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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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前,洛桑還回過頭,遞給坐在後座的木雲杉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那眼神仿佛在說:看吧,我就說帶你離開這裏這件事,沒這麽簡單。

他下了車。

木雲杉透過車窗往外看,見站在月光下攔車的,是一個全副武裝的高個子男人。這男人腳蹬一雙作戰靴,穿一身綠得發黑的迷彩服,腰上別一把長刀,臉上則用一塊紗巾牢牢包裹,只露出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光滑的腦門和一頭短短的頭發。

這身打扮,頗有些眼熟,木雲杉認出來,這不是她下山那天,前來接應洛桑的開車司機嗎?

那破車技,記憶猶新!

洛桑一下車,顧霖就開嗓了:“你要帶她去哪裏?”

洛桑馬上就注意到,他特意問的“她”,而不是“她們”。這就立即知道了顧霖攔車的目的,他故意痞痞地笑起來:“去越南啊。越南那邊最近生意不好,需要幾個漂亮點的妞,你又不是不知道。”

果然......洛桑此行的目的和自己猜想的差不多,想到木雲杉就要被他送到那種肮髒的地方,過生不由己的痛苦生活,顧霖捏緊了雙拳,咬牙切齒道:“其他人你都可以帶走,但是你車上那個女人絕對不可以,趕緊讓她下來!”

顧霖話剛說完,洛桑的一記重拳,就已經結結實實地打在了他的肩膀上:“越南那邊生意吃緊,少一個女人都不行!幹爹也知道我今天要帶人走,你最好不要多管閑事!滾開!”

原本還想和洛桑有商有量地說事情,讓他放木雲杉一馬。沒想到對方完全不給他好好說話的機會,居然直接動手,顧霖一下子就被惹怒了。

多管閑事?他這怎麽算是多管閑事呢?雖然不可言說,但他車上坐着的,可是他心尖上最重要的女人啊!他怎麽可能放任她被帶去那種地方,受那種折磨?!

被洛桑打得怒意全起,顧霖這時候也管不了那麽多了,揮手就是一拳,狠狠砸在對方小腹上:“我讓你放人,聽到沒有?!”

洛桑自然不肯放,一開始挨了幾拳頭,熟絡了顧霖的打法以後,他開始娴熟地彎腰躲避他的進擊,并且趁他喘息的時候,不時重重地擊打他的背部和腹部,企圖讓他失去重心,跪倒在自己面前。

洛桑力氣很大,顧霖被打得直吐鮮血,卻不肯求饒,他顫巍巍地站着,絕不肯放棄:“放人!放了你車上那個女的!只要放下那一個女的就行,我馬上就走!”

洛桑當然也不肯:“不可能!那女人現在是我的,和你一點關系都沒有!”

洛桑功夫好,顧霖怒氣大,兩人你來我往地打了近二十來分鐘,竟怎樣都分不出高下。

倒是看傻了周圍的一衆吃瓜群衆。

不只是兩輛車上的幾人,就連本該在辦公樓內值守的打手們,也紛紛來到這裏觀望,還有更多的,則探頭探腦地躲在門窗後面偷看。

木雲杉坐在車裏,好整以暇地靠着座椅後背。見外面兩人形勢如此膠着,魯尼卻穩坐泰山,毫無反應,她好奇開口問道:“哎,魯尼,你家少爺挨了不少打唉!你怎麽也不下去幫幫忙?”

魯尼輕輕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兩個都是大佬,兩個都惹不起,幫哪個都不對,我還是不下去湊熱鬧了。”

他話剛說完,就見外頭洛桑一拳下去,被打的人立即噴出一口鮮血,魯尼懵了一下,忍不住渾身抖索:“少爺今天下手也太狠了,要是我真下去幫忙,被打得吐血的人可能就是我了!而且很可能他們兩個人打我一個!”

冷靜下來以後,他反過來問木雲杉:“木小姐,你呢?你的功夫不是很好嗎?你男人也挨打了,你怎麽不下去幫忙?”

