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晉江獨發
第22章 晉江獨發
臧亞坐在涼席上, 目光看着下方,觀察着兩人的動靜。
目光幽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下面, 安雲帶着小翠忙活了一下午,按照他記着的步驟一步步的做事。
月季花洗幹淨, 用幹淨的容器裝起來熏蒸,等到熏蒸得差不多了之後, 又用紗布将之包起來擠壓, 收集裏面的汁水。深紅色的汁水從潔白的紗布中滴落,一滴一滴, 落到容器中, 溶成一灘深紅色的,帶着幾分花瓣香氣的液體。
在将全部的月季花都弄成半幹不幹的香濃汁水之後, 又将之放在小火上熬煮。熬出其中的水分, 只剩下濃縮的汁液之後, 安雲又放入了蜂蠟進去。等到兩者混為一體, 安雲又擠入了一些檸檬汁, 最後快要出鍋的時候, 又加入了一些冰片。
最後,小心的将液體倒入買來的小號瓷瓶當中, 等待着成形。
在安雲做這事的時候, 小翠全程都在旁邊看着,此時看着倒在小瓷瓶裏, 慢慢凝固的深紅色胭脂,她還有些緊張, “夫郎, 這東西就做成了嗎?”
安雲點了點頭, 盯着那慢慢凝固的液體,表情還有幾分嚴肅,“嗯,應該是成了吧?”
其實,安雲這也是第一次做這個,這讓他有些不太确定,不過看着這出來的成色差不多,那應該就是這般了吧?
兩人又等了一會兒,看着那胭脂逐漸變成了半幹不幹的半固體,小翠終于還是忍不住了,朝着旁邊的安雲,道:“夫郎,不如你先試着用用,讓我看看這東西和商鋪裏那種高級胭脂有什麽區別。你要是不試試,光是這樣看,也看不出這東西有什麽區別。”
安雲聞言有些猶豫,還是覺得有些變扭,他用這種東西做什麽,顯得有幾分不倫不類的。
不過小翠有句話還是說得對,如果不用,即便是他自己有信心,但萬一他沒有做好呢?
猶豫了一會兒,在旁邊小翠期待的眼神當中,安雲還是沾了一點胭脂,放在自己的唇瓣上,然後等着小翠來看,看看這和她在店鋪裏看到的上等胭脂有什麽區別。
誰知道,小翠在看到安雲扭過頭來的瞬間,她的眼睛當即就亮了一瞬,随即高興道:“夫郎,你真好看。”
安雲這具身體本來就長得好看,雖然身子單薄,卻自帶幾分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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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這段時間安雲被臧府的人養得很好,他的臉上也逐漸有了幾分氣色,連帶着臉頰都紅潤了不少,雖然唇瓣依舊蒼白,透出了幾分弱氣,但是卻讓人一看就眼前一亮。
此時,安雲依舊是那般纖弱仿佛下一秒就會飄走的樣子,可是他唇瓣上的那一抹紅,讓他整個人的變得鮮活了起來,就像是黑白水墨畫上的漂亮仙人,一下子從畫裏走了出來,變成了活生生站在衆人面前的漂亮哥兒。
小翠只是看了一眼,眼睛便亮了起來,看着安雲驚喜道:“夫郎,你這般真好看。”
小翠語氣當中的稱贊是真心實意的,眼裏也皆是驚豔之色。
安雲差點有些承受不住她這般的眼神,稍稍移開了頭去,只是低聲道:“我做出來的這胭脂,你覺得比之你在胭脂鋪見到的那些胭脂如何?”
小翠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道:“一樣的,甚至比起我在胭脂鋪中看到的胭脂,還要潤澤幾分,也更加服帖唇瓣。”
安雲聞言笑了,這一笑,他本因為沾染了胭脂而多了幾分色彩的面龐,也顯得越發的豔麗起來。
小翠都看呆了,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般直白笑着的安雲。
安雲看着呆愣的人,有些不自在的移開了自己的視線,将自己唇瓣上的豔色擦去,盯着自己今日做出來的那二十四盒胭脂,輕聲道:“你說,如果我這胭脂賣一兩銀子一盒,會有人買嗎?”
