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金錠兒晚上時睡時醒,每次睜眼都要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滾兩圈,思索接下來的路要怎麽走。
最後一次入睡前,她想的是阿瑪這次山東之行可能會遇到的困難和危機。
歷史上的山東國泰貪污案很有名,後世還被改編成了戲劇,金錠兒也因此了解到了一些相關的情況。
為了讓自己安心,金錠兒決定天亮了去找一趟阿瑪,委婉地透露點信息給他。
不出意外的話,阿瑪昨晚已經給山東那邊遞過信了,但是因為錢沛的出其不意,這封信應該會被錢沣攔截住,貪污案結束後,錢沛會拿這封信上達天聽,直指阿瑪才是這場貪污案的主謀。
但是等天亮金錠兒起來去前院見她阿瑪,才得知因為昨晚事情有變,阿瑪天不亮就已經出發山東了。
事情有變?難道阿瑪知道錢沛已經秘密出發的事了?
金錠兒希望是這樣。
早上豐紳殷德來金錠兒着吃早膳,看到金錠兒全程神不在焉的模樣,放下筷子關心道:“怎麽了妹妹,是不是在為阿瑪的離家而傷心?”
金錠兒掀起眼皮看了豐紳殷德一眼,搖頭:“我又不是三歲的小孩了,早沒有分離焦慮了,我是擔心阿瑪此行不順利。”
豐紳殷德笑了一聲,“想那多做什麽,咱們要相信阿瑪的能力,阿瑪今早突然離開,确實出乎意料,但是這說明咱們阿瑪提早識破了那些人的算計,說不得用不了半個月的時間就能回來了。”
金錠兒将豐紳殷德的話聽了進去,主要是她在家裏幹着急一點用沒有,還是幹點有意義的事情吧。
“多謝哥哥開解,阿瑪不在京的這段時間哥哥打算做什麽?”豐紳殷德昨晚和阿瑪保證了這段時間不出府,但是金錠兒根本就不相信他的鬼話。
甚至在家一天都安生不了,不是出去找他那群酒肉朋友招貓逗狗,就是去宮裏逗十公主開心。
豐紳殷德不敢看妹妹的眼睛,讪讪道:“哥哥能去哪裏,當然是在家陪着妹妹你了……”
金錠兒冷笑:“那好,正好妹妹這裏打麻将三缺一,這幾天哥哥除了睡覺,就在妹妹這裏呆着吧。”
豐紳殷德從凳子上站起身,往後退去,“妹妹院子裏這麽多人,随便叫一個過來人就齊了,哥哥想起來書房裏還有點課業沒有完成,就先不陪妹妹了……”
說罷就要開溜。
“哼,哥哥走錯路了,回你院子要走右邊那條路!”金錠兒陰測測的聲音在豐紳殷德背後響起。
豐紳殷德懊惱地拍了一下腦袋,算了,先回住的地方,等會從後門溜出去好了。
他轉了個身繼續溜:“瞧哥哥這記性……”
金錠兒端着一杯涼茶,身形懶散地倚在門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哥哥不是記性差,是想着怎樣瞞着妹妹溜出府吧?”
糟糕!被妹妹發現了!豐紳殷德動作僵硬地停在遠離,“妹妹,你聽哥哥給你解釋……”
金錠兒拇指和食指優雅的地捏着茶杯蓋,慢悠悠地撥動着茶水上頭的浮沫,擡眼淡淡道:“我不聽。”
豐紳殷德:“……”
他還是要狡辯:“你知道的,哥哥身上肩負着家族偉大的使命,若是哥哥長時間不出現在十公主眼前,十公主說不得會被其他不要臉的小妖精勾搭走,你理解哥哥的對吧?”
豐紳殷德曉之以情動之以禮。
金錠兒嘴角扯了扯:“我不理解。妹妹只知道,哥哥這一出門,其他人看着阿瑪不在京城,哥哥肯定會招惹麻煩回來。”
豐紳殷德嘆了口氣:“十公主見不到哥哥會生氣的……”
金錠兒冷酷無情道:“那也是生哥哥的氣,反正哥哥會哄女孩兒開心,到時候多哄哄就好了。”
豐紳殷德:“……”
金錠兒将茶杯給小錢拿着,看着渾身挫敗矗在門口的人,雙手抱胸走了過去,圍着豐紳殷德轉了兩圈,上下打量。
啧啧道:“哥哥別想着偷偷溜出去,妹妹已經吩咐過看門的人了,沒人敢放哥哥一人出去。”
豐紳殷德耳朵動了動。
金錠兒輕哼道:“狗洞也別惦記,早上已經讓人給堵住了!”
豐紳殷德捂嘴痛哭:“妹妹……你好無情!”
金錠兒:“還有更無情的,你院子裏那些昂貴的擺件等會都得收回庫房,和府上的一起送到京郊的莊子上去,以後的月例銀子也只有十兩,這樣你那些好朋友應該不會再帶着你玩了……”
豐紳殷德腿一軟,蹲在地上抱住金錠兒的大腿哀嚎:“十兩銀子?這是只給你哥留了個零頭啊……”
金錠兒用力甩了甩,也沒能将腿上的家夥弄下來,無奈道:“不只你那裏,咱們整個府上顯眼露富的東西都會收拾掉,我和阿瑪的月例銀子也會只有十兩。”
豐紳殷德吸了吸鼻頭,他腦子還在,知道妹妹不會無緣無故這樣做,于是問道:“咱家這麽有錢,作何要這樣委屈自己?”
