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三合一”萬字大章
“三合一”萬字大章
李二牛幾人從江州府到京城, 一路上全靠兩條腿，路上因為有自尊心在，始終不認為自己是乞丐, 所以也不肯讨飯, 餓了就去林子裏找吃的。
好的時候抓只野雞打條蛇, 大部分情況下都是吃的野菜，而且就算他們在還沒有鬧蝗災的江州府時，他們吃的也是清淡的家常菜。
被和珅帶到京城最好的酒樓，他們恨不得将舌頭也咽下去。
和珅也好久沒有下館子了, 看着李二牛等人吃得香，他也拿起筷子一起吃了不少。
這下李二牛更覺得和珅是個好人好官了，竟與他們同吃一桌菜, 一點也不嫌棄他們。
“大人，能否告知二牛您的名姓，等我們見到皇上, 一定在皇上面前稱贊您, 讓皇上給您升官！”被和珅捧得飄飄然的李二牛十分義氣地對和珅道。
和珅面上露出驚喜的笑，心底卻在想這是哪裏跑出來的傻子。
他擡手謙讓：“好兄弟，哥哥幫助你是因為心中的正義, 你這樣說哥哥就不高興了！”
高尚！實在是太高尚了！
和珅的位置就應該讓出來給這位大人來做！他竟然還自稱是他二牛的哥哥，二牛心裏一輩子沒這麽舒坦過！
不過說到哥哥……李二牛終于想到了還在城外等着他信兒的親哥李大牛，看着手裏的雞腿，又羞又愧地哎呦大叫一聲站了起來。
“忘了！全給忘了！”
和珅不動聲色地問：“二牛弟弟因何激動？”
二牛放下雞腿，“大人有所不知，除了我們這十幾人, 我哥哥還帶着二十幾人在城外等消息，我得去接哥哥一起去敲登聞鼓。”
和珅目光閃了閃, 心道原來這個李二牛只是先過來探路的，并不是主力，怪不得看上去不太聰明。
李二牛不好意思地看着和珅，問：“大人，你能不能稍微等咱們兄弟一會兒，等我哥哥來了再一起去敲登聞鼓，我哥哥讀過書，請願書在我哥哥那裏……”
和珅眸子裏劃過笑意，你都說你哥哥是個有腦子的，那自然不能等他了。
和珅目露難色，語重心長地對李二牛道：“好兄弟有所不知，這登聞鼓雖然誰也敲的，但是來敲登聞鼓的人在敲之前，需得先受過三十大板，很多人還不等敲鼓，就先受不了板子去了……”
李二牛皺了皺眉，神色有些惶然，“原來是這樣……咱們就說皇上的面哪有那麽容易就能見的……”
和珅再問：“若是二牛兄弟要去喚你兄長的話……”
“不必！”李二牛堅定地拒絕了，他對身旁的一個災民道：“等會兒我受完板子敲完登聞鼓之後，你再去城外接哥哥！”
然後看向和珅：“到時候還請大人出出面，讓守城門的人放我哥哥他們進來。”
和珅笑得和藹：“那是自然，既然二牛兄弟做了決定，咱們現在就敲鼓去？”
和珅鼓了幾輛馬車，帶着人去敲登聞鼓，眼神在李二牛等會兒派去報信的人身上多停留了幾秒，見他到眼中的豔羨和浮動，明白了此人的品性性格，叫過來一個手下小聲吩咐了幾句。
有和珅的帶領，衆人到達登聞鼓所在坊市，李二牛高聲向路過的京中百姓訴說江州府的蝗災，以及和珅與江州府官員的勾結貪腐。
人群很快将江州府幾人團團圍了起來，被和珅囑咐過的手下趁機拉住那個報信兒人的胳膊，将他從人群中扯了出來。
“小兄弟，我家老爺心疼你等會要去城外報信勞累，特讓我将這二十兩銀子交給你做路費，等會你就往那邊走，那裏有租借馬車的車行，這樣你腳程也能快些。”
手下指的方向正是京城有名的風月一條街，心裏有花花腸子的男人路過那裏，多半要耽誤些功夫。
那人哪裏見過這麽多的銀子，抖着手收了銀子。
登聞鼓一直有士兵把守着，在這裏當差雖然清閑，但是沒有前途，此時李二牛的到來，讓他們覺得自己終于有事兒做了，安排一人去給上峰報信，剩下兩人就按照規矩打李二牛板子。