安雲定的這個胭脂盒子,比起那日臧亞送他的那個小了一半,但是他覺得這個容量,這個定價,也是有優勢的,雖然量小,可是也方便攜帶啊!
小翠見安雲竟然那麽快把自己唇瓣上的胭脂擦掉了,還有些失落,聽到安雲這樣詢問之後,她稍稍有些疑惑,不過想了想還是道:“肯定有人買,畢竟夫郎這胭脂比之胭脂鋪裏的也差不離,而胭脂鋪裏這般成色的胭脂都要賣5兩銀子一盒,夫郎的胭脂這般便宜,應該會有識貨的人要的。”
“那你覺得,這府中的丫鬟,會賣嗎?”
在安雲的記憶當中,比起外面大街上的人來,其實這府中的丫鬟是最近,也是最好的目标,因為她們其實還算富裕,她們的吃穿用度都是府中花錢,她們每個月還有月錢。
而且,這些進入了府的丫鬟,除了一些掌管特俗地方的丫鬟之外,其餘的丫鬟除了休沐的時日,其餘日子都是不準出府的。
如果她們的月錢不需要交給在府外的家人,她們能自己留下來,其實也能存下一筆不小的銀子。
小翠聞言,想了想,認真道:“我覺得應該會的。”
女人都是愛俏的,更何況是這些天天在府中服侍着達官貴人的丫鬟們,她們雖是不能表現得太過于出衆,但是私底下也是會向往的,也會偷偷為自己購置一些新裙子,以期待自己和那些貴人們一樣好看。
即便是平日裏在府中不能穿,但在休沐回家那日,卻是能穿上自己最好看的裙子,畫上最好看的妝容,以向家裏人證明自己過得很好。
因此,平日裏打扮樸素的姑娘們,都會在準許回家看望的那日,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畫上自己最好的裝扮,以最好看的姿态回到家裏。
甚至,有些非家生子的丫鬟的人家還會安排在那一天給她們相看人家,如果相看好了,那就等着出府的時候成親。
那些是家生子的丫鬟因為從小到大都在府中長大,并且世代賣身契都在主子手上的緣故,雖然不能像非家生子那般自由,卻是能時常出入貴人跟前,也是能允許用上一些胭脂的。這些家生子丫鬟,手裏除了自己的月錢,還有上面主子的賞賜,比起普通丫鬟來也更是有錢,也更願意打扮。
兩相結合,如果有便宜又好的胭脂,她們也是願意買的。
安雲聽着小翠毫不遲疑的應了下來,不由松了一口氣,随即道:“那你覺得,這胭脂賣給這府中的丫鬟,你覺得怎麽樣?”
小翠看向安雲,眼睛突得就是一亮,随即道:“夫郎,我覺得這是好辦法,夫郎,你可真聰明。”
安雲被她誇得有些不太好意思,其實他不是聰明,反而是在走捷徑。
安雲是覺得,他現在沒有任何的根基,如果想要買東西,那只能賣些零散的散客。但是散客不一定有錢,如果他的東西貿然賣得太貴,怕是她們都不會願意看一眼。畢竟,胭脂這種東西,如果路邊的散商太貴,那還不如去大店鋪買好一點,畢竟那裏還有保障一些。
安雲聽到小翠的話,心裏有了計較,他擡頭看向面前的小翠,朝她誠懇道:“小翠,我這事,恐怕還要拜托你了。”
小翠被安雲那雙漂亮的眼睛盯着,她的腦子瞬間就空了,什麽拒絕的話都說不口了,只能跟着他點了點頭,應承道:“夫郎有什麽需要,直接吩咐就是,小翠若是能辦到,必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安雲笑了,語氣越發溫柔,“倒也不用赴湯蹈火,只需要你幫我帶個頭,當個引子便好。”
小翠有些疑惑,卻還是重重的點了頭,不管夫郎拜托她什麽,她都會做好的。
很快,安雲給小翠交代完他的計劃,安排好小翠要做的事,緊接着便目送着小翠離開了。
望着小翠看不見的背影,安雲低垂着眼看向自己手上剩餘的十九盒胭脂,只希望接下來的一切都順順當當的。
想完,安雲收起那些胭脂,準備将之收拾到陰涼的地方,最近日頭猛烈,他怕放在外面,自己辛苦做出來的東西曬壞了。
就在安雲起身的時候,他的腳步踉跄了一下,突然覺得有幾分頭暈。不過很快,他便覺得應該是他今天都沒有休息過,所以稍稍有些透支了體力。
“這身子,還真是柔弱啊!”
