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1)

焦糖跟上鬼燈的腳步, 還有些不穩當的絆了幾跤,跌跌撞撞的走了幾步, 才勉強穩定住身體。

前面鬼燈正停下腳步定定的看着她, 他身側的手微動, 還是沒有伸出手去虛扶一把,只是時刻準備着防止對方臉朝下的摔下去。

往前走了幾步總算是好多了,焦糖抿着嘴, 小步跟上,問道:“我們為什麽要去找白澤大人?”在她的認知裏,白澤應該只是種花家的神獸,象征瑞祥, 稍微了解一些, 會發現對方是個花花公子,但是在用藥方面驚人的厲害,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怎麽還需要去白澤那裏确認。

鬼燈面無表情的回答:“他是種花家的上古神獸, 萬妖之首,正好可以看看你到底是什麽東西。”他跟白澤一向是不對付的,除了每月的拿藥以外他很少會跟白澤碰上,一想到要去見那個老妖怪的臉, 鬼燈就覺得自己要按耐不住內心的暴力因子,蠢蠢欲動了。

焦糖捏捏眉間, 小聲嘟囔:“鬼燈大人你這種說法……太像是在罵人了。”

“抱歉。”鬼燈認真道, 他并沒有那樣的意思, 只是就事論事, 用的詞語奇怪了些,好在焦糖也并不在意這種事情。

即便是被芥子的單方面追殺,這種逃殺式的訓練效果很快在她身上體現出來,焦糖開始覺得自己的身體輕的不可思議,一擡腳就好像可以沖到天上去的輕巧感。連肩膀處的舊傷也感覺消失了,沒有一點點負擔感,來回動動肩膀,都能聽到骨頭嘎吱嘎吱的聲音。她看了一眼身邊的人,這跟特效藥一定也有關系,要不是鬼燈大人,自己的薪資肯定是買不到這種特效藥的。

焦糖暗自把這個人情記在心裏,盤算着以後什麽時候把他還掉。

她欠鬼燈的,實在是有些多了。

這個時候的桃源鄉的桃樹結滿了果子,沉甸甸的挂在枝頭,白白嫩嫩的,屁股尖兒透着喜人的粉色,看上去倒是像工藝品一樣精致可愛,兩人還離桃園遠遠的就能聞到桃子清新甜蜜的香味,讓焦糖精神一振,眼睛都亮了不少。

感受到身邊突然振奮起來的氣息,鬼燈低頭問道:“想進去看看嗎?”

焦糖驚喜擡頭,嘴角小小的彎起一個弧度,“可以嗎?”她這是第一次來到桃源鄉的桃園子,以往在現世看到的桃子都沒有這種霸道的氣味,一想到天國的植物跟現世,甚至跟地獄的都一定有所差異,焦糖就心癢癢的不行,她即使是離得遠了一些也可以看到桃樹郁郁蔥蔥的茂密樹葉,想去瞧瞧究竟跟現世的有什麽不一樣。

鬼燈毫不客氣的點頭,這裏是白澤的地盤,而他身為合作者只是看看當然沒什麽問題,鬼燈沒心沒肺的想,要是想拔一棵樹回去問題也不大。

兩人鑽進桃園,焦糖整個人都湊到桃樹跟前,粗糙的枝幹有像鱗片一樣凸起的紋路,焦糖感嘆着來回撫摸,“這些桃樹年齡應該都很大了吧,這麽老的樹上竟然一點點的蟲卵都看不到,按理來說這麽大的果園,看上去又沒有大量的人力管理,粗放型的桃樹,應該有很多桃潛葉蛾的幼蟲才對。”

鬼燈随手摘下一顆桃子遞到她面前,說道:“這是你的專業領域,我也并不了解,但是這不是普通的桃樹,是天國的蟠桃,至于年齡肯定是要比你大的。”

焦糖站起身,接過桃子,水嫩嫩的桃子墊的她的手沉沉的,好像輕輕一掐就能出水,清甜的香味不用湊近了就能聞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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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仙桃了?”焦糖把桃子舉到眼前,淺桃紅均勻的分布在朝陽的那一側,“我在食堂的電視上看到過,說是桃源鄉的桃子吃了可以美容養顏,青春永駐,即使是老人吃下去也能馬上恢複活力。”

鬼燈回答道:“那是幾千年的仙桃才有的效果,這幾棵都只有一兩百年吧,不過是某個神獸拿來做精力藥的。”

“鬼燈大人?”一聲溫潤的聲音在兩人身後傳來。

焦糖轉過頭去,神色變得微妙起來,遲疑道:“桃子……成精了?”

