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兩天後，J市機場。
“看來咱倆買的又是同一班飛機啊。”
方琦拿着登機牌走過來的時候，淩致正靠在機場休息椅上看手機。
“嗯。”
見他頭也沒擡地應了一聲，一副專心致志的樣子，方琦有點好奇：“看什麽呢這麽認真？”
她站的位置剛好在淩致身後，說完下意識往他手機屏幕上掃了一眼，“女朋友生日送什麽……喲，給你家小可愛選生日禮物呢，新時代三好男人啊。不過這事兒你自己琢磨得明白嗎？要不要姐姐幫你參詳參詳？”
淩致這才擡頭看她：“不知道方姐有什麽好意見？”
方琦：“……我只比你大一歲，你能別用這種叫三五十歲大媽的叫法叫我嗎？”
淩致不置可否地挑了一下眉：“琦姐。”
“這還差不多，”方琦走到他旁邊的位置坐下，“你家小可愛具體什麽時候生日？”
“還有半個月。”
“那時間還挺多的，可以慢慢準備……”話還沒說完，淩致突然擡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口罩，方琦的目光頓時就被他手腕上的表吸引了過去，“啧啧，真是無處不在，防不勝防的狗糧啊。”
沒聽明白她什麽意思的淩致斜了她一眼：“什麽？”
“就你手上這款情侶表啊。”方琦指指他的手腕，嘆了口氣說，“我那會兒看上了同款的女表，想買，結果人家櫃姐告訴我這表是情侶款的，建議買一對，另外那只送男朋友。可我一個單身狗哪來的男朋友？簡直紮心啊……”
“等等，情侶表？”
“是啊，你不知道？”見淩致愣了一下後眉頭高高地挑了起來，方琦也是一愣，然後就奇怪了，“你買的時候櫃姐沒跟你說？”
他記得盛夏手上只戴着他送她的胖貓手鏈，別的什麽都沒有……淩致仔細地回憶了一下，确定她從來沒有戴過手表，也沒有跟他說過情侶表的事情。
他遲疑了一下，搖頭說：“這表是我女朋友送我的，但她不知道為什麽，沒有買女款。”
方琦一聽就明白了：“那肯定是買不到女款了。這個牌子的表最近幾年很受歡迎，每次有什麽新款上市，都很快就會被搶光。這是他們家前段時間剛出的新款，女表特別好看，買的人很多，你女朋友肯定是想買沒買到，所以只買了男表……诶！說到這，你完全可以想辦法買只同款女表送給她當生日禮物啊，她肯定會喜歡的！不過這表市面上已經斷貨了，好像說一個月之後新的一批才會上……”
淩致聽到這頓了一下：“有別的渠道可以買到嗎？”
“這我也不了解，不過我有個朋友是做手表代購的，你要是想買，我幫你問問？”
淩致半點沒猶豫地點了頭：“要是能買到，我讓我哥們幫你介紹男朋友。”
這是不想欠她人情，給她進一步接近他的機會呢，方琦一愣，樂了：“行啊！就這麽說定了！”
這年頭心裏這麽有數的男人不多，他一定是很喜歡很喜歡他的女朋友，才會事事考慮到她的感受，不給別人半點機會。
意識到這點之後，方琦心裏僅存的那點愛慕也散了——不就是男人嘛，這個有主兒了，再找別的就是！
淩致對她的識相很滿意，見大家都開始排隊準備登機，就給盛夏發了條微信：我準備登機了。
盛夏很快回道：好的，等會兒見！
明明只是幾個再簡單不過的字，他卻好像看到了小姑娘歪着腦袋笑眼彎彎，唇邊兩個小梨渦若隐若現的樣子。淩致收起手機站起身，被口罩與鴨舌帽遮了大半的臉上閃過幾許柔軟的笑意。
方琦看在眼裏，羨慕又覺得牙酸，正想說什麽，手機突然響了。
同一時間，淩致的手機也響了。