随着板子落在肉上的聲音不斷響起，人群的唏噓聲此起彼伏。
和珅閉着一只眼睛也随着人群一起唏噓：好好的江州府待着多好，蝗蟲将能吃的東西吃光了自然就走了，非要來京城受這罪！
***
李大牛在城外等的焦灼，快到晌午了，弟弟怎麽還沒有個準信兒傳回來。
李大牛不知道的事，他等着報信的人，此刻正躺在風月樓姑娘的胸脯上，早将正經事兒忘到瓜哇國去了。
金錠兒被這幾人扛離了官道旁，鑽進了附近的林子，金錠兒無聊的地坐在陰涼處揪草葉子。
阿瑪早早就守在西城門了，李二牛那一夥人應該被阿瑪招待得很好，而且以李二牛的無腦，阿瑪肯定知道了李大牛的存在，但是李二牛應該不會提到自己。
畢竟綁架高官之女說出來也太吓人了。
那現在登聞鼓敲了嗎？李二牛見到皇上了嗎？福伯伯和江大人将事情和乾隆講清楚了嗎？以及……
阿瑪朝堂上的對頭聞到風聲了嗎？
金錠兒覺得時間拖得差不多了，該到她出場的時候了。
“喂！本小姐早就說過了，沒有我的幫助，你們一群人像乞丐一樣，根本進不了城門，他們現在說不定被守城們的士兵當作可疑人員抓進大牢裏去了。”
金錠兒篤定地開口。
“安分一點！”李大牛呵斥她。
金錠兒攤了攤手，“牢裏多少有權有勢的人家等着有人替他們上斷頭臺，裏頭最受歡迎的就是你們這樣身份不明的乞丐流民了，到時候你別說是抓着我，就算是抓了公主，也沒人能将你弟弟的腦袋安回身體上了。”
金錠兒抓中了李大牛的心理，專門把事情往陰暗裏說，李大牛反而更相信了。
他心中愈加坐立難安，原地踱了一刻鐘步後，招呼兄弟動身：“不能再等下去了，我們帶着這個丫頭進城！”
随機威脅金錠兒道：“等會兒老老實實地帶着我們進城，我們不會傷害你的性命，若你敢大喊大叫暴露我們的身份，我也要先殺了你洩憤！”
金錠兒心裏頭對李大牛表現出來的兇狠不以為然，面上卻是佯裝鎮定的表情：“本……本小姐才不會讓人知道我是被你們挾持的呢！不然多丢面子，以後本小姐還怎麽在京中混！”
這樣李大牛就放心了，他讓人背金錠兒，金錠兒不依，她指着李大牛道：“我不讓他們背，一個個的看着還沒有我家的驢子有勁兒，你來背我！”
李大牛看過幾個兄弟臉上露出的不正表情，在金錠兒面前蹲了下裏，嗡聲翁氣道：“上來。”
進城的時候金錠兒很安分，和守衛解釋說自己在城外不小心扭了腳，就找了人将自己送回來。
守衛雖然想不明白中堂大人家的千金為什麽會找幾個要飯吃的幫助自己，但是看到金錠兒身上的穿着，他們不曾質疑金錠兒的身份。
這年頭，權貴人家為了尋求刺激，有些奇葩的癖好也是正常的，守衛只是覺得中堂大人家的千金玩得格外花而已。
李大牛深處京中繁華的街道，渾身不自在，金錠兒通過他後背緊繃的肌肉判斷出來的。
她不顧周圍百姓探究的視線，慢悠悠道：“進來了，能讓本小姐離開了嗎？這裏這麽多人，我随意喊一兩個人就能把我送回府了。”
李大牛羞紅着耳朵：“不行！得确定我弟弟安全後才能放你走！”
“你騙人。”
金錠兒看着李大牛發紅的耳朵，還有突然升高的體溫，覺得有趣極了，小夥子還挺淳樸。
“那先去敲登聞鼓的地方地方瞧瞧吧，如果他們進城的話，應該會在那裏。”金錠兒也沒真想走，于是建議道。
李大牛不說話，按着金錠兒指的路悶頭往前走。
快到地方的時候，路就被擁擠的人群擠得走不了了，李大牛擔心弟弟的安慰，仗着人高馬大硬是擠到了前頭去。
看到了傳聞中可平冤情的登聞鼓，以及鼓下血跡斑斑的條凳。
李大牛抖着聲音問身邊看熱鬧的大娘：“請……請問，你們有看到我弟弟嗎，個子和我一般高！黝黑……”
大娘姓上下打量了李大牛一眼，利索地翻了個白眼，站得離他遠了點，一副怕站了髒東西的嫌棄模樣。
李大牛渾身僵住，夾着金錠兒腿彎的雙臂肌肉變得緊繃。
