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複命

第19章 複命

天已黑,外面除了高懸的明月繁星,只剩下院子裏那些明明滅滅亮起的微黃燈火。

安雲的小院子也是漆黑一片,唯有安雲的房間內外亮着的燈籠,照出幾分輪廓來,依稀見到其中晃動的人影,其餘卻是看不分明了。

清月不明白,她家小公子到底在看些什麽,這晃動的人影到底有什麽好看的?

只是在這漂亮的小哥兒進府之後,她家小公子許多舉動都很奇怪,她便也不再深究了。

似乎是察覺到有人來,似乎又像是看煩了那邊的景象,臧亞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扭頭朝着面前的清月看過來,由側躺的姿勢直立了起來,變成盤膝坐在那裏,輕描淡寫的問了一句,“東西送過去了?”

清月點了點頭,謹慎道:“是的,安夫郎他很喜歡那東西,在看到那東西的時候,臉上皆是驚喜的神色。”

清月說到這裏,擡頭瞅了一眼她家小公子的神色,見他臉上沒有什麽反應,暗自思忖了一會兒,又補了一句。

“安夫郎還問,為什麽小公子突然送他這個東西?似乎有幾分受寵若驚的樣子,那表現似乎是覺得公子與他那東西,像是準備要把他賣了一般。”

本來沒有什麽表情的臧亞,這才輕輕的笑了一下,語氣有幾分散漫,以及尋常不多見的笑意,“即便是賣了他,也值當不了那東西的價錢。這小哥兒,還真當沒有見識。”

既然值當不了那東西的身價,小公子還不是将那價值不菲的東西送到了他屋子裏,若是不小心磕了碰了弄壞了,那豈不更讓人心疼?

只是這話,清月知曉自己不能說,她也不會說。

清月看着說完那話之後便不說話的臧亞,緊接着想到了什麽,又請示了一句,“那這廚子要換一個嗎?”

本來中午就該換了的,結果這中午和下午給他們帶來了不少的驚喜,只是這驚喜是驚喜,卻不是來自于他,而是那位哥兒。

眼下看來,這廚子也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既然是入公子口的東西,便不該讓外人來插手。

若是随意一人都能向他提意見,插手公子的吃食,那外面的人混進來想要謀害公子,那豈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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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可大可小,端看上面的人如何看了。

剛剛還有些走神的臧亞,聞言卻是扭過頭來看向清月,反問道:“你覺得呢?”

清月打量着自家小公子的神色,猶豫了一下,還是道:“既然做不出公子滿意的吃食,後又聯合旁人欺瞞于公子,還敢讓人插手公子的吃食,我覺得這樣的廚子留不得。”

這府中各項都有定規定數,為的就是不出差錯,這廚子做的東西都是入口的,所以這廚房安排的人也是經過精心挑選的,挑選出那種即便是有點小九九,那也是那不敢動歪心思的人。

臧亞沒有說話。

清月見狀,知曉自己的答案錯了,同時心裏嘆息了一聲,隐隐猜到了公子的想法。

這事本該是清月決定的,畢竟這也屬于府中伺候公子的事,如果這種小事都拿來煩擾公子,那豈不是太令公子操心了。

但這事又和那安夫郎有關,清月總有一種直覺,要是不告訴自家公子,若是日後公子得知,怕是連她都要受到懲罰的。

畢竟,她家小公子,可不是什麽能記住舊情的人。

清月這般想着,便又道:“不過,這廚子這次聽命的人是安夫郎,安夫郎做這事似乎也只是為了讨公子歡喜。既然如此,腦子也不算太過于愚笨,敲打敲打之後還可以留用。”

臧亞這才點了頭,“那就留着。”

“是。”清月在心裏緩緩的嘆息了一聲,隐隐覺得他家小公子,似乎太過于被那夫郎牽扯心神了。

清月應了一聲,複又想到了什麽,接着道:“那這事要去告訴安夫郎一聲,讓他不要再插手了嗎?”

臧亞聞聲想了想,“不用了,敲打廚子就好,至于這背後的事,只當我們不知道好了。”

“是。”

清月在心裏盤算了一下,知曉這事回去該如何安排了。

“下去吧!對了,明日我要去宋林家,你去準備一下,之後不必上來伺候了。”

“是。”清月再次擡頭看了一眼小公子,見他似乎又在看那個小院子了,她便輕步下去了。

直到下去之後,清月還是十分嘆息,她跟着小公子的日子不算久,但是也有兩三年的時間,可是即便是這般,她對于小公子的心思,還是只能猜得到一二。

不過十二歲,本該是魯莽不知世事的年紀,在外人看起來也的确無法無天、沒有章法,但唯有他們這些跟在身邊的下人才知,小公子的心計不亞于成年人。

不然,只一個城主獨子的身份,又如何能得到父親這般寵愛和縱容?