安雲沒有在意,低低抱怨了一句,随即端着東西放到了屋子裏的陰涼處,緊接着便洗漱休息了。
*
樓上,臧亞看着安雲和小翠的互動,手指輕輕的點擊着窗面。
臧亞的眼睫輕輕垂落,最後嗤笑了一聲,然後起身去了書架前,又拿了一本史記出來看。
這是臧亞心緒波動時,他慣常喜歡做的事。
畢竟,臧亞也不是什麽時候都克制不了自己情緒的,他能不能克制自己的行動,全都取決于他想不想克制。
快速的看完了一本記錄,在上面做好了批注,嘲笑那些前人的愚蠢之後,臧亞擡頭看向窗外,外面早就已然是繁星高懸了。
低頭再看了一眼,那小哥兒的房間早就在不知道什麽時候熄燈了,似乎是已經睡着了。
想到那小哥兒孱弱的身體,對于他此番那麽快睡着,臧亞倒也并不覺得稀罕。
臧亞感受着空氣中的涼意,覺得剛剛那股子煩悶消減了不少,他扭頭看向旁邊的日晷,還是決定去睡覺了。
興許一覺起來,他那煩悶的心思也會減輕不少。
只是,臧亞低估了安雲對于自己的影響力,他起來的時候臉上依舊帶着幾分煩躁,心情依舊不快活。
以至于,上來伺候的丫鬟們,在看到臧亞的表情之後,全都戰戰兢兢的,生怕惹惱了公子被處罰。
直至吃完了早飯,昨日因為看到安雲和小翠親近而升起的煩躁也沒有減少,甚至因為一夜的發酵,使得他的心情越發煩躁起來。
自己的寵物和別人太過于親近,這讓臧亞覺得不爽。這種感覺就類似于,自己養得好好的寵物,結果不和自己親近,反而對陌生人親親蹭蹭,這讓主人如何開心?
臧亞是個只要感到丁點不舒服,他便想要讓旁人不快活的人。昨日想要壓制那種情緒,只是因為他覺得自己為了一個小寵物而被牽動心神,讓他覺得那樣的自己很可笑。
可是睡了一覺,臧亞心裏的煩躁不僅沒有減少,反而越發的強烈了。于是,他不打算忍了,他不開心,他也不想要別人快活。
處置一個丫鬟而已,這他本來就是他享有的權利,憑什麽他要克制自己,明明只是一個小丫鬟而已,處理就處理了。
臧亞想明白,眉頭都松了開來,張嘴就想要喊人上來,想要吩咐清月将那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鬟調到遠離自己小寵物的地方。
只是,臧亞還未出聲叫人,樓梯口就傳來了一陣響動,似乎有人在極快的奔跑,緊接着隔着屏風,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進來,“公子,安夫郎那裏出事了。”
*
安雲昨日裏做了那些胭脂出來,晚上就覺得身子有些不太舒服,只是他這個身體向來沒有舒服的時候,再加上他昨日裏又做了那麽久的事,他便以為自己是因為做事做了太久,所以才會使得他這具本來就不太好的身體更加的不舒服。
于是,安雲便也沒有将之當回事,而是早早就睡下了,想着睡得早一些,第二日起來那些不舒服應該全部都消了。
誰知道,安雲這一覺睡得并不是很安穩,即便是身體再累,他的腦子還是清醒的,一直在半夢半醒之間掙紮,還做了一個漫長到光怪陸離的夢。
安雲夢到了他的上輩子,夢到他被送到孤兒院的那天,夢到他掙紮着考上了大學的時候,夢到他遇到的那些好人和壞人。
最後,安雲夢到自己一腳踩空,掉到了古代青樓裏的戲臺上,他還被打扮成了電視劇裏常有的花魁形象,端坐在高臺之上供人觀賞,也供着下面那些人嬉笑把玩。
安雲坐在那裏,聽着那些人議論自己的價格,看着一張張惡心的面孔,談論着拍下他之後如何玩弄。
安雲想要逃,他周身的紅綢像是流動的繩索一樣,束縛着他那裏都不能去。
安雲心裏很害怕,直到他突然看見了穿着一身紅色長袍的臧亞,漫不經心的從門口走來,然後下一瞬對上了他的視線。