金錠兒拍了拍他的肩膀，扭頭問冷漠的大娘：“嬸娘，剛才這裏發生什麽了？”
大娘目光又向金錠兒看了過來，看到金錠兒身上的珠光寶氣，眼神亮了亮，熱情地回答：“剛才有個莽漢過來敲登聞鼓，受過三十大板後，被人帶着去皇宮告禦狀去了！”
她左右看了看，突然湊到李大牛身邊，小聲對金錠兒道：“聽說告的還是中堂大人呢！啧啧……”
李大牛對金錠兒心生感謝，她雖然是和珅的女兒，但是卻和她父親不是一樣的人……
“謝謝嬸娘，嬸娘能不能幫我一個忙？”金錠兒沒放過李大牛臉上片刻的松動，臉上笑得燦爛極了。
“什麽忙？”
金錠兒雙腿晃了晃，雙手摁在李大牛的肩膀上借力，突然一個躍起從他背上跳了下來。
她像條靈活的小魚一樣在人群中鑽來鑽去，口中大喊：“嬸娘，這幾個人綁架我，你快喊人抓住他們！”
李大牛還保持着背人的動作，大張着嘴和大娘面面相觑，兩人都愣住了。
李大牛率先反應過來，咬了咬牙，轉身去人群中抓金錠兒。
該死！和珅父女都是一樣的黑心肝玩意兒！
大娘也很快反應了過來，發財的機會來了！
她沖人群大喊：“街坊們，有要飯吃的拐賣咱侄女兒了，快将身邊臭要飯的抓住！別讓他們跑了！”
什麽？看戲的百姓都以為自己的親人被乞丐拐了，看到身邊有衣衫褴褛的人，就立馬将其制服了起來，人多力量大，幾個呼吸的時間，二三十個乞丐模樣的人被壓到了人群中間。
金錠兒抱胸從人群中走了出來，走到前頭數了數，一個不少，江州府的幾個人都被抓住了，其中還有幾個被無辜牽連的本地真乞丐。
金錠兒從頭上取下幾件金銀碧玉首飾，交給喊人的大娘，“多謝大娘熱心相助，這幾個首飾大娘拿去當了，将銀子分給幫忙抓人的叔伯們吧。”
大娘喜滋滋地接過，衆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分銀子上，這下也不看熱鬧了，圍着的人群逐漸散開。
金錠兒在怒視她的李大牛跟前蹲下，檢查了一遍他被人用褲帶綁住的雙手，嘆口氣道：“大牛哥，你出江州府的時候，鄉親父老沒有交代你不要輕易相信別人嗎？很容易被人騙的。”
李大牛羞憤難當，眼裏都是血絲，質問：“你腿沒受傷？！”
金錠兒站起身跳了跳，對李大牛嫣然一笑：“顯而易見。”
李大牛翻滾着身子要站起來，卻不料雙腿也被好心的百姓給捆住了。
金錠兒将無辜的本地乞丐松綁，褪下腕間的镯子，晃了晃對他們道：“勞煩幾位去叫幾個官差過來，就說中堂大人的千金被江州府來的災民挾持綁架了，回來後這個手镯就是你們的了。”
幾個乞丐也不記恨自己剛才受的無妄之災，感恩戴德地叫人去了。
李大牛幾人神色慌亂，其中對金錠兒動過不好心思的一人其乞求：“姑娘您放了咱們吧，咱們和您說了對不起，您放我們離開，我們也不告你爹的狀了，立馬離開京城，成不成？”
其他人附和：“對對對！我們不告狀了，你放我們離開吧……”
李大牛閉上眼眼不見為淨，在心裏詛咒和珅父女惡有惡報，早下地獄與他們相聚！
金錠兒笑眯眯地看着他們，“那可不行，你們不告我阿瑪，我還要告你們呢，綁架挾持朝廷一品大員的家眷，按律是要殺頭的呦～”
說完手在地面上蹭了蹭，沾了灰抹在了自己臉上，将衣服扯亂，頭發搓了搓。
眼下這些人哪裏還有初遇時的義憤模樣，只想着脫身保個平安。
很快官差就喘着粗氣跑來了，金錠兒将手镯交給報信的乞丐，紅着雙眼對官差道：“他們抓住我說要殺我洩憤，請你們幫個忙，将我和他們送到宮門口，我阿瑪現在應該在皇宮……”
官差一個頭兩個大，剛剛有災民敲登聞鼓告禦狀，告的就是中堂大人，現在又有災民抓了中堂大人的閨女，這是個什麽事兒啊！
不過他們位卑權小，只好按金錠兒的意思，叫來馬車将人統統放到了皇宮外頭。