按理來說這次廚子的事在常日裏,小公子應該會處理了他的,絕對不會留下這般隐患。

可是這次,小公子破天荒的留下了那個廚子,究其原因只是為了那個哥兒。

清月猜不透,她家小公子對于那小哥兒到底是個什麽心思,若是想要當個暖床的,那就不會連人都不見,平日裏也是離得遠遠的。若說對那小哥兒不上心,小公子也不會對他的衣食住行那般在意,還把那麽貴重的東西一股腦的朝他那裏送。

清月直到離開小樓,還是沒有想明白她家小公子對那夫郎的心思,唯有一點可以肯定,她家小公子對這安夫郎是與旁人不同的。

清月不知道這是好是壞,不過這也不是她一個下人該考慮的事,她只需要盡心伺候好公子便可。

清月整理好了思緒,原本就挺立的脊背挺得越發的筆直了,帶着身後沉默的小丫鬟,朝着後院進發,她還得為小公子打理明日出行的行頭。

*

清月走後,臧亞盯着安雲的院子看了一會兒,直到那裏熄燈,這才收回了自己的視線看向天上。

臧亞也不知道自己對安雲是個什麽想法,見到他的時候,他的心髒跳動得太快,這讓他難受,于是他便會覺得不開心。可是不見他的時候,他又覺得想要看看他在做什麽,看看這嬌弱的小哥兒能做出什麽動靜來。

真是奇奇怪怪,讓他覺得不舒服,又想要繼續體會的感覺。

臧亞不理解,卻也覺得很稀奇。所以,他才下意識的對安雲做的事縱容了幾分,畢竟能讓他有這種感覺的事,這些年已經變得越來越少了。

臧亞從有意識起,他便覺得不管做什麽事都很無聊,所以他很樂于做點能夠讓他心情起波動的事。

有知卻無畏無懼無感,偏生還異常聰明,這是很危險的事。

因為這樣的人,他會為了尋求到一點點新鮮的刺激,即便是知曉有嚴重的後果,也會去做危險的事。

後果的嚴重程度,自然也取決于,他覺得做什麽樣的事情,可以挑起他內心的波動了。

當然這事的危險指對的,有可能是對他自己,也有可能是對別人。

臧亞從很小的時候就展現出了武學天賦,他父親察覺之後,很快為他聘請了名師。

那個武師教了他三年,臧亞也很争氣,只這些年便學會了他全部的功夫。

臧亞在能打得過他的師傅之後,偶有一天看着那男人嚴肅的面孔,突然生出了一個奇異的想法,想要看看這男人在什麽時候會變臉。

臧亞試了試,後續發現這個男人不在乎妻子、兒女,不在乎族弟,唯一在乎的就是他自己,似乎只有危及他的性命,他才會在意幾分。

臧亞想,要是看到他瀕死,會不會能讓他展現出更多的慌張來。別人來做未免太無趣了,他想要自己來試試。

于是,臧亞這樣想了,他也這樣做了。

後來的結果便是,臧亞發現那男人快死的時候,那張刻板嚴肅的臉的确變得憤怒和失望,最後變成了驚恐和絕望,最後差點反殺了他。

好在,臧亞的父親聽到動靜立馬就趕了過來,救下那可憐的武師,也救下了重傷的臧亞。

剛開始,臧科還以為是那武師想要對臧亞不利,所以臧亞才會對他那樣做。

臧科唯一的獨子,臧科自然疼惜,甚至怒不可遏的想要直接殺了那武師的,只是他尚且還有幾分理智存在,還想要看看這武師身後有沒有什麽人在操控。

結果這一查,查出了令臧科都大為震驚的事情。

臧科将臧亞叫了過去,表情有些怪異,直接詢問是不是臧亞做的。

臧亞幹脆的承認了。

臧科詢問為什麽。

臧亞卻是平靜的告訴了他父親,那武師什麽都沒有做錯,只是他想要看看他奔潰的樣子罷了。

臧科當場就呆愣住了,他問臧亞,為什麽要這樣?

臧亞只是答,他只是想要那樣罷了。

沒有原由,只是想,所以臧亞就做了。況且,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這就是很好的答案了。

臧亞至今都還記得,他父親當時震驚又扭曲,甚至還夾雜着幾分痛苦的神色。

當時的臧亞不明白為什麽,後來也逐漸明白了,或許是他父親沒有想到,他祖上病态的血脈,會在他最寵愛的兒子身上凸顯,而且比之他們任何一人都要更凸顯。

臧亞想到這裏,再次感嘆了一聲他父親的良苦用心,有他這樣一個兒子,他父親可是操了不少心了。

曾經做過了不少事,現在也做了不少事,将來也會為此做不少事。

即便是眼下這個小哥兒,也是為此而存在的。

臧亞突然輕笑了一下,覺得還挺有意思,有意思這種情緒,本身就是很難得的了。

看着不遠處熄滅的燭火,臧亞想着明天有兩頓飯不能在家裏吃,還覺得有些可惜了。

*

安雲在拿到那白玉金底的兔子之後,整個人都亢奮了起來,盯着那兔子怎麽都睡不着,直到他終于熬不住,覺得身上不舒服之後,他才去睡覺了。

第二天一大早起來,安雲開心的摸了摸那放在枕頭邊上的兔子,準備吃了早飯就去廚房,今天他要指點鄭大廚多做兩道好菜出來,也算是感謝小公子給他送那麽貴重的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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