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章
第 40 章
第四十章
路禹洲, 永安二十三年生于兖州,其父路天寧當地首富,其母梅氏乃當地儒學大家梅之延次女。幼時體弱, 曾在外求醫三載。
而梅之延的妻子與平南郡王妃之母是表姐妹, 看來還真是不太近的表兄妹。
“他此番進京所欲為何?”蘇染看着老墨遞來的關于路禹洲的身份, “他在京裏有宅子, 為何要住進郡王府?”
“是為了明年的春闱。”老墨把探聽到的事說給蘇染, “路家不滿足商賈的現狀, 所以就在路禹洲身上下功夫。”
儒學大家的後代想入仕, 倒也無可厚非。蘇染不糾結這種事,一來她不懂科考, 二來那是人家家族考量的事,她只需要知道這個人會不會對晏家,對曉曉造成威脅。
“有疑點嗎?”雖然看了聽了一大堆, 蘇染還是不放心地多問了一句。她覺得這個人哪裏有些不對勁兒, 可又找不出不對的理由。
老墨沉思, 也說明了自己的看法。“有, 也沒有。”
“路禹洲在身份上沒有任何疑點,但……”
“但什麽?”蘇染直視老墨, “有什麽不方便說的話?”老墨這人蘇染雖是通過柳燕熟悉的,但她自認了解他,他雖然身份複雜、神秘,卻不會欺騙自己,更不會背叛自己。
老墨解釋:“他的身份太清白了。姑娘您有所不知,越容易查到的東西, 往往都不會是表面那般簡單。不過這些還只是我的直覺,所以後面我會親自去一趟兖州。”
“聽說京城到兖州一路上風景不錯, 柳姨等你這麽多年,若是方便帶她一同逛逛如今着大好河山吧。”蘇染這話帶着些調侃,也有着和自己年齡不符的成熟感,“柳姨這兩年很辛苦,出去幾個月散散心,也是好的。”
老墨輕咳:“她是個死心眼的,可能需要姑娘勸解一二。”
蘇染笑着點頭,“過兩日我剛好想請柳姨出門尋些新式的胭脂制法,你可得保護好了她。”
老墨起身向蘇染作揖:“多謝姑娘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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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您之前讓尋個山清水秀的地兒,有眉目了。”老墨拿出一張底圖,鋪開在桌面,指了指上面的一處,道:“沿着運河南下,在趙縣上岸後,西行數十裏有個叫祈年的小鎮子。人傑地靈,适合久居。”
“你若覺得不錯,就先在那置辦個宅子,再選個當地的活計置間鋪子,總要給自己找些事兒做的。”老墨辦事她放心,直接拿了銀票交給他。
老墨點頭應下,準備起身離開。蘇染再次叫住他,“墨叔,有句成語是狡兔三窟。這樣的地兒,一個恐怕不夠。”
老墨頓了頓,嘴角慢慢升起一抹不容易看出的笑意:“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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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家借着陳子涵的生辰,宴請了京中不少閨秀,其意不言而喻。
蘇染和穆曉曉手挽着手,一起走在陳家花園的長廊,時而微風吹動,兩人的裙擺上繡着的花像是生長在草叢上。
“這家人可真是夠了,這不是明晃晃地借賞花來招親嘛。”穆曉曉撇嘴,“陳夫人對子涵姐姐,真是連對陳松年一般的好都沒有啊。”
蘇染看向辛夷,只見後者沖她點頭,便放心地帶着穆曉曉去說話了。
“這是人家的地盤,咱們只是客,管他們有什麽意圖呢。”天氣悶熱,蘇染便拉着穆曉曉坐到背光處,看着她變尖了的下巴,不禁皺眉:“倒是你,這才幾天不見怎麽瘦了?”
穆曉曉屬于小圓臉,帶着點奶膘的那種,捏起來滑滑嫩嫩的。可今日一見,小奶膘都快沒了,眼下還帶着一點用粉掩蓋的烏青。
“我……苦夏!”小姑娘憤憤地說着,邊說邊用鑲着珍珠的繡鞋狠狠地搓着地面。
蘇染看着她撒氣的小動作,不由笑着:“原來我五哥改名字了,叫夏啊。”
“染姐姐,你……”被說中心事的姑娘跺腳,羞紅着臉,低下頭,“我都不開心了,你還笑話我。”
可不是不開心嘛,都氣到瘦了。蘇染輕輕拍着穆曉曉的肩頭,問道:“說說吧,這次五哥是怎麽惹你的?”
青梅竹馬的兩人這麽多年來,也不知生了多少回氣,可沒有哪次能讓小姑娘氣到不想吃飯的啊。她剛到的時候,就問過穆曉曉的丫鬟
“他聽說我娘很喜歡表哥的事,竟然告訴我,我表哥是真的不錯,是個合适人選,讓我好好想想。”穆曉曉氣鼓鼓地拉着蘇染,眼淚巴巴兒地問,“你說他什麽意思?”
“他真這麽說?”
穆曉曉委屈地低下頭,不甘心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蘇染心裏嘆氣,這個晏小胖光漲歲數,忘長腦子了,明明是醋了,怎麽能把人往外推呢。
“不可能的曉曉,五哥什麽為人,你還不了解嗎?他從來都是嘴上過過瘾,心裏不可能推開你的。”以她多年的觀察,這兩個人根本就是相互喜歡的,只不過從小打鬧嫌棄慣了,晏璟徹一時間還有些轉變不過來而已。
要是給他些推力,也許……
蘇染嘴角微微勾起一抹詭異的笑意。
“曉曉,你信我嗎?”
“我當然信你啊,你是我姐姐啊。”穆曉曉木讷地看着她,半天才在她那雙似閃着星星的眼裏看到一絲作弄,“姐姐,你想幫我出氣?”