看着屏幕上顯示的“老林”兩個字，淩致有點意外，但還是很快就接了起來：“喂？”
“淩致！你現在在哪？上飛機了沒？！”
老林是陳立的助理之一，這會兒不知道在幹什麽，整個人喘得厲害，說話也像是在嘶吼，旁邊還有嗚嗚直叫的警笛聲。
淩致眼皮微跳，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他沉聲道：“還沒，正準備登機，怎麽了？”
“別登機了！趕緊回來！”老林急吼吼地說，“陳哥出車禍了，就在剛才，連環車禍，車都燒起來了，咱們最後四天拍的片子全燒沒了！然後我們這邊剛跟合作方那邊聯系了一下，對方答應寬限兩天時間，所以陳哥讓我趕緊把你們給叫回來，咱們得馬上進行補拍……”
“什麽？！”
淩致還沒說話，旁邊的方琦先尖叫出聲了，他下意識掃了她一眼，眉頭緊皺地問：“陳哥人怎麽樣？”
“人沒事，就受了點輕傷，他那會兒車速不快，然後看情況不好，趕緊從車裏跑出來了，就是車上的東西都沒來得及拿……”
淩致眉心一松：“人沒事就好，我這就回去。”
“行，那我先不跟你說了，還得通知其他人呢！”
“好。”
淩致挂了電話，旁邊方琦也是心有餘悸地看了過來：“一起回吧，他們也給我打電話了。”
淩致點頭，揉揉額角，給盛夏打了個電話，跟她說明了這邊的情況。
盛夏正在挑選一會兒去接他穿的衣服，聞言失望極了，好半晌才放下手裏的裙子強顏歡笑地說：“那、那你快去吧，不要耽誤工作。”
腦海中小姑娘甜甜的笑臉一下變成了悶悶的哭臉，淩致有點心疼，哄她說：“我一定盡快完成任務，早點回家。”
“嗯嗯！”
“那我先挂了，得跟我媽也說一聲。”
“好。”
挂了電話好一會兒之後，盛夏才想起今晚8點就可以開始查高考錄取結果的事情，她愣了愣，忙給淩致發了條微信，讓他把準考證號和密碼發給她，省得他忙着工作沒時間查。
淩致照做，然後就再也沒有然後了。
原本拍攝了整整四天的片子，要在短短兩天時間內重拍一遍，還要保證質量什麽的，別說是看手機了，他就是吃飯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
不睡不休地趕了整整45個小時，淩致才終于得到解脫。
他虛脫似的往休息室一趟，感覺整個腦袋都在嗡嗡作響，身體更是有種剛剛被車碾過，四分五裂的感覺。還有胃，因為喝多了咖啡又沒怎麽吃飯的原因，也是一抽一抽，疼得厲害。
但這會兒淩致顧不上這些，他只躺了不到兩分鐘就撐着身體坐了起來。
手機早就沒電關機了，他拿出充電寶插上，開機，也沒管咚咚直響的短信微信，用最快的速度訂了張時間最近的機票。
化妝師小林路過看到，很驚訝：“這麽着急回家？不休息一晚上嗎？這都兩天沒合眼了……”
淩致還沒說話，臉色沒比他好看多少的陳立有氣無力地走了過來：“人家是有家室的人，跟咱們這種單身狗能一樣嗎？”
小林一聽，樂了，沖他抛了個媚眼說：“不是咱們，是您。”
他也是有家室的人好嗎？
陳立：“……”
淩致沒忍住，啞着嗓子笑出了聲。
陳立想生氣又沒力氣，繃不住也跟着樂了，然後他才問淩致：“你那高考錄取結果也已經出來了吧？就剛才我還聽小宋他老婆給他打電話，說是他弟弟考得不錯……”
淩致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這件事，他揉了揉脹痛的額角，打開微信看了兩眼：“南大。”