金錠兒趁機将自己的腿抽出來,看着衣服上的不明水漬,一臉嫌棄,“咱們家和其他官員們最與衆不同的一點就是有錢,如果其他人攻讦我們,自然會拿這點來說事兒,昨天你帶回來的傳言已經說明了這個猜測。”
“阿瑪一離京,京中看似風平浪靜,實則不知道有多少敵人躲在暗處等着算計着咱家,他們費勁吧啦地将阿瑪調離京城,很難不讓人想到是在調虎離山。”
豐紳殷德已經整理好衣服站了起來,皺着眉頭分析:“老虎走了,咱們這些虎崽兒就危險了。”
金錠兒給了他一個贊賞的眼神:“不錯。”
豐紳殷德握拳:“這次哥哥聽你的,在阿瑪回京之前,絕不踏出府門一步。”
他的內心卻在淚流滿面:主要是沒錢啊,他出門也擡不起頭嗚嗚……
“不,咱們要出門!”金錠兒薄薄的眼皮掀起來,嘴角噙着一絲寒意。
豐紳殷德糊塗了,“啊?妹妹剛才的意思不是說外頭太危險,咱們就在府上茍着嗎?”
金錠兒斜了他一眼:“我說的是你不能一個人出府,但是可以和我一起出去。”
“哦……”豐紳殷德呆呆地望着,不知想到什麽,突然興奮地問:“妹妹,既然咱們馬上要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了,這次出門咱們能不能将銀子花個過瘾!”
金錠兒眯眼笑了笑,“是該花個過瘾,但是不能花咱們的銀子……”
豐紳殷德舔了舔嘴:“怎麽個辦法?”
金錠兒沖他招了招手,豐紳殷德一臉興奮地湊過來,聽她妹妹說道:“先這樣……再那樣……”
片刻後,豐紳殷德帶着金錠兒的吩咐神清氣爽地去了前頭的院子,叫來管家吩咐了幾句。
這天夜裏,一輛輛馬車靜悄悄地從和珅府上駛出,和守城門的士兵通過氣後,悄無聲息地出了城。
第二天,金錠兒在空蕩蕩的房間內醒來,睜開眼看到被刮了金粉的床柱,有些破敗但還算溫馨的帳子,覺得心裏踏實多了。
“小姐,少爺已經在外間守着了,今早真的只吃豆汁兒油條嗎?”是不是太簡陋了,以往小姐早膳至少要擺六道小吃呢。
“就吃這些,但是別忘了往我的油條裏卧兩個雞蛋,再塞滿牛肉餡!”
“少爺呢?”
“嗯……少爺的卧一個蛋就行。”有十公主經常給哥哥貼補營養,他不用吃那麽好。
小錢別扭地扯了扯身上的棉布衣裳,其實棉布挺舒服的,也透氣,就是穿慣了綢緞的好衣裳,還是不太适應。
金錠兒換上去年的舊衣服,覺得還很合身,而且穿舊衣服什麽動作都做的,沒有新衣服那樣拘束人。
看到小錢不自然的樣子,金錠兒感嘆富貴果真容易消磨點人的意志。
小錢和上輩子的自己一樣,都是貧困出身,被人買到府上後,跟着金錠兒吃香喝辣的,早忘了之前吃苦的日子了。
“外頭穿棉布料子就行,裏頭的衣服和以前一樣,随意穿。”金錠兒道。
小錢搖了搖頭,她覺得自家小姐都能穿回舊衣服,自己一個做奴婢的反而矯情起來了,聽到小姐的關心,心中更加羞愧。
“奴婢小時候別說棉布了,連麻布衣服都要和幾個姐姐共着穿,奴婢可以的!”
金錠兒笑笑,小丫頭還是老實了些。
豐申殷德看到金錠兒出來,招手讓她了趕緊坐下開飯。
金錠兒沒讓哥哥換掉那些花孔雀一樣的華貴衣服,畢竟哥哥是未來的額驸,若是穿的差就是丢十公主的臉。
還容易讓別人誤會他不受十公主喜歡,那就實在是得不償失了。
“哥哥今日起得早。”金錠兒打招呼。
豐紳殷德端莊地扶了扶帽子,“咳……畢竟今日有好事兒發生,哪裏在榻上等得下去。”
看到小錢把早膳端上桌,豐申殷德臉上的鎮定裂開了。
兩碗綠的滲人的豆汁兒,一小蝶樸實無華的油條。
“就吃這個?”豐紳殷德不敢相信地問。
金錠兒看了小錢一眼,得到确認後,飛速地把豪華餡的兩個油條夾到自己碗裏。
不管豐紳殷德的抗拒,指了指剩下的大半盤油條:“知道哥哥還不适應,我特意讓廚房的人在油條裏給哥哥卧了雞蛋,營養足着呢,快吃吧。”
豐紳殷德肚子是時候地響起,聽到妹妹的解釋,親人的關愛使油條變得順眼了不少,他往妹妹碗裏瞄了瞄。
金錠兒抱着碗側了側身子,真誠道:“沒關系,哥哥趕緊吃,不用給我夾,我不愛吃雞蛋。”
豐紳殷德感動極了,更加堅定地把自己窩了蛋的油條夾到金錠兒碗裏。
“別和哥哥客氣,你還在長身體,更應該吃得好一些!”
說罷不用拒絕地夾住了妹妹碗裏泡得稀軟的那兩根。
“哥哥來吃不加蛋的!咦,怎麽這麽沉……”兩個油條從中間折斷,啪叽一聲掉在了桌上。
兩個黃澄澄還流心的蛋黃,滿的快要将油條撐爆的牛肉餡橫屍在兩人中間……
罪過罪過!
金錠兒飛速地将頭埋進豆汁兒碗中,也不敢擡頭,只顧着小聲地吸溜。
嘔!這涼豆汁兒怎麽是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