緊接着,安雲被臧亞買了下來,那彩色青樓裏的衆人,在一瞬間消失了一個幹淨,而他和臧亞到了一個房間裏。
安雲身無寸縷的被束縛在床上,臧亞穿着一身紅色的長袍,臉上是慣常的沒有什麽表情。
臧亞慢悠悠的走到了安雲面前,在安雲惶恐又不安的視線當中,伸手撫摸上了他的臉。然後,在安雲擔憂的視線當中,拿出了一根針,在他渾身上紮了起來,紮得他生疼。
那種疼痛太過劇烈,以至于在被紮第一針的時候,安雲的眼角就飙出了淚花。
安雲的猛地一睜眼,然後就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臧亞。
安雲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只覺得自己腦袋昏沉、身體發熱、渾身無力,感覺難受極了。
他尚且來不及轉動的大腦,無法判斷眼前之人為何會出現在這裏,只能眨巴着那雙大而帶着幾分霧氣的眼睛,有些無辜的盯着面前的人。
*
“醒了?”
臧亞收回了自己的手,詢問安雲時還帶着幾分正氣,只是背在身後的手不着痕跡的輕輕的撚了撚,似乎在感受剛剛在觸摸到安雲時那滑嫩的觸感。
在剛剛清月去向臧亞彙報安雲出事之後,臧亞就知曉了事情的經過。
原來是今日過去伺候安雲的丫鬟到了門口,結果本該早就起來的人半天都沒有動靜。久等不見人出來,丫鬟終于還是忍不住呼喚了兩聲,之後還是未見人出來,也不見人應聲,這才有些慌了,直接推門闖了進去。
結果這一進去,她們這才發現安雲已經因為高熱昏了過去,正躺在床上人事不知。
見狀,丫鬟們自然不敢怠慢,立馬快步跑去把這事告訴了清月。
清月聞言也是震驚,知曉公子對這小哥兒是不同的,于是一邊派人去請了大夫,一邊親自來見臧亞,将安雲又生病的事告知于他。
臧亞知曉這事時,那張慣常沒有多少波動的臉上,那刻竟然顯出幾分怒氣來。
臧亞覺得,寵物生病這事是對他這個主子的蔑視,對于他這段時間做的那些照顧的輕視。
既是蔑視,臧亞當然生氣,他自認為對着小哥兒做的已經夠多了,養得已經夠精心了,為此甚至還專門去問人照顧的方法。結果,這小哥兒的病還未好,眼下就把自己折騰出新病來了。
在清月謹慎的同他說,已經去請大夫,讓臧亞不要太過于擔心的時候,他突然就站了起來。
然後,在清月詫異的目光中,臧亞說要來看看,看看他養寵物的步驟到底那裏出了錯,所以才讓他生病了。
于是,臧亞很快就來到了這個自從安雲入住之後,他便再也沒有踏入過的院子。
臧亞在進門那瞬間,他還有些遲疑,他下意識的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臉上也浮現出了幾分猶豫。
“公子,怎麽了?”清月跟在臧亞身後,看見他這般進退不得的狀态,不由有些疑惑。
以往遇見安雲時都會有些奇怪的心髒,眼下竟然沒有什麽反應,臧亞不由放松了幾分,他放下了自己的手,冷硬道:“無礙。”很快,他放下了捂着胸口的手,随即大步流星的走了進去。
原本還有些大的屋子,此時因為裏面的丫鬟和正在看診的大夫,倒是顯出了幾分熱鬧和擁擠來。
臧亞到的時候,大夫已經看出了結果,此時正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在心裏盤算着給安雲開什麽藥。
在見到臧亞大步流星走進來時,大夫還吓了一跳,他連忙起身想要同臧亞行禮。
臧亞卻是伸手攔住了他要做的動作,語氣中聽不出什麽情緒,直接道:“不用管我,好好給他看病,該如何做就如何做!”
