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章
第 40 章
莫名的窒息感, 再次如潮水般湧來,顧盼晴原本正看着手機上的內容,沾沾自喜着, 不斷确認許郁嬌作品下那些評論區裏的污言穢語,卻莫名仿佛被人扼住了脖頸。
這個感受她曾經經歷過一遍,當時是沖撞了許郁嬌之後,伴随身體突然像是遭受重壓一般,跪伏在地, 脖頸也似被人狠狠掐住。
顧盼晴的淚水大量湧出,她卻什麽也不曾看見, 四周仍是原先的布置, 房間內除了她之外,空無一人。
窒息感卻不曾消退,反而愈發嚴重,快要不能呼吸了, 顧盼晴試着解放她的脖頸,她需要呼吸, 需要大量新鮮空氣。
她雙眼死死瞪着上空,眼白也已被翻出,身體竟然瞬間繃直了,雙腳逐漸離地。很快的,顧盼晴發現她的身體真的已經懸空。
這很不科學——
就在這一刻,剎那間,入目闖進了一雙黑色死氣陰翳覆滿的眼, 顧盼晴汗流浃背, 血液倒流。
她望着那雙眼,那雙眼也同樣凝視着她, 她仿佛在哪裏見過那雙眼睛,很快,她便得到了答案。
大量死氣愈顯愈多,黑色霧氣愈發四溢,幾乎溢滿了整個房間,頃刻間将她也包裹其中。
顧星淵。是顧星淵!
她的小叔。
獲得答案的顧盼晴,喉嚨如破風箱般,溢出了一陣陣不屬于她原本該有的聲音,她神色痛苦,雙眼因這極致的威脅也已赤紅。
也是這般,顧盼晴逐漸看清了目前的形勢,她被顧星淵掐着脖子,雙腳已經離地半尺。
顧盼晴兩腳淩空亂蹬着,找不到任何着力點,她害怕恐慌極了,死亡的氣息似乎圍繞她,随時能夠斃命。
她摸到了像是手的東西,寬闊,修長,骨節分明,她去掰扯他的手腕、指心,而顧星淵巋然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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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盼晴深感絕望了,他冰冷的類似死亡氣息,始終圍繞她,覆滿上空。
顧盼晴自然不會不明白發生了什麽,數個小時前,她剛花錢找水軍,大量抨擊許郁嬌的作品,還攻擊她本人顏值。
現在,顧星淵則出現在她的面前。
仿佛許多事對上了。顧盼晴瞬間想明白這一點,上上一次她之所以會跪倒在地,便也是因顧星淵的傑作,還有上一次,她之所以會走路走着好好的,突然跌倒,毀了容,想必也是顧星淵的傑作。
但為時已晚。
悔悟已晚。
“不、不……要……不要、殺、殺……我。”斷斷續續的,從喉嚨中勉強溢出幾個字眼。
她不明白顧星淵為什麽要這麽做,他們之間才是一家人,他們才是出自本源,他們才是姓顧的流着同一血脈,任何人也無法介入的親人關系。
他甚至,和許郁嬌都沒有說上過一句話,許郁嬌本就是個冒牌貨,癡心妄想嫁入他們顧家,想搖身一變成為闊太太。
他是個植物人,他們沒有感情基礎,更沒有感情交集。他為什麽要幫助她?
