作對為了贏他還使陰招,方公子不會連這都否認吧。”

“我師父從未說過笛飛聲害他,要不然你去找我師父對質?再說了高手對決本來就針鋒相對,難道還得情意綿綿不成?哦對了,當事人之一也在現場,不然你找笛盟主對質啊?”

“就算……那還有……”

這樣下去沒完沒了,笛飛聲站起身,用眼神就讓那開口的人收了聲。

“還有什麽啊還有,你啞巴啦,怎麽不說話啊……”

“方多病,你吵不吵,跟他們廢什麽話。”

“我是幫你诶,你這人怎麽不識好歹呢,”方多病回頭瞪他,“算了,這熱鬧成了驚吓,飯也吃不下了,和你們這些人模狗樣的人待在一個房頂下就反胃,哦不對,狗都比你們正派,告辭!”說罷大步離去。

笛飛聲見他出了門沒回頭,也不避人,大庭廣衆之下擡手召出無顏。

“找劉莊主拿份名單,若有嘴碎的,上門送貼。”

“屬下明白。”

等他出了門,果然有湖邊月下那人姣姣身姿。

“氣死我了,”方多病越想越氣,“都是些什麽垃圾,我看他們才沒一個好人,還有你,不是我說你啊阿飛,本公子幫你說話你怎麽還拆我臺呢,你就由着別人這麽喊你大魔頭倒一點不生氣還樂在其中是不是?”

“不算讨厭。”

“什麽不算讨厭啊,你……你真喜歡人家這麽喊你啊?”

“這稱呼也不知是誰叫的最歡。”

方多病見笛飛聲目光深沉,反應過來他在說自己,一時語塞,忽而又想到了更要命的問題,“完了完了,你剛剛聽見他們說什麽了嗎,說我和你……總之完蛋了,這傳出去可怎麽辦啊。”

“跟我傳成一對讓你很丢臉?”

“不是這個問題,要是讓我娘知道我和個天乾傳的不清不楚的,非打斷我的腿把我關起來不可。”

“你不知道你和李相夷在街上都有話本賣嗎?”

“那能一樣嗎,他是地坤。”

笛飛聲翻了個白眼,“你還真是蠢的可以。”

方多病擡腳就踢,自然是踹了個空。

“現在怎麽辦,我都和那劉贏撕破臉了,查案肯定別想了。”

“不見得。”笛飛聲從懷裏摸出張皺皺巴巴的紙條,上面是李蓮花的字跡,‘蓮花樓見。’

“李蓮花給你留信了?”

“給你的。”

“什麽時候?你怎麽才拿出來。”

“廢話這麽多,你走不走。”

“走,怎麽不走,他一定是有法子了,我們快回去。”

方多病着急走路時總顯得輕快跳躍,笛飛聲跟在他身後無奈吐槽,果然還是個臭小鬼。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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