死死盯着外頭在水泥地上纏鬥的二人,覺得蒙面男人的身手和打法特別眼熟,木雲杉若有所思:“我喜歡看別人打架,不喜歡幫忙。”

洛桑到底在腥風血雨裏長大的,七八歲時就已經可以單打十五六歲的少年了,再加上多年的專業訓練,他的耐力已經強到變态,顧霖堅持到了極點,最後還是落了下風。

被洛桑緊緊壓制在身下,鋒利的刀刃緊緊挨着脖子邊緣,歪頭吐出一口血沫,顧霖閉上眼睛,生無可戀:“你殺了我吧。”

“這可不行,殺了你,我姐會發瘋的。我侄女也不能莫名其妙失去爸爸!”洛桑收回長刀,扔在一邊,又慢條斯理地開口,“姐夫,你的功夫還是得多練練,身體也該保養保養。那東西,能戒就戒吧!”

“人我都帶走了啊!”他站起來,徒留顧霖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放心,我不會把她們怎麽樣的,就是想多賺點錢而已!”

指揮幾個在旁看熱鬧的打手來擡顧霖,洛桑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西裝:“這西裝可貴了,這打得皺皺巴巴的,下次可怎麽穿呀?!”

變态又病嬌的,他脫下西裝扔給一個打手:“拿去,幫我洗了,熨燙整齊!”

那打手忙不疊地點頭哈腰,深怕自己哪裏做得不對,就會遭來洛桑的一頓暴打。

顧霖被擡走了,洛桑上車前,用手背猛地擦去自己嘴角的鮮血,望向車裏側頭看向窗外的木雲杉,他自言自語:“就為了這個女人,這麽做真的值嗎?”

***

魯尼開車開了很久,木雲杉一直保持緘默。

晨光微晞時,她聽到不遠處傳來大河“嘩嘩”的流聲,還有不知名的野鳥,唱着不着調的歌。

在一片巨大的水流聲中,車停了下來。迎着晨光和迷蒙的水霧,木雲杉一下車,就一腳踩進了軟爛的泥巴裏。還有數多水草,被她踩得“嘎吱”作響。

“走!”魯尼在前面引路,帶着六個瘦削且疲憊的女孩子,往停靠在大河邊的一艘小水泥船走去。之前開卡車的那個司機,已經連人帶車不知道去哪裏了。

木雲杉和洛桑跟在最後面,望着泛黃的河水,木雲杉問:“這條是什麽河?”

“大名鼎鼎的湄公河。”洛桑的聲音似從天邊傳來,深長,幽遠。

木雲杉一下子反應過來:“又偷渡啊?”

“不然呢?這裏沒有一個人有護照,不偷渡怎麽行?”洛桑笑着反問。

木雲杉也笑了:“既沒有身份證,又沒有護照,洛桑,你到底是哪國人?”

洛桑漫不經心地回答:“四處流浪的零餘人。”

大河邊生長着大片大片的水葫蘆,開了花,淡紫色的,一叢叢,和風信子很像。洛桑随意折下一支,遞給身邊人:“這花真漂亮,送你。”

木雲杉沒有接,洛桑說:“還沒有偷渡成功呢,就這麽急着和我劃清界線了?”

木雲杉這才接了,洛桑又說:“水葫蘆花可以做菜吃,你在中國沒有嘗過吧?到了越南,我請你吃。”

他這會兒的熱情,讓木雲杉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只能手裏緊握着水葫蘆花的莖。

花莖因為空心,已經幾乎被她捏扁了。

洛桑仿佛看穿她的內心:“昨天我打人的模樣,吓到你了吧?”

木雲杉冷靜回答:“沒有吓到,只有厭惡。在雪山上時,我一度以為你和達瓦他們一起,肯定有什麽說不出的苦衷。甚至昨天在你打人前,我也十分确信這一點。但看到你打人的狠勁之後,聯想到你之前的種種行徑,我已經确定,達瓦他們那種單純的惡完全是小兒科,像你這樣經過掩飾的惡,才最具殺傷力,最會讓人感到害怕。”

怪不得一路都不開口,原來在想這些東西呢。

洛桑笑了起來,覺得她能這樣想,實在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

他很有些安慰的:“你能這樣想,我很高興。”但仍很在意地反駁道:“但我昨天打那個人,不是因為他擋了我們的路嗎?就是下手重了一點,但我保證絕對沒有致命,這也有錯?!”

前方,魯尼已經帶着五個女孩子上了船。發現木雲杉在後面走得有些緩慢,洛桑去拉她:“怎麽了?”

木雲杉顫着嗓子:“水......水蛭,在我腿上吸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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