對方頭上包着方巾,上面印着桃子的印記,身上桃樹葉子和枝幹的配色讓他幾乎隐藏在桃林中了。

正好在仙桃農園裏收桃子的桃太郎手裏一頓,挑了挑眉,滿頭黑線:“雖然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麽……但是我覺得我應該是要說我不是的。”

焦糖垂下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歉:“抱歉,我一時口快了。”

“沒關系。”桃太郎把手裏的桃子放回到身後的竹筐裏,笑道:“我是第一次見到鬼燈大人帶人過來呢。”

鬼燈朝他點點頭,對焦糖說道:“這位是桃太郎,這是焦糖。”見焦糖露出震驚的神情,他不出意外的解釋:“就是你現在想的那位桃太郎,你不是見過小白他們了嗎?”

焦糖彈了彈手指,看看桃太郎再看看鬼燈,小心湊到他身邊,小聲說道:“因為小白一直跟我說桃太郎在那個時候是個有名的美男子,又是打鬼的好手……只是今天見到沒想到畫風這麽不一樣。”

鬼燈因為對方不設防備的靠近愣了神,濕漉漉的氣息碰到他的精靈耳上,又輕輕巧巧的鑽進耳蝸裏。他在心裏嘆了口氣,看來自己之前說的話又被當成了耳旁風,這樣也再好不過了,他滿以為自己之前算是打草驚蛇,沒想到焦糖過幾天就忘了個幹幹淨淨。

不知道身邊人在想什麽的焦糖還在等鬼燈的回應。

鬼燈淡淡道:“畢竟桃太郎那個年代,他确實是個美男。”

并沒有離得很遠,并且一邊摘桃一邊靠近的桃太郎略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他其實是聽得清清楚楚的,但是對于鬼燈大人,他也沒有辦法說什麽,再說對方說的也是事實。

在桃源鄉待久了沉穩多了的桃太郎看向焦糖,笑道:“小白來找我的時候經常聽他說起過你,你們是要去白澤大人那裏嗎?店裏有很多兔子,你一定會喜歡的。”

三人一起朝極樂滿月走去,桃太郎有些僵硬的被安插在兩個人的中間,右邊的鬼燈總覺得像是在散發着什麽可怕的氣息,左側的焦糖倒是一副平靜的樣子,桃太郎只能縮着腦袋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是三人同行,他總覺得自己像是多出來的那個……

極樂滿月的門緊緊的關着,歪頭的草坪上有幾只包着頭巾的兔子來回跳着,見到焦糖就圍了過來。相當有動物緣的焦糖蹲下身,溫柔的摸了摸幾只毛茸茸的腦袋,然後一個接一個的撓了撓她們的脖子,柔軟的觸感讓她臉上帶着笑。

桃太郎站在門前,敲了一下腦袋,突然想起來什麽,讪讪道:“我忘了……白澤大人昨天說今天上午不開門。”他小心的看了一眼鬼燈,生怕對方生氣拆了門,他也沒有想到自己都下午這麽遲過來了還是大門緊閉的樣子。

桃太郎自覺解釋:“昨天白澤大人從花街回來之後又出去了一趟,是跟妲己娘娘一起回來的。”

鬼燈一臉不愉的盯着門,啧了一口,臉色都沉了下來:“之前說好的,竟然又放我鴿子,要是敢找我借錢就把他頭給捏碎!”