金錠兒取出自己從哥哥那裏順來的令牌，是十公主從乾隆那裏為哥哥求的，拿着令牌可以自由進出宮門。
侍衛是認識金錠兒的臉的，看到一身狼狽的金錠兒，以及身後被各種五花大綁的災民，看過令牌後一臉為難：“金錠兒小姐您可以進宮，但是他們……得有皇上的命令，您別急，我去和皇上通報一聲？”
金錠兒知道皇城的規矩，蒼白着臉點了下頭：“幸苦你了。”
李大牛現在也知道弟弟是安全的了，還成功見到了皇上，心中大定，只是想不明白，弟弟既然順利進了城門，為什麽不給自己報信兒呢？
此時，身負報信兒任務的二流子正一臉餍足地從風月樓走了出來，手裏的二十兩銀子花了個精光，他終于想起了自己的任務，腳步略有虛浮地往城門敢去。
還在心裏不斷說服自己，官差辦事兒都很磨蹭，等二牛哥敲完登聞鼓被接進宮見皇上，時間肯定還早着呢……
***
乾清宮。
乾隆因為身體的緣故，已經開始修身養性了，回宮當晚就有年輕的妃嫔來乾清宮獻殷勤，又是彈曲兒又是跳舞的，乾隆有心無力，應付完他們後已經疲累到極點了。
但睡覺之前還是耐着性子按着金錠兒的交代活動了一下，然而天還不亮，他就被福長安那小子帶着人攪醒了清夢。
乾隆作為看着福長安長大的人，是将福長安當作半個兒子看待的，就忍着起床氣讓他進來了。
結果聽完他們的交代後，乾隆徹底清醒了。
江州府再次鬧蝗災了，這原本是天災，但是因為江州府地界官員的不作為和貪腐，單純的天災變成了天災人禍，連致齋也被牽連了進去。
乾隆心生不妙，指着江如水的鼻子罵道：“你可害慘了致齋！”
江如水跪着不敢擡頭，他要孝敬中堂大人，錢從哪裏來？自然是通過不正大的途徑才能獲得大利了……
災民早晚要到京城，攔住一波還有一波，迎接他的就是抄家殺頭大罪，家人還會被牽連。
好在他反應的快，提前去見了中堂大人，确定中堂大人會護着他的家人後，江如水就做好了随時赴死的準備。
中堂大人的摯友福長安來府上找他時，他正在享受生前最後的福氣，結果被福長安冷酷無情地從小妾的被窩裏拽了出來，發着懵跪到了乾清宮外頭。
就……像做夢一樣？
然後更讓那個江如水覺得自己在做夢的是……
中堂大人竟然親自帶着災民來告禦狀了，告的還是中堂大人自己！
這個世界太瘋狂了。
好在他馬上就要下地獄了，死之前能看一場精彩的戲也是賺的，江如水十分有自知之明地安慰自己。
登聞鼓已經敲響，乾隆必須要親臨審理案件，乾隆料到這次的摻合進來的人數不會少，乾清宮作為戲臺子有些小了。
“擺駕乾清門！”
福長安不知道自己的和珅老哥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和江如水走在乾隆儀仗後頭，和他打聽事情的原委。
江如水臨到死，徹底熄了讨好權貴的心，十分坦然地搖頭：“下官知道的事情就是和皇上交代的那些，中堂大人是何安排下官就不清楚了。”
福長安看着江如水淡定的神色，對他豎起個大拇指：“江大人不會是能惹出大事兒的人，心态真好！”
江如水扯了扯嘴角，不好能怎樣？能讓他免過一死嗎？
乾隆出現在乾清門的時候，和珅已經帶着災民在階下等着了。
李二牛躺在腰間蓋着一塊綢布，擋住了臀部的傷，這是為了不讓冒犯聖顏。
和珅時不時低頭和李二牛講話緩解他緊張的心情，“二牛兄弟別怕，皇上是個和藹極了的人，一定能為你們主持公道的。”
“待見過皇上後，本官就給你找大夫診治傷口，打板子的人說了，二牛兄弟你年輕體壯，後頭的只是皮肉傷，仔細将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李二牛聽不進去和珅的話，他關心的是：“不是讓人去叫哥哥了嗎，人怎麽還不來？”
沒有大人的帶領，李二牛擔心兄長進不來皇宮。
