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 8 章
第八章
蘇染得了晏璟塵的承諾,便開開心心地讓人準備了兩身利索,方便活動的衣裳。
然而,晏小胖的悲慘經歷要在她身上重現,她也要紮馬步。這可難為她瘦弱的身體了,春寒料峭下,她才堅持兩天就染了風寒,只能乖乖地關在屋裏養病。
身子不濟,困在屋內令她愁悶,倒是有件事讓她挺開心的,那便是晏璟塵對她的态度,似乎比她初到晏家時,要好上那麽一點點。起碼,沒再發現他扶她後又去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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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染在晏家的生活如魚得水,不去楊家賀壽,避開了與楊家的姻親林家。可這圈子就這麽大,山不轉來水轉,并不是想不見誰就能不見的。
就在昨日,已經幾年沒有好消息的三夫人,突然傳出喜訊了。
對于晏家人确實是件大喜事,但對于被要求陪着招待楊氏娘家人的蘇染而言,就不是件樂事了。
她本意是要拒絕的,但老夫人的意思很明顯,她既成了晏家的孫女,就要對外公開,讓所有人都知道,不管她姓甚名誰,都是晏家人。
昭告身份是一層,更重要的是要給那些捧高踩低的人一記警告。
“白薇,取祖母給的那套桃紅色的。”之前宮裏賞下的布匹首飾,老夫人給她留了兩匹做了衣裳,顏色鮮豔紋飾講究。只因她不出門,便讓人收起來了。如今見外人,自然要仔細打扮,衣着講究,不能給晏家丢臉。
“對了,昨晚做的點心也一并帶着。”
蘇染換好了新衣裳,特意在眉間點了一枚梨花钿裝點。
最近幾日,蘇染實在無趣,只好“學做”點心。索性味道不錯,阖府上下嘗過的都說好。
“又做了什麽點心?”徐氏踏進門就聽到女兒又要送禮,便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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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蘇染嘴角微勾,眉梢揚起,快步走過去扶着徐氏坐下,站到身後,雙手搭在徐氏肩上,熟練地揉捏着,“您歇好了嗎?”
冬去春來,各家女眷已經不知辦了多少場賞花宴了。徐氏身為将軍夫人,自然是被邀請的對象。雖然自小沒少參加過這類宴會,可日子久了,她也是疲憊。
“別捏了,坐過來陪娘聊聊天。”徐氏拉她坐下,捏了捏她微微圓了些的小臉,滿意道:“總算是養胖了些。”要是心思別那麽重,就更好了。
徐氏最懂女兒的七竅玲珑心,卻也最心疼。
同樣年紀的孩子,哪個不是在閨中嬌養,玩心重于一切。她的染兒卻早早地看懂人心,面對世情冷暖。
蘇染知道徐氏心疼自己,對底下人揮揮手,撲到徐氏懷裏,安慰着:“娘,女兒并不是刻意讨好。這裏的叔伯嬸娘,哥哥姐姐對染兒都太好了,女兒是不由自己地想回報大家。”
她并沒有想靠讨好過日子,只是想以真心回報真心罷了。
“您看看,就連人說最不好相處的三哥對我都很好,女兒怎能不回以同樣的好呢。”