難道,顧盼晴眼角滑過眼淚,如決堤般,是垂死前的掙紮。
“這……這些……事,不,不是……我、我們做、的,是……是二、二嬸……”
她艱難地說出這些字眼後,果真,扼住脖頸上的那只手,力道似乎輕了些。
顧盼晴抓緊時機忏悔。她所知不多,因她母親并不想她太多參與,有些事也是伴随顧家變了天,這個小叔突然遭逢橫禍,變成植物人後開始,敏感多疑的顧盼晴也察覺出些微不對。
從日常生活中,她與母親的對話裏,逐漸了解到整個事實的過程。
原來是二嬸他們一家和外敵裏應外合,因顧星淵這個人實在太可惡了,清醒的時候将顧家大權捏得死死,同樣是顧家人,他們根本沒有任何翻身的可能性。
只要有顧星淵存在的一天,無論是他的大哥,亦或是他的二哥,都要永永遠遠活在他的陰影下。
窩囊成這樣,實非他們所願。
顧星淵與大嫂、二嫂之間的關系,也十分不好,大嫂邱若華有野心,可丈夫配不上這份野心,二嫂晏雪萍同樣也有野心,甚至她們都有老一輩很傳統的那種思想,認為長幼有序,家業就應該傳給前面的哥哥們。
顧星淵無疑占了他們的光榮,阻了他們的去路。如今顧星淵昏迷不醒,顧氏集團暫時交由大哥和二哥運作,他們兩人争先恐後的在老爺子面前進行表現,也都想證明自己,并不比這個弟弟差到哪裏。
昏迷不醒的顧星淵,仍然成為了他們心頭的一根刺,欲除之而後快,但許郁嬌的出現,成為了一個不可預估的變故。
他們原先都想拉攏許郁嬌,讓許郁嬌成為他們站隊的成員,甚至,還動過給貼身每日能夠照顧顧星淵的許郁嬌毒.藥,讓她給顧星淵投毒的心思。
投毒也不是頃刻間就用大劑量讓他去死,而是一點一點,日積月累之下,讓他慢性中毒身亡。
讓一個深陷睡夢中的人,神不知鬼不覺死去,在獲得老爺子信任之後,顧老爺子縱使傷心過度,應當也懷疑不到許郁嬌的頭上。
奈何許郁嬌根本不打算配合。她剛回家,就給他們一個下馬威,吃飯也從不與他們同食。
脖頸微松之後,感受好了許多,為求得救,無法抵抗這等超自然現象的顧盼晴,把知道的能說的全都說了。
顧星淵沉默聽着。
顧盼晴雙眼早已哭得紅腫,她軟着聲音祈求他,她與這位小叔關系并不十分好,日常下也根本摸不清這個小叔的底細。
她不知道他的喜怒哀樂,他也鮮少會表現在臉上,但他性情狠戾,在家族中是出了名的,往常顧盼晴撞見他,都得小心翼翼,謹慎些繞着道走。
直到他成為植物人,昏迷不醒後,她也才知,他也不過是個凡胎肉.體,沒有那麽神通廣大,也沒有那麽只手遮天。
“小叔,小叔……你原諒我吧,原諒我吧……”
顧盼晴跪在地上,祈求原諒,她虔誠地擡起頭,而後又近乎額貼地面叩了好幾聲響。
被黑色霧氣包裹的顧星淵,卻是不為所動,連眉梢都不曾微動。
他平靜地注視着她,自上而下的目光落在她脊背,她的後頸,令顧盼晴有一種五髒六腑幾乎位移,随時會被當做蝼蟻般踩踏至死的錯覺。
她害怕極了他這樣的目光,一般人若是高興了生氣了,都會表現在臉上,可他永遠只有這一種表情似的。
她不知他是否有在原諒她,她都已經這麽虔誠了,幾乎跪在他腳邊,要用舌尖去舔他的鞋。
她不曾見過顧星淵這麽對付別人,但略有耳聞,據說顧星淵曾命身邊保镖們,将在夜店喝得爛醉如泥的仇家帶到眼前。
那人渾然不覺,只是癱軟如泥坐在地上,當擡眼看到顧星淵的臉時,瞬間吓醒了。
顧星淵也不曾說話,只是這麽平靜地自上而下的眼神,凝視他。
那人酒又醒了好幾分,直到清晰的痛感從他的指間,一根一根傳遞到大腦神經深處。
顧星淵腳底攆着他的手指,表情未變,甚至聲音是很輕的:“知道我讓你來,是做什麽嗎?”
那人當時尿灘了一地,他也不顧自身形象問題,随着碾壓,脊背一點點陷了下去,他匍匐在地,用讨好的眼神去看顧星淵,只能看見他光潔的下巴,他已經冷汗涔涔,伸出了舌尖,竟然讨好地去舔他的鞋。
顧盼晴頓時也冷汗涔涔,她委屈而又無辜地看着顧星淵,被黑霧所裹的他,猶如堕落凡間,由人間最極致的欲念所染的神祇。
她嘴唇顫抖,害怕地道出:“媽媽他們最後什麽也沒做,您也沒事,您還活着,太好了。”她露出了個極為慘淡難看的笑。
他沉默了很久,好半天,顧盼晴才聽到上空傳來不輕不響的聲音。
平淡的,毫無波瀾的,甚至是有些關照的調笑。
“是不想做,還是沒做成?”