大夫那顆本來因為臧亞突然過來而跳得七上八下的心髒,在這瞬間直接落了下去,“是!”
很快,臧亞就在旁邊的軟塌上坐了下來,身邊的小丫鬟連忙捧上了新鮮的茶水、點心,更是有人急急忙忙跑回臧亞的院落,拿了一些怪異話本過來給他看,安靜而殷勤的伺候着。
這個房間因為臧亞的到來,一下子變成了兩半截然不同的畫風,一邊是臧亞坐在那裏悠閑的吃着茶點,間或看一眼送過來的怪異雜志,一邊是焦急救治安雲的衆人,顯得格外的嚴肅緊張。
一半陰暗,一半明亮。
新進來的小丫鬟,在踏入門口的瞬間都要站在門口分辨幾瞬,在這一明一暗的房間裏尋到自己該去的地方,然後繼續做自己要做的事。
在臧亞翻完一本志怪,喝了一杯茶之後,那大夫才終于忙活完了。
大夫帶着自己的藥童來到臧亞的面前,朝着他拱了拱手,語氣溫和道:“公子,這小夫郎的高熱已經降下來了,之後再觀察看看,若是這熱度不再升高,那他再吃幾副藥,他就沒有什麽大礙了。”
臧亞點頭,看着大夫欲言又止的樣子,似乎還有未盡之言沒有說。他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道:“可是還有什麽事?”
大夫聞言看着他,點了點頭,然後道:“夫郎這病,可以慢慢的養着,但是可能會養的慢些。也可以盡快治,只是這樣需要耗費更珍貴的藥材,那些藥庫房裏面應該有。”
言下之意就是詢問,這藥還是要便宜的,還是要開貴的。
“那就按照好得快的開,需要什麽,拿了我的牌子去府中的庫房去取就是了。”臧亞點了頭,這事也就沒有問題了。
大夫行了禮,又去叮囑了一遍之後照顧安雲的丫鬟該如何做之後,他才帶着自己的童子離開去配藥了。
在大夫離開了之後,臧亞本想拿起游記把最後一點書頁看完。
只是在拿起那書頁的時候,他又擡頭看了一眼不遠處被圍着的安雲,終于還是放下了手裏的書,慢悠悠的來到了安雲身邊。
原本伺候在安雲身邊的丫鬟見到臧亞過來,連忙起身,恭敬的彎着腰站在旁邊,生怕驚擾了主子。
臧亞站在床邊看着躺在被褥裏的人,因為生着病還需要降溫的緣故,此時的小哥兒頭發零散的披落在白色的枕頭上,額頭上覆着白色的濕巾,原本就蒼白透明的臉頰白裏透着粉,看起來就是一樽用玉雕刻而成的美人。
床上之人這般玉做,仿佛一碰就能打碎的模樣,讓臧亞心裏有些不太舒服。
臧亞的眉頭皺了起來,緊接着他的手像是不受般的伸了出去,然後摸上了安雲的臉頰。
在觸碰到他臉頰的瞬間,臧亞感受到了那溫潤柔嫩的手感,再加上他此時正發着熱,竟然摸出了幾分暖玉的感覺來。
臧亞低頭看着此時面相平和,仿佛匠人雕刻出來漂亮玉人般的安雲,突然手上用力了幾分,掐了掐他的臉頰。
臧亞的本意是想要确認面前的人是個人,不是個玉雕刻成的雕像。誰知道,這一掐,那滑嫩的手感極好,讓他忍不住又捏了捏。
臧亞甚至覺得,安雲這臉蛋的手感,甚至都能比得上他以前去參加旁人孩子的滿月宴時,遇見的那個不會說話的孩子臉蛋的手感了。
臧亞突然來了幾分興致,換個方向又捏了捏,然後就發現安雲是真是好捏,雖是看着瘦弱,但是全身都是軟肉,而且還是那種滑嫩,初時摸着有些涼,仔細體會有些熱的軟肉。