桃太郎把竹籃放下來,嘆了口氣,憂心忡忡的:“妲己娘娘的賬單,也不知道白澤大人這次能不能付清。”他有些崩潰的抵着太陽穴:“完了房間裏肯定都是酒杯又要打掃一下午。”

焦糖時刻注意鬼燈緊緊捏着的手,好在對方忍不住要拆房子的時候趕緊躲開,順便把桃太郎抓道一邊躲避。畢竟對方也算是自己從小到大聽得故事最多的人,看上去普普通通,似乎也不像是有斬殺惡鬼的能力的人,還是小心保護好吧。

沒等鬼燈砸門,門內出現個人影,緊接着是一聲清亮的,還透着些妖嬈的嬌聲:“那我就先告辭了~麽麽~”

拉開門,四人面面相觑,來人只楞了一下,就馬上反應過來,嬌笑着用袖子捂住秀氣的嘴:“阿拉,這不是鬼燈大人嗎?”

桃太郎在焦糖耳邊小聲說:“這位就是妲己娘娘。”

沒有停留很久,稍微打了個招呼,妲己對桃太郎說:“賬單我放在桌子上了哦~麽麽~”然後就扭着腰肢往外走去,顯然已經十分熟悉了。

看人走遠了,焦糖才緊張的松了一口氣,拳頭握得緊緊的,略有些興奮道:“之前一直都有聽說過,今天是第一次見到,不愧是妲己娘娘,實在是太美了!”

鬼燈沖焦糖示意,“別看了,先進來。”

極樂滿月是一家中藥店,按理來說應該是滿滿的中藥香味,此時卻彌漫着令人窒息的酒味,桌子上是大大小小的酒瓶,連地上也滾了幾個,看上去像是開了個什麽聚會party,亂的不成樣子。

看着滿地狼藉,焦糖眨了眨眼睛,看桃太郎一臉尴尬的樣子才沒有問出聲。

倒是鬼燈還不在意的将趴在桌子上的白澤拎起來,來回晃着,将昏昏欲睡的某人弄醒,語氣冰冷:“你這個垃圾神獸,是時候該醒了吧。”

還沉醉在溫柔鄉裏的白澤迷迷糊糊的睜開眼,一看到是鬼燈那張臭臉猛地往後一倒,撞到凳子上整個人都翻了過去,他掙紮着起身揉揉腦袋,大聲吼道:“怎麽會是你這個鬼畜輔佐官啊!”

大概是被鬼燈吓醒,白澤看了看四周,瞧到了鬼燈身後焦糖的身影,總算是清醒過來,笑嘻嘻的從地上爬了起來,迎上去:“啊呀這不是小焦糖嗎~”

沒等焦糖想好到底要不要接話,對方被鬼燈一把扯住衣服後領:“少給我啰嗦,你應該沒忘我帶她來這裏是幹什麽吧?”

白澤拼命把自己從魔爪裏面扒拉出來,沒好氣道:“我知道我知道,真是的……煩死了。”

他往後站了站,半靠在櫃臺上,接過桃太郎遞過來的醒酒湯灌了一口,揉揉因為宿醉發疼的太陽穴,眼睛迷迷瞪瞪的看向焦糖:“唔……确實是妖怪沒錯,但是估計是個混血,要不就是還沒成年,氣息很淡,基本上聞不出來是什麽。”

焦糖有些緊張的站在原地,她也沒想到自己竟然真的是什麽妖怪,明明活着的二十年她都活的普通不能再普通了,所有事情的不對勁都是從地獄開始的,自己這個相信科學的人被迫在死後玄學起來了……

她努力回憶自己到底可能混了什麽血,在僅有的兒時的記憶中,父母的臉已經模糊不清了,除了一些記憶猶新的事情,她其他的細節是半點也不記得,更不要說自家長輩中有沒有什麽妖怪血統的了。

白澤趕在鬼燈嘲諷之前惡狠狠的喊道:“閉嘴!”