和珅寬慰他：“皇上不也沒到嗎，不着急啊……”
話音剛落，屬于太監尖細的聲音響起：
“皇上駕到！”
和珅笑着回過身，行下跪禮：“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災民身子打着擺，努力學着和珅的樣子給乾隆磕頭，李二牛緊張地已經忘記了身後的疼痛，雙手撐着門板也想要下跪。
“臣和珅參見皇上！”
李二牛撐着門板的手一軟，身後的痛覺回歸，他昂頭難以置信地看着跪在前頭的人：“你……你是和珅！”
其他人的身體也停下了打擺，跪在地上紛紛扭頭視線聚集在了和珅身上，“貪……貪貪，大貪官和珅！”
和珅回頭斥責他們：“皇上面前不得無禮！”
李二牛目眦盡裂，卻畏于場合将罵人的話都憋進了肚子裏。
乾隆聽明白了他們的意思，覺得面前的場景十分有趣，挑了挑眉問他們：“無礙，他們第一次見朕，失些禮儀也在情理之中，不過朕看他們好像之前并不知道致齋你的身份？”
李二牛幾人腦子雖然不好使，但是能聽出皇上與和珅之間的親近，不由得懷疑自己這次能告狀成功嗎？
和珅輕易便能将他們戲耍得團團轉……
和珅解釋：“回皇上，臣不曾告知他們臣的身份，但是臣也不是故意蒙騙他們的。”
“昨日傍晚，江大人從江州府回來，來向臣求助解救江州府蝗災的計策，自知罪孽深重，已經做好了向皇上闡明自己罪過的準備，并與臣道歉，說他給臣的年禮是貪的赈災的銀子…… ”
李二牛怒極便反駁道：“貪官！分明是你們一起為虎作伥，一同謀害的我們江州府的百姓！去年的蝗災今年卷土重來就是因為你們去年昧下了國庫的災銀，救災不徹底才讓災難複發！”
李二牛記得兄長說過的話，連說兩個成語試圖戳穿和珅的狡辯。
和珅無奈地回他：“如果真是這樣，我為何不攔着你們進京，還給你們好吃好喝，親自帶你們來見皇上？”
“因為……因為……”李二牛也想不明白和珅為什麽要這樣做，“不管為什麽，你肯定沒打好主意！”
和珅見他說不出了一二，回過頭不理他，繼續和乾隆解釋：“臣雖然受了無妄之災，但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收了江大人截留下來的災銀卻是真的，知道災民要上京見皇上，臣便親自去城門處迎接，好讓他們吃好喝好來寬慰心中的愧疚……”
“呸！你在狡辯！”李二牛吐了口唾沫到和珅身上。
乾隆皺眉，雖然他們因為開化不夠，在禦前失禮他能理解，但是李二牛此人行為也太粗俗了點。
和珅心底發笑，你們就惹皇上不高興吧！
此時黃門來報：“皇上，禦前百官候在宮門外頭，等着見皇上……”
乾隆早就料到了百官回來，所以将審案的地點放在了放在了乾請門，沉聲道：“請諸位愛卿進來。”
和珅知道，他的對手來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此起彼伏的海呼聲讓乾請門變得更加肅穆。
李二牛躺在百官之前，感覺落在自己背上的目光火辣辣的，激烈的情緒慢慢降了下來。
乾隆笑得神色莫辨：“諸位愛卿消息倒是靈通，人來的比平時上早朝還要齊全。”
十五阿哥也在其中，他看到老師和諸位大人輪流出列說明自己求見的原因，最後總結一下，一半人來是為了求皇上給江州府的百姓做主。
另一半人沒有說話的人，則是怕自家中堂大人受委屈，過來撐腰來着。
乾隆看着以劉墉，朱珪等人為頭的官員，知道他們将聲勢搞得如此浩大，就是為了抓住時機，逼迫他懲治了和珅。
挾民意逼天子服軟，乾隆冷笑。
“江州府官員貪污災銀，管理不當，江如水已經帶着罪證自己檢舉了自己，朕處置了他們無可厚非，但是你們可有和珅犯罪的罪證，沒有罪證你們便開口讓朕要了一個一品大員的腦袋，朕如何能答應你們？”
