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第17章

第 17 章

陳向東端坐着吃了幾口剩菜,表情微澀。

昏黃的油燈被竊入的涼風吹得微蕩,燈光吞吐明滅。

此時,人如燈芯。

在這幽暗的空室之中,回想身世飄零如點點浮萍,無處依托。

之于廣闊天地,他又細微如湖海中的一縷漣漪……

思緒缱绻之時,一時間難以自持。

“你幹什麽?哭哭啼啼,瞧你那娘們樣。”驀然,駱子路在旁側冷諷。

陳向東哪裏想到,他這麽快就回來,還不聲不響的出現,直吓了一跳。

他心驚膽顫的瞧見駱子路将一疊粗紙扔到桌上,又拿出一個文盒,從裏面取出文房四寶。

“這些,全部寫上,今晚給我寫好。”駱子路盯着陳向東看了一會兒,才緩緩的收拾了碗筷,嘴裏還嘟囔道:“明日的中午飯就這樣沒了。真是豈有此理!”

陳向東擡頭瞪着視着他,他絕想不到世上竟然有這樣的人。為什麽,所有的事都趕巧讓他給撞上了?難道真是前世的宿命麽?

“寫什麽?”他無力的低語着。

“你是病糊塗了麽?剛說就忘,房子出租的事項啊!”

陳向東站起身來,色厲內茬的說道:“我不會跟你睡一張床的,這房子我已經租了——”

“你說什麽?”駱子路眯起眼睛,目光淩厲如另外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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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逼進一步,陳向東便倒退一步,竟險些被身後翻倒的板凳給絆倒。

“全……全部要寫麽?”陳向東瑟瑟低語。

“嗯!”

那個惡魔出去了,陳向東整個人松懈下來,扶起倒在地上的凳子,坐下頹然。

沒有一絲花間的柔膩,亦沒有香奁的脂粉之氣。

有的只是咄咄逼人的張狂氣勢。

這個人和付明光是如此的不同。

一個張狂一個內斂,一個小氣一個大度,一個狂燥一個溫文。

如溪河之于海天般,不可比拟。

他竟然以為他們同一個人,真是太可笑了。

陳向東的字如同他的人,清瘦舒展,疏秀飄逸,行筆處優柔回環,倒有燕舞飛花之妙。

駱子路取一張看了,臉上不覺露出一絲笑意,點頭稱道:“這一手倒是妙極。”

陳向東臉上微醺,只是低頭疾寫。

誰料他又接下來道:“可惜太過柔膩了,看來就憑你這人,頂多也就是個教書先生,難成大器。”

陳向東咬牙切齒,卻無可奈何。

心中剛剛堅定這人定不是付明光的想法,卻再一次的動搖。

他……他是如何知道的?

“我自是難成大器,但不知駱少爺倒成就了何等的偉業?”陳向東已經忍無可忍了。

駱子路驚訝的“咦”了一聲。

笑道:“瞧着罷。”然後在左側坐下,取出幾張精美紙張,似乎也開始就筆書寫。

陳向東愕然,這人臉皮之厚……

幽冷的夜風微微襲來,伴着淡淡的香韻,在四下氲氤回蕩。

“你認識付彬麽?”駱子路似想到什麽。

陳向東驀的聽到付明光的大名,吓了一跳,目光疑惑的望着駱子路。

“你問這個做什麽?”這個妖魔又在打什麽鬼主意。

“你若是認識他,可否幫忙寫一封薦書——”

“不認識!”

“真的麽?!那太可惜。”駱子路嘆惜一聲,又凝思細想。過了半晌,他複道:“早些聽那船夫說你是打汴京來的?你可有認識什麽京官麽?”

陳向東鄙夷道 :“我最多不過是個教書先生,哪來資格認識什麽京官!”

“這倒是。”

陳向東氣得牙癢癢的。

駱子路已經寫好了幾紙書信,細細吹幹,疊好,然後裝到一個精致的信封中。

陳向東瞄到信封上面所寫,心裏暗罵好不要臉。

世人為了蝸角功名,蠅頭小利,不惜冒認他人子孫,亂拜親爺,真是無恥之極。

但是,這卻不失為一個快速取得功名的好途徑。

事實上,許多有識之士,也難以掙脫這世俗的法則,逃出名利的羁絆。

瞧着駱子路洋洋得意的表情,心裏不由的黯然。

何處才是他心靈隐逸的港灣?

“寫好了麽?”

“是——”陳向東剛應一聲,便覺眼前一黑。

駱子路已然将油燈吹滅。

這突如其來的黑暗讓陳向東驚叫一聲,駭然道:“你幹什麽?”

“已經不用寫東西,點着費油啊!”只見駱子路到了窗邊,支起了殘破的窗戶。

涼月灑下的清晖,瞬時的照射進來,将這小小的陋室砌成一個幽冷寧靜的世界。

陳向東一時間的恍惚。

淡淡的花香恍惚幽渺,若即若離,似有若無。

陳向東只覺自己象是跌入一個迷霧的夢境,如此的奇詭而迷離……

望着站在窗邊背着月光的駱子路,陳向東又是一陣的迷茫,他心裏卻想起了另外一個人。

在這凄清的夜,會從身後緊緊摟抱着他的那個人。

袅袅的香煙、輕柔的薄紗、厚重的幕帏、錦緞上糾纏的肢體、鋪滿枕巾的青絲、眼角劃落的淚痕、輕輕附在胸口的手掌、耳邊呢喃的低語……

“東弟……你的心在哪裏……”

幽暗中,付明光的雙眸——憂傷而灼目。

他又分不清誰是誰了!

回神之間,駱子路已經欺近,并且開始脫衣。

“你……你想幹什麽?”陳向東結結巴巴,心跳如鼓。

“上床睡覺,你若不想睡,別擋着路——快點上去啊!”一把抓住陳向東的肩膀,把他住床上推。

“別碰我!”陳向東驚吓的往床裏面縮。

“誰願意碰你了,又不是女人,切——”駱子路已經躺下來,并且恬不知恥的占了大半的床。

“那屋子今天又沒租出去,你幹嘛就睡在這裏?”

陳向東縮在床裏,不敢躺下。

“習慣一下不是更好。明天還要早起,快睡罷,一早還要去排隊。”

“排隊?!”發救濟錢米麽?

“當了你的玉如意,心裏着實過意不去。這裏有位名醫,對宿疾很有一套,咱們一早去,到了傍晚說不定就輪到了。”

“名醫?你想帶我去看什麽?我不去!”這個男人想揭他的舊傷疤麽?只是他的傷疤太過吓人太過痛苦太過傷心了……

他不要,他不去,絕不去……

“我不會去的!”陳向東再三重複,回應他的,只是駱子路微微的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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