然後把把手上的東西放到一邊,對焦糖招招手,柔聲道:“小焦糖來我這邊呀。”

焦糖看了一眼鬼燈的方向,見對方點頭才走了過去。

白澤不滿道:“幹什麽這麽聽這個抖S的話。”

鬼燈拉過一張凳子坐下,面無表情道:“她是我的人,不聽我的難道還要聽你的嗎?”

焦糖被這一聲‘我的人’驚的面紅耳赤,她只能拼命安慰自己,鬼燈大人說的意識是我的手下絕對不是你想的那個我的人!

白澤冷哼一聲,再對上焦糖的時候又是一副溫溫柔柔的樣子,讓焦糖忍不住感嘆真不愧是神獸,變臉比翻書還快。她看向白澤,總覺得對方眼裏有什麽奇奇怪怪的情緒,焦糖移開眼睛,感覺像是熟悉的老父親的慈愛……

男人稍微靠近了些,一只手還是撐着身後的櫃臺,他身上的單衣被扯的露出了小半個胸膛,放浪形骸的樣子,看上去并不是什麽靠譜的神獸,然後莫名的身周突然開始散發柔柔的白光,讓人忍不住放松下來。白澤額前的劉海被不知名的力量帶起,露出那鮮紅的,眼睛形狀的紋飾,那裏仿佛是一只真正的眼睛,有着震懾人心的力量。

桃太郎是第一次看到白澤這樣樣子,他用手帕擦拭幹淨手指,幹脆站到鬼燈身邊一同看了起來,小聲感嘆道:“我終于相信白澤大人是神獸了,跟平時一點也不一樣。”

鬼燈看着幾乎要被柔光包圍的兩人,淡淡道:“畢竟活了這麽久了,侏羅紀時期就存在的妖怪,萬妖之王不是說笑的。”

桃太郎頗為驚訝的看像平靜的鬼燈,他這是第一次聽到對方沒有挖苦白澤大人,還說了可以說是誇獎他的話,更是難得一見了。

那邊焦糖只覺得眼睛慢慢變沉了,身體也變得輕飄飄的,後頸處變得滾燙,可是好像也并沒有産生任何的不舒服,似乎只是在昭示着自己的存在。

好困啊。

焦糖迷迷糊糊的想着,耳邊傳來遠遠的聲音,空靈,清透,又好像是從腦海裏面響起來的。

“睡吧……就此睡去吧……”

額頭上被什麽冰冷的東西點了一下,有一股帶着水汽的東西在那處鑽了進來。

焦糖微微動動嘴唇,卻是發不出任何聲音,還是放松了身體,任由自己倒下。

……

鬼燈只是看到白澤在朦胧的光中輕輕點了一下焦糖的額頭,對方就倒了下去。他猛地上前用手抵住焦糖的後背,将人慢慢靠到自己身上,皺着眉頭想了想,還是用手環住對方的肩膀,将人往自己的肩窩處放了放。焦糖的臉面向鬼燈,呼吸深深淺淺的打在鬼燈的側臉上,讓他放心下來。

鬼燈語氣沉沉道:“怎麽回事?”

白澤收回自己想伸出去的手,瞪了一眼鬼燈,然後懶洋洋的靠在櫃臺上,漫不經心的說:“她要是想要覺醒只能靠自己,要是活着的時候我還能直接讓她化形,可是現在已經死了,只能讓她自己來激發。”

他一口将醒酒湯喝完,呼了一口氣,“現在估計已經在夢裏了吧,我讓她在夢裏入了妖怪的世界,那裏會根據她的種族幻化出小世界的,放心,由我的指引,不會出事的。”

鬼燈皺着眉頭,一只手往下移了移,緊緊箍住焦糖的腰,猶豫着又松了松,對方的腰太細了,他生怕自己将她斬斷,然後伸出另一只手掀開她的劉海,看她臉上一片平靜才看向白澤,無視了對方看戲一樣的神情,問道:“她什麽時候能醒過來?”