乾隆的态度很明顯，他要保和珅。
有人站出來指着李二牛幾人，“皇上，難道他們不是證人嗎？整個江州府的災民的指摘還證明不了和珅犯下的罪行嗎？”
乾隆做了幾十年的皇帝，被官員指着鼻子質問，他感受到自己的天威被冒犯了，冷眼看着不斷有人拿災民逼他下旨處置和珅。
下頭的官員不斷慷慨陳詞，李二牛身上失去的勇氣再次回歸，在一個官員的鼓動下，從門板上翻滾下來，石板被染上了血跡，場面慘烈。
李二牛忍着痛跪到和珅身邊：“請皇上為了我們江州府的百姓主持公道，草民要帶着和珅的頭顱回去，祭奠寸粒未收的莊稼和土地，寬慰受災而死的鄉親百姓！”
說完涕淚泗流地悶聲大哭，和他一起來的災民也學着李二牛放聲哭了起來。
和珅眉心跳了跳，這個李二牛這個時候怎麽不憨傻了？
“請皇上為民做主！”
“請皇上為民做主！”
“皇上若是這次不能給江州府的災民一個交代，之後會不斷有江州府的災民北上告狀，到時候大清境內流言四起，重則會動搖國本啊！”
乾隆閉上眼，他們說的話雖然難聽，但卻不是假話，他将目光留在含淚凝視自己的和珅臉上，心中猶豫不決。
“致齋……”
“皇上……”
乾隆閉上口，扭頭去看和自己同時開口的玉公公，“何事？”
底下人眼見乾隆就要開口處置和珅了，半路卻被人打斷，全都目光幽幽地盯着玉公公。
玉公公給乾隆告罪：“奴才不小心打斷了皇上講話，請皇上治罪……”
乾隆将玉公公拉起來，“不怪你，你先說剛才因何事出聲。”
玉公公眼光掃到和珅，心想中堂大人命不該絕，生了個有福氣的好女兒啊。
玉公公提高聲音回話，也好叫下頭的人知道可不是自己幫的和珅：“回皇上，剛才有侍衛過來，說有一波江州府的災民綁架了中堂大人的千金，和告禦狀的人是一夥的，現在被官差抓住等在宮門處，金錠兒姑娘要求見皇上呢……”
和珅驟然瞪大眼睛，咽下口水，着急地往前跪行了兩步：“玉公公，金錠兒她沒有受傷吧！”
玉公公先是看乾隆一眼，确定自己能回話後，對和珅道：“大人放心，金錠兒姑娘只是看上去狼狽了些，身上沒有大礙。”
和珅聞言還是不夠放心。
乾隆下令：“将他們都帶上來。”
有人反對；“皇上，還是先為災民主持完公道……”
“什麽時候朕要聽你的吩咐辦事了？”乾隆聲音裏全是寒意，開口講話的人低頭退了回去，不敢再冒頭了。
十五阿哥與朱珪的眉頭皺了皺，朱珪不滿地掃了此人一眼。
片刻後，金錠兒打頭，身後跟着二十個雙手被捆的漢子被領了過來。
金錠兒受着衆人的打量。
她鼻頭發紅，眼睫濕潤像是哭過，頭發衣裳都亂糟糟的，一眼看去便知道她剛受過一場罪。
“哎呀！”金錠兒不小心踩到一角往前跌去，旁邊伸出來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将她拉住，聲音如碎玉投珠：“小心。”
金錠兒感激地扭頭看了一眼，看到了對方俊秀清隽的臉，他溫潤地對金錠兒笑，身後是與十五阿哥如出一般的貴氣，長得也有幾分相似……
“多謝。”
金錠兒看到此人前頭隔着幾人的位置站着表情冷酷的十五阿哥，猜測此人應該是皇室出身，不是宮裏的阿哥就是宗室中人了。
永鋆收回手，撚了撚指間沾到的灰土，眼裏閃過興味，和珅家的小閨女是個講究人，被人綁架了也就右手和臉蛋是沾了點灰，衣服倒是幹淨得很。
“弟弟……”李大牛看到最前頭身上染血的人，越過金錠兒快步走了過去。
“大哥！”李二牛看到哥哥一陣委屈襲來，指着和珅道：“我們上了和珅的當，受他忽悠沒有叫你就敲了登聞鼓，不過好在敲鼓要受的三十大板弟弟受過來了，哥哥你快和皇上說江州府的災情，讓這個貪官惡有惡報！”