“你呀,明知道他口是心非,你怎麽能真生氣呢。”蘇染用手指輕輕地戳着穆曉曉的腰,那種細癢的感覺立刻讓活潑的穆曉曉跳到一步之外。
“你就欺負我怕癢。”穆曉曉雙手擋在身前抱怨着。
“這會兒不郁悶了吧,心裏不舒服的時候就多想想到時候五哥向你求饒的情景,估計你的嘴角合不攏了。”
“誰讓他總欺負人的。”穆曉曉總算是喜笑顏開,嘴角邊的笑容像含苞待放的花朵一樣,“姐姐,他一定不是真心推開我的是不是?”
這就是兩小無猜的好處啊,蘇染感嘆,盡管生氣甚至失望,也不會絕望。
“當然不是真的。咱們也想個法子,讓他嘗嘗過嘴瘾的代價。”
穆曉曉搖着蘇染的手,“姐姐快說,你要做什麽,怎麽做?”
兩個人剛貼近想說說後面的事,就被嘈亂的聲音打擾了,兩個人連忙分開,看向那邊。
“我到處找你們,怎麽躲這兒來了?”
遠遠地就聽到陳子涵的聲音,蘇染望過去看到她身後還跟着幾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一臉的笑意漸漸淡了,但對陳子涵她還是很親切地挽着手,“我倆惦記着姐姐家花園那些稀罕的花兒,便先過來逛逛了。”
“陳姐姐怎麽知道我們在這,大熱天兒的,還親自過來尋我們了。”穆曉曉走到陳子涵的另一側,低聲問:“怎麽過來了?”她倆出來的時候是跟陳子涵打過招呼的,就是不想搭理身後的那些人。
陳子涵不着痕跡地點了點穆曉曉的手背,示意她有事待會兒說。随後轉頭看向身後的姑娘們,請她們随意逛逛花園,并讓人引她們去園中涼亭歇息。
“陳姐姐,我初初到京和衆家姐妹都不熟,能不能跟您一起呀。”說話的是一個穿着薔薇色衣裳的姑娘,面容姣好,但怯生生的,容易激起保護欲的那種。
蘇染剛剛就看到她了,不是擠在人群前面,而是一個人站在最後面。不像他們平時接觸的那些,倒有點像某家不怎麽出現在人前的庶女。
這姑娘是個生人,蘇染和穆曉曉都不認得,相互間只能以笑相對。
陳子涵作為主人自然是所有賓客都認識的,便主動向她們介紹:
“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妹妹是齊州來的,是新上任兵部侍郎馮侍郎家的妹妹,遠蘭。”
“兩位姐姐好。”這姑娘雖然膽怯,但禮貌還是不錯的,主動施了禮。
蘇染和穆曉曉相繼回了禮,同陳子涵點頭後,便笑着邀請她一起賞花。
四位年紀相仿的姑娘走在前面,一藍一白兩道身影從廊後出現。
“小小年紀,就想着當紅娘?”一身廣袖外袍的是言世子,沖着前方努努嘴,“她自己也該到了相親的年紀了吧。”
“當紅娘還不是被那小子逼得。”藍衣的自然就是晏璟塵了,“她還小,不着急。”
“話說,晏小五也到了年紀,晏穆兩家又是世交,怎麽還拖着?真是沒看上晏家如今的地位?”
晏璟塵無奈道:“郡王早年在外,錯失了曉曉的童年,總想着多留兩年。沒想到外面的人,都以為郡王看不上晏家。”
“難怪了。”言世子恍然。
“難怪什麽?”
“那天晏小五喝多了,吐露了些心事,”言世子的聲音越來越低,“關于你,關于晏家,也關于曉曉的。”
不用言世子再多言語,晏璟塵也能想到那小子在愁什麽了。
“唉。”晏璟塵嘆氣,即便知道老五的心事,他暫時不能做什麽,只能把感動留在心底,道了一聲傻孩子。
“心疼了?當初怎麽也不見你心疼我這個兄長。”言世子出拳砸在他肩頭,看似用力,實則連瘀傷都不會留,“你小子越發偏心了。”
晏璟塵雙手握拳,當即俯身向前,“兄長大人,您大人大量,忘記這件事吧。今後,弟弟一定無半點隐瞞。”
說完,兩人慢慢向另一處走去,自然聽不到身後的議論。
“呦呦呦,看啊,那邊不是言世子和那個剛來的那個,那個叫……”一個手持玉骨扇,看似清高卻一臉不屑的男子說道。
“路禹洲。”男子身旁友人提醒道。
“對對對,就是那個平南郡王府的遠房外甥,長得挺小白臉的啊。”扇子男撇撇嘴,“看看人家,一來就巴結上了京城兩個頂流之家,難怪才沒幾天的功夫滿京城都知道他了。”
“你還別酸,人家外祖是名仕梅大儒,底蘊在那擺着呢。”那友人帶着些敬慕,說,“聽我們先生說,這個路禹洲的學識在陳松年之上。人家這是要才有才,要貌有貌。難比,難比啊。”
“真假啊。”
這人顯然是不信的,但對方勾着他哥倆好似的往前走,邊走邊解釋,完全沒看到身後皺眉出現的陳松年。
“陳讓,去查查那個人。”陳松年捏住手中雕着精美圖案的木制盒子,手背上的青筋立現。
他不是剛到,而是在那兩人偷偷摸摸看的時候就站在這裏了。順着視線,他看到的不是那個路禹洲有多麽不凡的外表,也不在意那些對他的誇獎,他看到的是那個人正用着和自己一樣的眼神,看向那個嬌柔率真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