白澤側過身子,伸出手指轉着小碗玩,說:“快的話四五天,慢的話就半個月,小焦糖那個情況,起碼要兩周多吧。”

鬼燈一臉‘我宣布你馬上就要死了’的表情,不滿道:“她三天後要去屍魂界出差的。”

白澤一滞,梗着脖子大喊:“你又沒早告訴我!我反正該做的已經做了,我還沒問你要辛苦費呢!”他扭過頭嘟嘟囔囔:“要不是看在她那個美人母親的面子上,我才不會……”

“誰?”鬼燈把焦糖一把拎到肩膀上扛了起來,聽他說的話想要轉身的動作一頓,眯眼道:“她的母親?所以你認識她?”

白澤才發現自己竟然說漏了嘴,幹脆轉過身去,不想去面對自己的一時口誤。

鬼燈空出來的那只手一下子把櫃臺上戳出了個洞,像是背後靈一樣陰冷的探過頭:“說!”

白澤崩潰:“這是我六百年了的老木頭了!!”

鬼燈倒是也不推辭:“我會賠的。”他的手指在桌子上輕輕敲了敲,身周的氣息頗具壓迫性,不言不語的催促着白澤趕緊把他知道的東西說出來。

白澤不情不願的把他跟焦糖母親之間的關系說出來,焦糖的母親是種花家的妖怪,比白澤小個幾千年,但是也算是歷史悠久的妖怪了,又是但是遠近聞名的美人,他自然是去勾搭過的,而後小聲補充:“我知道她結婚之後就沒再去找美人了。”

“所以你知道焦糖是什麽妖怪?”鬼燈眯着眼睛,将有些滑下來的焦糖又往上颠了颠。

白澤眼睛轉了轉,“我只知道她母親只上古深海鲛魚,兇的緊,上岸手給自己起了個名字叫焦渝,也不知道她是跟什麽妖怪結婚了,指不定誰的基因更強一些呢。”

鬼燈看了一眼臉側的焦糖,對方的臉離他近在咫尺,海藻一樣茂密的頭發将她的大半張臉都遮住了,只露出一個小巧可愛的下巴。

之前焦糖喝醉酒的時候斷斷續續的說過一些她的事情,她父親的名字聽上去應該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

了解完大概的情況,鬼燈就準備馱着人回去了,現在焦糖昏迷不醒,沒有辦法去屍魂界了,他還得找個人代替才行。鬼燈有些頭疼的揉揉腦袋,雖然說他也不希望焦糖去,但是現在這個時間段再去找一個亡者也太麻煩了些。

“等一下。”白澤在身後喊住他:“不知道她到時候會覺醒什麽樣的妖怪形态,最好有人可以時時刻刻看着她。”

鬼燈點點頭,将人帶走。

聽了一個大八卦的桃太郎看向白澤的眼神裏都帶着敬佩,沒想到白澤大人勾搭女性還能遇到舊人的女兒,這可真是,閱人無數啊。

白澤輕哼一聲,把這當成了誇獎收下了。

……

焦糖感覺自己沉沉的睡了過去,耳邊是清晰的海浪聲,一點一點的推着她,脖頸後的腫脹感越來越清晰。

怎麽會有海浪聲呢?

焦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吓得臉上的表情的繃不住了,她置身于一片海水中,倒也不是整個人都沉在深海裏。她胸以上的位置被浸在海水的淺灘中,下半邊身子還在幹燥的沙灘上,烈陽幾乎要把她的腿曬成了魚幹,在水裏的臉還是朝下的,小半張臉陷進了淺淺的沙子裏,一睜眼就看到一只小螃蟹揮舞着小鉗子想要對她的鼻子做些什麽。

焦糖甚至都沒能思考自己是怎麽能在水中呼吸的,急急的撐起身子,大口大口的喘氣。

海水順着她濕漉漉的頭發滑入衣襟,留下淺淺的印記。

這裏應該是某個小島,身後就是一片密林,郁郁蔥蔥的,但是聽不到任何鳥獸的聲音,剛剛企圖在她臉上留下一些痕跡的小螃蟹也不見了蹤跡。

海浪推着她往前走,她往海上看去,絲毫沒有人煙的痕跡,但是相比起不知道裏面有什麽的叢林深處,她還是覺得廣闊到一眼就可以看到有沒有什麽東西的海灘更安全一點。于是焦糖幹脆離海邊稍微遠了些,側着身子坐在沙灘上,開始思考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

海:?你這小妖怪怎麽還不到我懷裏來,那我就自己過來了!