李大牛看着和珅的目光全是厭惡，呈上鄉親們按了手印的請願書。
“草民李大牛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這是江州府百姓的請願書，上頭摁下近千鄉親的指印，除了草民這裏，江州府總共簽寫請願書的人數過萬，只不過能成功遞到皇上跟前的只有草民這一份而已……請皇上處置國之蛀蟲，安排赈災人員物資求鄉親們于水火！”
李大牛話裏的重點有兩個，一是處置貪官，二是趕快救災。
乾隆點了點頭，此人不僅知禮，講話也清楚，分得清輕重緩急，比前頭那個靠譜不少。
看過請願書後，密密麻麻的名字和指印讓乾隆心頭發沉：“朕已知曉江州府的災情了，會盡快開國庫赈災，李大牛，你做的很好，回去後将朕的意思轉告江州府百姓，請大家不要慌亂，朝廷不會不管他們的。”
“草民叩謝皇上聖恩！”李大牛心定，總算給鄉親們有個交代了，但是，“魚肉鄉裏之人也請皇上降罪，他們置大清律法于不顧，絕不能輕饒！”
乾隆笑着指了指跪在角落裏的江如水：“你可認得他？他是你們江州府的同知，今日他帶着當地各級官員魚肉百姓的罪證自白，朕會一一處置。”
李大牛目光轉向和珅：“和珅赈災不利，致使江州府再次受蝗災侵擾，皇上要如何處置和珅？”
乾隆沉默了一會，才道：“蝗蟲乃是天災……”
金錠兒突然開口打斷：“皇上，蝗蟲是幹旱引起的自然災害，卻也是人力所不能幹擾的，臣女看遍史書，發現發生蝗災的地方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征，幹旱。”
“所以臣女推斷，蝗災的發生與幹旱有關，幹旱則是因為季節時令，是天災，但與天意無關。”
乾隆的皇位乃是天命神授，金錠兒擔心有人故意将天災發散到老天降災示警方面，所以先發制人。
打斷乾隆講話，則是金錠兒擔心之後有人因此事離間乾隆和阿瑪，乾隆再信任阿瑪，也肯定不願意替阿瑪擔罪。
乾隆也反應過來金錠兒打斷他的用意了，天災一詞确實不能亂用。
“金錠兒你果真見多識廣，先帝在時就曾講過相同的話，很多災害都是由不可抗拒的自然因素引起的，蝗災的成因最是明顯。”
乾隆對金錠兒點了點頭，而後對李大牛道：“剛才愛卿閨女的話你應該也聽到了，江州府今年再次發生蝗災是因為江州府常年幹旱的緣故，非人力所能影響，與和珅去年的救災沒有關系。”
李大牛等人作為百姓，天生地相信皇帝，乾隆說的話他們聽了進去，并且在心裏思索，難道江州府再次爆發蝗災真的與和珅沒有關系？
有人坐不住了，“皇上，也許先帝爺和此女的推測是真的，但說服一人容易，說服整個江州府的百姓卻是不容易。而且和珅受江如水貪污銀子為真，和珅說他清白又全是他自己的一面之詞，皇上總要給整個江州府的百姓一個交代。”
他問李大牛等人：“你們需不需要一個交代？”
李大牛等人點頭。
和珅冷笑，女兒的出現讓他看到了轉機，他開口道：“皇上，王禦史沒有證據就讓臣擔罪，實乃聞所未聞之事，若果空口白牙便能給一個人定罪的話，臣要告王大人結黨營私，收了別人的好處故意來攻讦臣！”
王禦史罵道：“和珅你憑什麽污蔑我結黨營私？”
和珅嗤鼻：“那你又憑什麽污蔑本官？”
王禦史指着李大牛：“百姓告你！”
百官中突然又許多人出聲：“禀皇上，臣也要告王禦史仗着職務之便因公徇私！”
“臣要告王禦史收受賄賂……”
王禦史氣得吹胡子瞪眼，“你這是在胡攪蠻纏。”
和珅：“你不是嗎？”
王禦史：“但你收災銀之事總做不的假！”
和珅：“本官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收了個年禮，就算有罪也是皇上口頭訓誡的小罪！”