顧盼晴大腦旋即宕機片刻,她哆嗦着唇,身體也是抖如篩糠,不知如何回答。
在絕對的力量懸殊面前,她終于知道怕了,露出膽寒的神色,但是——
顧星淵眉眼一沉。
“晚了。”
看到他再次俯身而來,手指似乎也要覆住她纖弱的脖頸,顧盼晴手腳并用的,瘋了似的從房間內奪門而出。
伴随她突然瘋了般遠去的身影,回蕩在整個樓道間的還有那一陣陣同樣瘋狂的呓語。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她跑得極快,跌跌撞撞好幾回,數次回頭時,因方向把控不準,額頭都撞到了堅實的牆壁上。
撞得她幾乎頭破血流,頭發淩亂,面上青一塊紫一塊,和顧溫書擦肩而過時,好容易被追來的顧溫書給攔截。
她害怕顧星淵會過來,拼了命地想從他的懷裏掙脫,顧溫書牢牢抓住她的肩膀,顧盼晴依然掙紮着撲騰着。
她嘴裏念念有詞:“別過來,別過來,別過來,千萬別過來……”
淚水又湧了出來,沾濕了她的面龐。
此刻的顧盼晴,看起來狼狽極了,原先就因毀容而面部沒能徹底還原,臉上有一條長長的疤痕。
因極度的害怕,她哭得也很面容猙獰,眼神四處亂飄,生怕顧星淵有可能從各個角度裏突然鑽出。
他如今的狀态就是個鬼魅,脫離了身體,可以不用考慮許多科學的跡象,他可以懸浮在半空,可以突然穿牆而過。
過去感覺背後滲來陰冷的寒氣,絲絲扣扣滲入骨髓,她害怕地凝向身後,越來越疑神疑鬼,兩只手抓着臉,不斷撕扯抓撓,很快臉上就出現了一道道血痕。
她時而哭,時而笑,等顧溫書意識到不對,叫了不少顧家家傭,邱若華也趕至來查看女兒情況,顧盼晴的頭發已經烏糟糟,滿臉血污。
她害怕別人的靠近,精神恍惚,眼神不斷游移。人靠在牆角,任由其他人去拉她,她都不動。
顧盼晴夾抱着雙腿,蜷縮成一團,那是在極度害怕下感到不安和自我保護的一種姿勢,她疑神疑鬼地到處亂看,見到邱若華來了,也毫無反應。
邱若華見到女兒這樣,頓時兩眼蓄滿了淚,她伸出手,欲圖撫摸她的額發,被顧盼晴躲開了。
她嘴裏念念有詞,仍然疑神疑鬼,像個失了心智的瘋子傻子。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呵呵呵,不要殺我……”
顧盼晴徹底瘋了。
聞得消息的許郁嬌,也覺得頗為奇怪,不過她并沒有往顧星淵替她複仇這件事上靠,只當惡人自有惡報。
伴随着顧盼晴突然瘋了的事,網絡上那些曾突然出現的大量水軍,又突然集體湧現,紛紛在她的評論區中道歉。
有些事,信則有,不信則無,但那麽詭異的情況,都已經發生在自身手機上了,他們哪裏敢再造次。
其餘的網友們,也總算知道當時那些惡評是如何出現的了,都是這些人被花了錢昧着良心說假話,将短片下面搞得烏煙瘴氣。
許郁嬌的短片卻因此因禍得福,知名度更加打響,于是也有些人開始紛紛猜測,懷疑這是許郁嬌他們的團隊,在自導自演。根本就沒有什麽人花錢雇傭水軍,跑到她評論區作惡,是她自己找了水軍罵自己。
這些懷疑的人,在發表讨論了相關言論後,無一例外在接下來的幾天時間內,倒黴的buff疊滿了。
至此以後,再也沒有人敢說許郁嬌一句不好的話!
顧盼晴瘋得太厲害,邱若華不得不一面心疼着,一面将她暫且送到精神病院去治療。
她也想跟着去,但精神病院不允許,邱若華晚上翻來覆去睡不着,終日以淚洗面,想到和許郁嬌這小賤人脫離不了關系。她越想越氣。
大半夜,顧良平被妻子給掐醒了,邱若華幾乎是瘋了似的指責他。
“睡睡睡,成天就知道睡!女兒都變成這樣了,你怎麽還睡得下?”
顧良平覺得不可理喻,可他妻子便是如此,性格強勢,這些年來他始終忍氣吞聲,倒也習慣了。
被妻子如此對待,顧良平出聲哄着:“那不然呢,只有養足了精神,以後才好照顧女兒。”
談及女兒,顧良平也是一聲嘆息,顧家怪事頻發,好像都是從許郁嬌進入他們顧家之後開始。
月華下,邱若華臉容都變得陰狠了:“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毒死顧星淵算了,再栽贓給許郁嬌。”
她就不信了,許郁嬌到時候還能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