捏着是真的舒服,臧亞一時玩心大起,又多捏了兩把。
旁邊伺候的丫鬟見狀,想要阻止又止住了行動,只敢在心裏默默吐槽他家小公子的動作,覺得他家小公子有幾分禽獸了。
雖然平日裏就不幹人事,但這小哥兒還在昏迷當中,他家小公子就行如此禽獸之事,這個小哥兒也太可憐了。
丫鬟不敢吐露半分自己的心思,看着被小公子玩弄的可憐病人,只能低下頭去當做自己看不到。既是看不到,那便不會心生憐憫。
臧亞各處捏了捏,最後發現這個小哥兒的臉蛋是最好捏的地方,臉蛋圓潤有彈性,捏完還能彈起來。
于是,臧亞的手在那裏多流連了幾分,原本只帶着幾分粉嫩的臉頰,很快就變成了紅彤彤的顏色。
臧亞摸着、捏着,最後興起還把小哥兒的臉捏成了各種形狀,想到自己平日裏和這小哥兒不怎麽親近,但他日後肯定會非常懷戀這個手感,他似乎得想辦法,日後和他時常親近了。
臧亞這般想着,手上的力道就沒有怎麽注意了,一不留神就大了兩分,等他回過神來,只聽得見床上傳來人細細弱弱的抗議聲。
“臧,臧公子,你放開我的臉。”
臧亞被這突然的聲音給喚回了神志,低頭一看卻是看到剛剛還昏迷不醒的安雲,不知道何時已經醒了過來,此時正睜着一雙霧蒙蒙,帶着幾分水汽的眼睛看着自己。
“疼!”
聽着這個弱弱、稍稍有幾分不注意就聽不清的控訴,看着那人那委屈的神色,餘光看着那被自己捏紅了的臉蛋,臧亞少有的生出幾分心虛來。
臧亞連忙收回了自己的手,将之背在了身後,咳嗽了一聲,掩蓋住自己的心虛,轉移話題道:“你知道現在的情況嗎?”
安雲只記得自己昨日裏覺得有些累,早早就睡了,結果做了一晚上光怪陸離的夢,然後就是一睜眼就看到了面前的臧亞。
想到這裏,安雲看着臧亞的眼神越發的幽怨了,他在夢裏突然被他用針紮了就算了,一睜眼起來就看見了面前人捏着自己的臉,似乎還頗為得趣的樣子,這讓他不由生出幾分委屈來,他明明都生病了,這人竟然還把他的臉當玩具。
安雲剛剛燒過的腦子不是很清醒,再加上本來就覺得委屈,因此那本就被掐疼了之後從眼角溢出的淚珠子,終于還是落了下來,連帶着說話的聲音都充滿了委屈,軟軟糯糯的道:“我不知道,我只覺得一覺起來,我身子便有些不太舒服,特別是我的臉,有些刺拉拉的疼。”
臧亞看着安雲,那份心虛之感不斷的擴大,最後用手抵在唇瓣上,然後頗有幾分不自在的道:“你不舒服,那是因為你生了病,所以才會感受到難受。”
安雲沒有說話,只是有些懷疑的盯着臧亞,那雙因為生病而帶着幾分無辜的眼睛沒有什麽威懾力,卻是将臧亞盯得越發的不自在了。
臧亞覺得,往日裏面對安雲時,他那跳動得激烈的心髒,此時跳動得越發的快速了,這讓他擰起了眉頭,臉色也難看了幾分。
臧亞表情難看,語氣僵硬,“既然生病不舒服了,那就好好修養,之後有什麽事,直接吩咐下人便是。”
說完,臧亞便轉身離開了。
安雲盯着臧亞匆匆離開的背影,眼睛眨巴了兩下,他若是沒有感知錯,臧亞剛剛好像生氣了。可是,他生什麽氣?明明這被捏的人是自己,眼下受到磋磨的人也是自己啊!