王禦史捂着胸口，“你引起的民憤，你必須得給災民們一個交代！”
目光最後又輪轉回李大牛等人身上。
金錠兒頂着李大牛憤懑的視線，對乾隆道：“皇上，臣女也要這些災民對臣女有個交代！”
李大牛太陽穴跳了跳，聽金錠兒說：“這些災民罔顧大清律法，青天白日，就在官道上将臣女劫持，說皇上要是不給他們交代的話，就要殺了臣女，阿瑪還是一品大員，他們就敢如此放肆，若是以後哪裏再有不如意了，劫持的就不知道是誰了！”
金錠兒此話一說，在場不管是百官，還是身為皇帝的乾隆，都生出一股危機感。
一不如意就綁人，這怎麽能行？
李大牛辯解：“我不曾說過要拿你逼迫皇上！”
金錠兒反問：“你難道沒有說過如果你弟弟被抓了，就拿着我逼官府放人？你難道沒有說過我不聽你話，就要了我的性命？”
李大牛憋屈，他确實這樣說過……
對方啞口無言，金錠兒繼續道：“皇上，他們要交代可以，臣女也要交代，而且他們的罪行京城很多人都是親眼看到的，按照大清律法，應判他們殺頭之罪！”
李大牛頭上冒汗，雙手還被綁着的其他人紛紛喊冤。
他們上京告狀是想着光宗耀祖，回鄉當大英雄的，死在京城就虧大了。
乾隆沉思片刻：“确實，此罪無可辯解……”
朱珪：“此事也許是誤會……”
和珅：“難道是朱大人指使災民抓我乖乖的嗎？”
“和珅你別胡說！”朱珪罵，皇上可別以為是他鼓動災民鬧事兒的。
和珅冷笑：“那你怎麽知道是誤會？”
朱珪無言。
李大牛不能将性命丢在這裏，他只好不甘道：“皇上，既然先帝爺說過蝗災是幹旱引起的，草民便不和和珅要交代了，但是草民也只能代表自己，鄉親們對和珅積怨已久，草民無法一一說服他們。”
朱珪對李大牛失望至極，眼界短淺之輩！
和珅此時已經明白閨女的計劃了，他主動退後一步道：“皇上，李大牛雖然綁架了臣女兒，但是臣願意放他們一馬。”
“臣無心之下收了江如水的災銀做年禮，被牽扯到事件之中，江州府的百姓既然對臣有誤解，臣願意親自化解他們心中的怨氣。”
乾隆問：“如何化解？”
和珅下拜：“臣願意再次去江州府救災，有上次的經驗在，臣是最合适的人。”
這……和珅此舉打了在場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皇上，不可！”有官員開始反對，說起災民對和珅的不信任。
乾隆沉思片刻後覺得可行，他是相信致齋的清白的，但災民不信任致齋也是個問題。
金錠兒眼光掃到安靜的十五阿哥，腦瓜突然一亮，小聲對阿瑪耳語了幾句。
和珅頂着朱珪等人陰森森的目光開口：“皇上不如派十五阿哥與臣同去赈災，十五阿哥身份貴重，定能安撫民心！”
“江州府由一條幹枯河道一分為二，十五阿哥負責北面，臣負責南面，十五阿哥即可以監督臣，自己亦可受到磨練。”
乾隆掃了自己最看重的兒子一眼，撫掌大笑道：“好主意！永琰你年紀也不小了，應該多磨砺磨砺，此次赈災就分為兩個隊伍，互為對照。”
“永琰你若做的比致齋好，朕晉封你親王之位，你之前受封郡王時的冊封禮就不用辦了，直接辦親王冊封禮！”
永琰激動地接旨：“兒臣必不讓皇阿瑪失望！”
乾隆又對和珅道：“致齋你若做得更好，朕就不賞你了，就将此事翻篇；若是你到時不能讓江州府的百姓消除芥蒂，朕就不得不犧牲你平息一府之怨了，你可敢接旨？”
“臣接旨！”
支持永琰阿哥的人此時也振奮了起來，覺得和珅可以再放放，等襯托完十五阿哥後再處置不遲。
金錠兒心中難掩激動，此次阿瑪和十五阿哥互為對照組前去救災，既是風險也是機遇！
雖然現在的局勢對他們很不利，但也不是沒有逆風翻盤的機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