她最近的記憶就是鬼燈大人帶着自己去找了白澤大人,然後……

焦糖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那時候的觸感已經消失不見了,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鑽到自己腦子裏面去了。後頸有一點點的刺痛感,她試探着伸手去摸,觸手間是堅硬的,她上手敲了敲,跟指甲碰觸有脆脆的聲音。

“我不會長脂肪瘤了吧……”焦糖慌神,下意識的想要找鬼燈,又想起自己現在不知道在什麽地方,自己即使是想要看看也沒有辦法,只得放棄。

焦糖摸摸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海水浸濕了大半,還海風一吹,冷的發顫。

她有些茫然,自己應該是在做夢的吧,可是夢境哪會這般的真實。

腳下的海水慢慢的滿了了上來,先前離她有兩三米距離的水面此時已經堪堪摸到她的腳邊了。

焦糖被激的一下子翻身站了起來,慌不擇路的想要往叢林裏面鑽去。另一邊的海浪越來越近,密林卻越來越遠,眼看着就像是有一顆橡皮将整片綠色擦去了。

海水卷起一個浪花,就蓋過了焦糖整個人,将她沉入深深的海裏,前一刻還在沙灘上奔跑,下一刻腳就點不着地了。

等……等等!

焦糖拼命往上揮舞着手,嘴巴鼓成一個倉鼠球,雖然想要緊緊閉着,但是還是忍不住往外面蹦了幾個泡泡。

憋氣憋久了,她覺得整個人頭昏腦漲,連呼吸也困難起來,眼前一陣陣的發黑,雙手也擡不起來了,焦糖慢慢停了動作,任由自己沉的更深了一點。

反正是在做夢……淹死,就淹死吧……

一片黑暗中,一只小豬形狀的妖怪,渾身都是黑色的霧氣,吭哧吭哧的在這小片空間裏狂奔,“要不是白澤大人!我早就把你的美夢都吃掉換上噩夢了,該死的!上次就不應該放過你哼唧!”

它來回奔波,将焦糖引的再深一些。

……

深海宮殿

海坊主點點椒圖的腦袋,沉聲道:“傻孩子,不要做多餘的事情,荒川會不高興的。”

“爺爺。”椒圖晃晃海坊主緊握着拐杖的手,哀求道:“我好久沒有見到新來的妖怪了,真的不能讓她留在這裏嗎?”椒圖甩了甩自己的魚尾,身後俨然是沉沉睡去的焦糖。

“她是受了神獸的指引來這裏喚醒她身體裏妖怪的力量的,可不是我們這個世界的人。”海坊主輕輕撫摸椒圖的頭發,溫聲安慰:“但是她既然是海裏的妖怪,終有一天是要來海裏的,你可以給她留下點東西,我記得你跟陸地上的蝴蝶精交好,可以常常帶着孩子來夢中玩。”

椒圖砰的一聲關掉貝殼在裏面生悶氣,好久了才鑽出來,委屈着臉,來到焦糖身邊,将一小串珍珠挂在她脖子上,再學着海坊主那樣摸摸她的頭發,輕聲道:“你回去後,可是要快些再來呀。”