安雲想不明白,他此時已然是一陣漿糊的腦子也不容他想明白,他很快朝着旁邊伺候的丫鬟讨了一碗水喝,緊接着便又繼續睡了過去。
臧亞心口覺得不舒服,那種感覺讓他生出了幾分煩躁,他大跨步離開了房間。在快要跨出房門的時候停頓了一瞬,轉頭看向了睡在床上的小哥兒,然後越發的加快腳步離開了。
之後的一天,臧亞沒有再踏入安雲的房間,而是去練武場消耗了一天的精力。
只是這一天,府中的庫房接到了臧亞的牌子開了庫,珍稀藥物像是不要錢一般從裏面送了出來,到了藥方變成了安雲喝的湯藥。
*
安雲這一次的熱病來勢洶洶,卻也在那一碗碗珍稀藥材的灌溉之下,很快就好了起來。
不過三日的功夫,安雲就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只是這次的事,終究還是讓安雲傷了元氣,使得他整個人又消瘦了幾分,讓他整個人都有些輕飄飄的,仿佛風一大就能将他吹走了。
“夫郎,日後做事需得量力而行,若是無事,不要做那些勞神傷身的事。”這日,老大夫給安雲把了脈,又施了針給他疏通了血脈之後,這才看着他語重心長道。
安雲被老大夫說的有些不好意思,想到自己是因為那日的趕工,所以才會變成這樣的,越發的覺得不好意思了。
老大夫見他這般乖巧,不知道為何動了幾分恻隐之心,于是便小聲的提點了一句。“夫郎莫要覺得老夫多嘴,只是夫郎進了這府中,自然得知道在這府中,只有身體好了才能長久。
不然,若是夫郎長此以往的生病,也不是每次都能讓府中的貴人開庫房拿藥救人的。那樣的話,最後難受的也是夫郎,吃虧的也是夫郎自己。”
安雲聽着他的話,有瞬間的愣神,有些不太明白這是什麽意思。只是大夫那般說完了之後,他便不打算再說了,而是拿着自己的藥箱,帶着他的童子便離開了。
安雲目送着大夫離開,直到清月過來查看他的情況,他才終于有了詢問的人,“清月姑娘,我有一事想要問。”
清月看着安雲,目光中有些奇怪,不過在聽到他的問題,還是朝着他溫和道:“夫郎有何問題,可以直接詢問。”
安雲抿了抿唇瓣,随即道:“這次為了給我醫治,這府中是不是有浪費了許多好藥材?”
清月聞言一愣,不過很快溫柔道:“夫郎說得那裏的話,這也說不上浪費,這些藥給夫郎用也是正當的。只是夫郎日後也千萬要保重好自己的身體,切莫要生病了。”
安雲聽着,心裏明白了剛剛大夫說的都是真的,那拿那些東西給他治病的人,那就只有臧亞了。
臧亞摸了摸自己的臉,仿佛還能感受到那日臧亞捏他時的疼痛,他覺得臧小公子雖然有些怪癖,但是卻是個好人啊!