知恩圖報,有恩必報,是蘇染一貫奉行的準則,當然有仇必報也是其一,比如對林倩玉,比如那個只知其名不識其人的趙瑀。
唉!到底誰不懂呢,徐氏只是心疼罷了:“你還小,莫要多思好好長大才是啊。”
“對了娘,今天來的只是三嬸的本家嗎?”蘇染有心把話跳過去,便引到今日來客身上。
林倩玉小時候常常住在楊家,同楊瑤瑤一起玩耍,不知道會不會跟着一起來。
徐氏握住女兒的手捏了捏:“拜帖上沒說,若是有外人,也不必緊張。”
徐氏如今的腰板挺起來了,為了夫君的顏面,為給女兒做個榜樣,短短幾個月她已不是過去那個軟柿子了。
她想借此機會多勸女兒幾句,沒想到離家月餘的晏璟塵提前歸家了。
“見過母親。”晏璟塵是先去給徐氏請安的,沒見到人,便知來了這裏。
“璟塵趕了一夜路吧。”徐氏很心疼這孩子,小小年紀就經歷常人不能經歷的,“怎麽不先去歇着呢。”
晏璟塵親自去了山西,那邊雖只是小打小鬧,但晏勁不放心總想親自去看,晏璟塵便頂了這差事。就連說好的女兒節後教蘇染功夫的事,也被耽擱了。
“并沒有急着趕路,昨夜歇在城門外的驿站。”晏璟塵風塵仆仆,感受到一室溫馨,倦感消散,表情也随和許多,“聽了三叔三嬸的喜事,正想過去道喜。”
蕭錄的腦袋垂在門框上,一垂一垂地,眼淚含眼圈,哈欠不斷,真困啊。
本來是可以在大營裏休息一天再回府的,他家公子聽說楊家人來了,竟然一大早就把他薅起來,硬是奔回來了。
“那哥哥和我一道吧。”晏璟塵不喜和人打交道,這個時辰來這裏估計是想找她作伴。而且她好不容易盼他回來,還有事情相求呢。
幾個月的相處,蘇染已經對他有些了解,也不像剛來時那般畏懼了。那種感覺,就像是換了半個晏璟塵一樣,臉還是冷着,卻随和多了。
果然,晏璟塵颔首,轉頭對徐氏施禮:“嗯。母親,孩兒先到外面等了。”
“你們倆個在打什麽啞謎?”徐氏順了順女兒散落的發絲,“就算有事,也讓你哥哥多休息幾日。”這兩孩子處得到真不錯,徐氏很滿意,就是她家閨女最近總是神神秘秘的,不跟她貼心了。
“哪有啊,哥哥什麽性子您又不是不知。他是怕去祖母催他去赴宴,帶我過去做擋箭牌的。”蘇染可不敢說自己在屋裏養了近一個月,都是因為求着晏璟塵教她功夫弄的,只能把老夫人搬出來擋着了。
在大楚,這個年紀的人也該考慮婚事了,老夫人一視同仁,考慮他和老四晏璟協年紀相仿,準備為他們一道選妻。
然而晏璟塵聽說這事後,立刻領了差事去山西,一去月餘。
“璟塵雖不愛說話,但他是個體貼的孩子。你爹說他心中有丘壑,将來必定是幹大事的。此事他不願意,老夫人是不會強迫的。”徐氏拍拍蘇染的手,示意她能勸上兩句。
這件事她是知道的,也同晏勁提過,但晏勁的意思是讓孩子自己做決定。
徐氏先離開了,晏璟塵就站在院子裏等着。
“哥哥,你是不是沒睡好?”晏璟塵的表情如常,但眼眸裏布滿血絲,可見他這一路并不是很輕松。伸手指了指他的眼角處,“很紅。”
晏璟塵手指輕觸,并沒覺得難受,“回程風沙大,無礙。”
蘇染側頭對白薇說了句話,白薇點頭轉身進屋子去了個純白帕子、一壺熱水和一個食盒。
蘇染把熱水澆在帕子上,“呼呼,好燙。”反正對折後,立刻把冒着熱氣的帕子塞在晏璟塵手裏,“哥哥快點敷敷眼睛,帕子裏還裹着熟雞蛋。”
“哥哥是不是沒還沒用早飯?”蘇染看他聽話敷了眼睛,又從食盒裏取了兩塊紫薯山藥糕,墊着腳塞進他口中,“先吃一塊墊墊。”
塞完,蘇染尚未收回的手頓住,整個人愣在那裏。
她是膽大包天了嗎?竟然往虎口裏塞食物?
還是把沒有發脾氣的老虎當成溫順的貓了?