焦糖只覺得眼前明晃晃的,恍惚間聽到輕輕柔柔的聲音在同她說些什麽,卻怎麽也睜不開眼睛。

……

被喊來看着焦糖不要出事的座敷童子雙胞胎突然看到躺在床上的焦糖翻了個身,趴在在床上。聽到動靜的兩人從書堆上跳了下來,湊到床邊看。

她的身體自上而下忽而冒出亮眼的藍光,随之而來的是鋪面的海水味,緊接着她身上原本的衣服慢慢褪去,露出了形狀優美的後背。雙腿也并到一起,從尾椎骨處往下,附上了冰藍色的鱗片,夾雜着幾顆深沉的藍色,在燈光下閃着比鑽石還要璀璨的光。她的上半身虛虛的遮了一條抹胸,像是變成妖怪後自動幻化的,紗一般延展開,纏繞在她的手臂處,像是魚鳍的模樣。因為是趴着的,看不到焦糖的臉,但是後腦勺的頭發散開來,露出後脖頸,那裏一小片暗藍色的鱗片像是花紋一樣隐入了皮膚,再的順着脊椎骨的那一條,零零散散的蔓延到尾部,一閃,便消失不見了。

因為剛出生時,座敷童子就是座敷童子了,一子二子是第一次見到妖怪成型的樣子,被眼前的場景驚在了原地。好久才反應過來,上前輕輕晃着:“焦糖?”

“沒醒呢。”

“恩。”

“要去找鬼燈大人嗎?”

一子搖搖頭,“我想看着焦糖。”

二子:“我也想。”

兩人面無表情的對視了一會兒,一同握拳敲了敲手心:“那我們來石頭剪子布吧。”

二子點頭:“誰輸了誰去叫鬼燈大人。”

等到鬼燈午休期間,帶着阿香推門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兩個小妖怪在床前玩着石頭剪子布,床上躺着一條死魚,被單還往下滴着水,已經在地板上留下了一大灘的水跡。

鬼燈開門的手一頓,低頭問道:“怎麽回事?”

阿香捂着嘴擔憂的看向焦糖的方向:“小焦糖這是怎麽了?”

座敷雙胞胎見大人過來了,扒着鬼燈的衣角,說道:“那是焦糖。”

“焦糖突然變成魚了。”

“好大一條尾巴。”

“一定很重吧。”

兩人一唱一和的把事情說了清楚。

阿香拉過一張凳子,坐到床邊,将焦糖臉側的頭發放到耳後,嘆了口氣:“這麽多天了,總算是有了些變化。”焦糖看上去還是沒有要醒來的跡象,但是臉色還算好看,就是昏睡的太久了總是讓人擔心的。

鬼燈站在門口沒有進去,只是捏着下巴道:“看來是焦糖母親的基因要強大一點,是一條人魚嗎?怪不得平時這麽怕熱,芥子也說她腿上的功夫不錯。”

他之前因為考察焦糖的地獄知識的時候來過她的房間,但是現在對方看上去穿的不多,他貿然進去确實不太好。

阿香站起身,沖鬼燈道:“鬼燈大人,小焦糖這樣放着也不是辦法,我去把她的浴缸放滿水,你把她搬進來吧。”

鬼燈低低應了一聲,上前将焦糖抱起來,雙手碰到她裸露在外的皮膚,面不改色的将人送到浴室去。

座敷雙胞胎呆在床邊看着鬼燈,“不愧是鬼燈大人。”

這樣都不占便宜。

鬼燈面無表情的看着水慢慢的漫過焦糖的身體,燈頭透過波光粼粼的水面在她小麥色的腰間打下深深淺淺的印記,那裏平坦一片,大概是因為前段時間堅持不懈的鍛煉,還有一些馬甲線的痕跡,再往下就被鱗片覆蓋了。鬼燈移開視線想要轉身離開,他并不是什麽正人君子,但是也不想再這種時候起不該起的反應。

歪着頭靠在浴缸上的焦糖大概是覺得頭抵着浴缸的邊緣硌得慌,竟然迷迷糊糊醒了過來,因為角度的關系,她一擡眼就看到了半蹲着的鬼燈,還沒有好好使用過的魚尾不受控制的襲上鬼燈的臉。

“啪——”得一聲響,脆的驚人。

焦糖:……

空氣一度停滞了下來,阿香正好從外面進來,手裏拿了條從教堂衣櫃裏翻出來的薄毯子,想要幫她蓋在浴缸上,正好眼睜睜的看着魚尾在鬼燈臉上留下了痕跡,那一聲脆響,讓阿香一個沒崩住,笑出聲了。

焦糖渾身僵硬,不知所措的看着兩人,魚尾不自覺的動了動,撩起一層層的水花,大片大片的砸在浴室的瓷磚上,濺起清晰的聲響。

問:一醒來就打了上司一巴掌,我該怎麽收場?