“南大？！”陳立從沒問過淩致成績怎麽樣，聞言先是一驚，然後就跟只老鴨子似的嘎嘎笑了起來，“可以啊小夥子！什麽專業？”
“計算機科學與技術。”
“聽說他們學校這專業特別牛逼，好好學，哥看好你！”陳立合作過的模特很多，但沒有一個是淩致這樣的學霸，而且這學霸還是自學考上南大的，他欣賞不已地拍着他的肩膀，目光中帶上了一點對自家晚輩才有的親近，“以後要是遇到什麽問題，只管來找我。”
被南大錄取對他來說是十拿九穩的事，淩致并不意外，淡定地謝了他一聲，然後就拿着小林友情贈送的餅幹和牛奶坐上了去機場的出租車。
他現在擔心的是盛夏的錄取結果——按照他們省今年的錄取計劃，藝術本科生錄取結果會比普通本科生錄取結果晚個一兩天出來，盛夏發給他的微信裏沒有提到自己，這說明她的錄取結果還沒有出來。但再怎麽着，最遲明天也能有個結果了……
這會兒已經晚上5點多，太陽落下山頭，只留下一點餘晖還在天邊掙紮，暮色從四面八方湧現，預示着又一個夜晚即将到來。
街邊的路燈還沒亮，但商店招牌卻早早就已經是燈火一片。出租車快速行駛，五彩斑斓的燈影倒映着黃昏，快速地從車窗外飛過。
淩致閉上眼緩了一會兒，又喝了口牛奶潤喉，等狀态沒那麽差了，才給盛夏打了個電話。
但盛夏沒有接，微信也沒有回，一直到他快要登機了，她才給他打了一個電話：“剛才家裏來客人了，沒注意看手機，嘻嘻，我這就準備出發去接你，你等着我呀！”
雀躍的聲音像是一只小鳥，聽得他因為疼痛而緊皺的眉眼一下舒展了開來，即将脫口而出的“太晚了你別來了”也無法自控地變成了一聲低軟的：“好。”
***
淩致一上飛機就撐不住昏睡了過去。
一直到飛機降落，空姐來叫，他才猛然從睡夢中驚醒，睜眼坐了起來。
“先生，您可以下飛機了。”
“好……謝謝。”
他的聲音啞得厲害，太陽穴和胃也還是交錯地疼，短短兩個半小時的睡眠并沒有緩解他的疲憊，反而讓他有種不上不下，更難受了的感覺。但想到盛夏已經在外面等他，淩致到底是強打起精神，拖着沉重的身體下了飛機。
他先是去廁所洗了把臉，因為臉上的妝還沒來得及卸，他不敢洗得太用力，免得自己的臉變成調色盤，只摘下墨鏡和口罩，簡單地往臉上潑了幾把冷水，然後用紙巾拭了一下。
這麽折騰了一番之後，身體更難受了，但精神卻好了不少。淩致去行李轉盤處拿了自己的行禮，然後給盛夏打了個電話。
盛夏很快就接了起來：“喂？你下飛機了嗎？”
“嗯，快出來了。”
“嘻嘻，太好啦！我就在1號出口這邊，你一出來就能看見我噠！”她的聲音聽起來特別開心，淩致被她感染，跟着勾起了嘴角。
“等着我。”
“好！”
淩致挂了電話，快步推着行李車走出了大門。
盛夏果然就站在接機人群的最前面。她今天穿了一件抹茶色T恤，下身搭配卡其色百褶裙，整個人清新得像是一塊抹茶巧克力蛋糕，說不出的清爽可愛。
不過她沒有看他，而是低着頭在看手機，看起來很專注的樣子。
淩致挑眉，故意放輕了腳步聲，直到走到她眼前，才擡手輕拽了一下她腦袋上的小揪揪：“看什麽呢？”
盛夏吓了一跳，猛然擡頭，臉上挂着的，卻不是淩致預想中的燦爛笑容，而是一雙紅紅的眼睛和兩道清晰的淚痕。
淩致一驚，還沒說話，小姑娘已經“嗚”的一聲撲進他的懷抱。
“怎麽辦？南大……我沒有考上南大！”
淩致渾身一僵，如遭雷擊，有那麽一瞬間，他差點喘不上氣。
她剛才……說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