“呃,我……”蘇染把手鎖到身後,垂着腦袋。
去老夫人那是有飯食的,但偶爾要等人就有些不便。所以每次過去前,她都會吃兩塊糕墊墊肚子。但這也僅限于她自己啊,晏璟塵又不怕餓,她擔心個什麽勁兒。
“新花樣?”晏璟塵已經習慣她看到桌上有她送的不同的又叫不上名字的點心,雖然從來不碰,卻也沒讓人丢出去,只是讓晏錄悄悄打掃而已。
不過已經塞到口中,他總不能當面吐出來,索性這味道不排斥。雖說是甜的,但多喝兩濃茶應該能壓下去。
一旁迷糊的晏錄突然被蘇染的動作震醒了,伸手想阻止,但為時已晚。
原來公子不是不吃甜食,而是看喂的人。
晏錄在心裏為蘇染豎起大拇指,七姑娘果然不一般,敢直接往嘴裏塞。也難怪他家公子在外地時,也不忘命人運些特産回來。
察覺身後人的眼神,晏璟塵問道:“瞅什麽?”
“公子的口味變了,看來今後七姑娘送來的東西是輪不到我喽。”晏錄跟在晏璟塵身邊久了,關系超越一般主仆,時不時也敢調侃一二。
晏璟塵停下,雙眸一瞥,竟敢陶侃他了,輕哼:“明日起,大營歷練一個月。”
被強制歷練的晏錄哀怨地盯着自家主子的背影,又看看同七姑娘有說有笑的白薇,大感不公。
他和白薇情況差不多啊,都是自小跟着主子的,怎麽差距這麽大呢?
難不成就因為他長得不好看,就要被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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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老夫人那出來,蘇染便和晏璟塵一道去了三夫人那裏。只是她一貫挂在臉上的笑意,此刻顯得牽強。
走到花園時,晏璟塵對身後跟着的晏錄和白薇打了個手勢,兩人便停下。他拍了下蘇染的肩,問道:“怎麽?”
蘇染嘆氣,這人的觀察能力太強,自己低着頭,也沒滿過他。
三嬸那邊來的不止楊家人,借住在楊家的林倩玉也跟着來了。
老天爺是刻意鍛煉她嗎?欲降大任,必先苦她心志。
“不想見那些人?”上次壽宴蘇染不去,晏璟塵便隐隐察覺她在躲人,今日又是這般,他便确定了。
“聽說楊家的姐姐不太好相處。”蘇染模棱兩可地把話題引向楊家孫女。
“怕什麽,你是晏家的孫女,是威遠将軍的女兒。”晏璟塵對晉恩伯的為人很敬佩,但對楊家不予評論,若非老伯爺身處高位,治家嚴謹,整個楊家早就是一團散沙。
“有時候,仗勢欺人也是一種策略。”當年他剛被晏勁找到時,雖然頂着養子名義,卻也沒少遭人鄙夷。道理是相同的,能力不足時,用身份壓人。有能力時,就用手中的劍說話。
“哥哥?”這種話被他一本正經地說出來,蘇染以為自己聽錯了。
“儀仗父兄之勢,有何不可。”晏璟塵向來惜字如金,今天雖然只多說了一兩句,但卻相當受用,真的寬慰到她。
如今的身份,她确實不比誰差。如果她有一絲絲膽怯,那才是丢了晏家的臉。
“哥哥永遠都給我作勢嗎?”蘇染覺得自己這叫蹬鼻子上臉,但她對晏璟塵少了些畏懼,又是他開的頭,此時尋求的衆生保障也沒什麽不對。
晏璟塵沒應她,也沒拒絕,但腳下的步子卻比剛剛又慢了一拍。
蘇染看着兩人越來越小的距離,唔,這應該是允了她吧。
果然是晏璟塵本人,仗勢欺人也能表達地如此冠冕堂皇。不過他能這麽說,是不是意味着他也這麽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