——辭職就是幹!

——首先質問上司為什麽在你的房間,然後你可以宣布辭職了。

焦糖沒法選,求助的看向站在小小的浴室的另一邊的阿香,無聲尖叫:阿香姐!救救我!

阿香輕笑一聲,上前點點焦糖被水打的濕漉漉的腦袋,看上去還有些委屈的小樣子,說道:“鬼燈大人很擔心你。”

焦糖想要起身,但是浴缸裏的水實在是太滿了,她稍稍一動就有一大波的水被擠到地上,她只能安安靜靜的待在小小的浴缸裏,試圖縮小自己的存在感,小聲道:“對不起,鬼燈大人。”

事實上她确實沒有辦法再把自己縮的更小了,巨大的魚尾都沒有辦法整根塞進浴缸裏,尾部有一大截都露在外面,有一些冷意。

鬼燈臉上倒是沒有什麽生氣的跡象,他伸手在焦糖頭上揉了一把,淡淡道:“沒事。”就起身,沖阿香點點頭,往外面走去,順便拎走了兩個想要扒着浴缸的小妖怪。

站在門外的鬼燈摸了摸臉上的痕跡,輕輕用衣袖擦去臉上的水跡。被一同握在一只手上的座敷童子雙胞胎擡頭,正好可以看到鬼燈嘴角淺淺的互動,心照不宣的對視了一眼。

阿香笑着說:“我們在房間外面等你。”

焦糖點點頭,見一人都沒有了才深吸一口氣,把自己沉入水中,呼嚕呼嚕的往外打着泡泡。魚尾不安分的上下擺動,焦糖試探着上手摸了摸,沒有真正魚類的那種粘乎乎的觸感,反倒是像玉石一樣溫潤,她嘗試着扣了扣,沒扣動。她把手伸到自己眼前,四個指縫間連着一層薄薄的皮膜,透明到幾乎看不見,微微并住再張開,就不見了蹤跡,指甲也變得尖利無比,并不像童話裏的那些美人魚一樣無害,不管是頗有力量的魚尾,還是尖利的爪子,無處不透露着現在身體的危險程度。

她将自己撐起來,意念一動,魚尾就重新變回了雙腿,連先前的衣服也變了回來。焦糖這才松了口氣,她可不知道怎麽樣才能在陸地上用尾巴行走,要是變回人之後連衣服也沒了,那可真是……。

焦糖看向鏡子裏的自己,外貌并沒有什麽變化,耳朵也重新變回了人類的樣子。她碰了碰脖子上突然出現的,散發着溫潤光澤的珍珠,耳邊還模模糊糊的聽到些什麽,只是有些記不清了。

竟然真的不是人啊……

焦糖嘆了口氣,當了二十年的人類了,突然變成了一條魚,還真是有些不習慣。

想着房外還有人在等,焦糖急匆匆的把身上有些濕了的衣服換下,穿上獄卒的制服就出去了。

門外阿香和座敷童子雙胞胎液晶不見了蹤跡,只有鬼燈還在等她。

“鬼燈大人。”焦糖打開門。

鬼燈沖她點點頭,上下打量了一下,示意她跟上,才開口道:“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嗎?”

“沒有。”焦糖搖搖頭,“反而覺得身上涼絲絲的,很舒服。”她将手虛虛握緊,再松開:“我還感覺到自己的力氣變大了,大概……還有別的什麽。”

她擡頭,抿嘴笑了笑:“這下子我去屍魂界應該不會再出什麽事了。”

“你不用去屍魂界了。”鬼燈淡淡道。

焦糖一愣,“為什麽……?”

“你昏睡了整整三周,我已經拜托桃太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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