在心裏吐槽完,安雲很快擡起頭來看向清月,朝她笑道:“麻煩你回去的時候,同臧小公子說一聲,替我謝謝他。改日,我病好了,我再自己登門道謝。”
安雲沒有注意到,剛剛在他摸臉的時候,清月的表情有瞬間的不自在。
在聽到他這番話之後,清月的表情更是變了變,最後朝着他點了頭,“是,我會将夫郎的問候帶給公子的,還望夫郎好好養病,我就先回去複命了。”
安雲朝她點了點頭,随即目送她離開。
清月腳步很快的離開,很快回到了臧亞所住的地方,緊接着揮退了跟着自己的小丫鬟,自己一個人進去複命。
“公子。”
清月喊了一聲,随即坐榻上坐着的人,這才放下了手裏的玩物,朝着她的方向看了過來。
接收到小公子的眼神示意,清月深吸了一口氣,随即道:“夫郎的病已經大好,之後不需要那些名貴藥材吊着了。”
臧亞聞言,輕輕的點了點頭,語氣沒有什麽浮動的道:“我知道了。”
清月卻是能從他的眼裏,品出幾分可惜的意味來。
這幾天,安雲的身子不大好,經常是喝了藥之後就昏睡了過去。
然後,她們這位小公子,則是會在安雲昏睡的時候過去,像是耍弄一般的亵玩他的臉,捏捏他這個人。
這個時候,臧亞身邊通常只會有清月一人跟着,這樣就讓清月覺得很糾結,她看着自己小公子的舉動,總覺得有些怪異。
特別是當安夫郎要醒的時候,小公子就會離開,當做從來都沒有發生過那事,甚至也不會在夫郎清醒的時候過去。
清月覺得,她家小公子或許是有些奇怪的,只是她作為貼身丫鬟,也作為這個府中丫鬟們的管家,她知曉自己的責任,也知道不管主子如何,她都只有默默跟着看的份。
于是,清月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內心糾結着,卻什麽都不能說。
臧亞的語氣中似乎是有幾分失望的,只是他的面上不顯,清月便也判斷不出什麽來。
在聽到清月報告之後不久,臧亞坐在那裏沉默着,半晌之後才看着清月道:“去牽馬出來,我下午想要去郊區的獵場,我已經許久沒有看見小黃了,也該去見見它了。”
聽到臧亞提到這個名字,清月渾身震了一下,随即将頭又低下去了幾分,溫和道:“是,我這就下去準備。”
目送着清月離開,臧亞又朝着下方看了一眼,輕輕的撚動着自己的手指,臉上浮現出了幾分可惜的神色。
*
在安雲生病的時候,清月那頭安排了不少人過來照顧他。
在安雲身子大好之後,這些人都被撤了下去,只留下一個貼身伺候的丫鬟,确保安雲平日裏需要的時候,能有個傳話的人。
安雲覺得,留下的丫鬟估計是為了看着他,确保他下次生病,燒得不省人事卻無人可知。
在清月離開之後,安雲看着外面不算熱烈的太陽,想了想還是喊着留下的小丫鬟和他一起搬了竹塌出去,他想要出去吹吹風,好歹呼吸一下外面的新鮮空氣。
安雲這幾日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待在房間裏的,更多的是待在床上的,這讓他有些不太舒服。
雖然不能在太陽下曬着,以免中暑了,但是卻可以在廊下感受一下陽光,這也讓他覺得舒服幾分。
安雲和小丫鬟綠禾正搬着東西,突然就聽到不遠處傳來了驚呼,緊接着便是震驚的聲音,“夫郎,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很快,一個小巧的身影便跑了過來,幫着兩人一起搬起了那竹椅。
等到竹塌搬到了位置,安雲才看清了來人是小翠,并且同她說起了自己搬竹塌的目的。
小翠聽完,臉上的神色有些怪異,最後糾結了一下,看着安雲道:“公子,我有事要同你說。”說完,小翠還看向了跟在旁邊的綠禾。
安雲看着小翠的動作,知曉了她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說,于是借着讓綠禾倒水的功夫,直接将她給支開了。
等到綠禾離開之後,小翠才看着安雲,有些遲疑着道:“夫郎,你做的那個胭脂很受歡迎,也有很多人想要。”
作者有話要說:
清月:我的主子是個變态,但是我又不能說。難受.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