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飽暖思淫欲

29 飽暖思淫欲

文伊白爬上樓頂露臺，不自覺地看向通往糧倉的那條小路去尋趙澍的身影，趙澍正騎得飛快，根本不像剛學會騎車的樣子。她目不轉睛地看着他的背影轉瞬消失在夜色中。

她本來就沒有喝太多，現在被夜晚的風一吹完全清醒了，正好心緒紛亂，想借着這夜深人靜好好整理一番。

清溪居項目除了林隊長鬧的那一出，到目前為止絕大部分施工都進行的很順利。前期的款項，趙澍也一點拖欠都沒有的早早打給了她，現在只剩下 10%的尾款，不出意外的話工程驗收合格後就能收到。

可以說從清溪居這一個項目賺到的錢，養他們只有三個職員的結廬工作室一年都沒有問題。況且只要她想，現在完全可以出差去接下一個活兒，小番薯上每天咨詢的訂單不要太多，如果每一個都接的話，三個建築師屬實是忙不過來的，雖然每一個項目的體量都不大，但畢竟那段青黃不接的艱難時期已經過去了。

她沒想到，失業不到一年她就靠着她最抗拒的嵩林鎮和半路殺出來的趙澍而轉了運，在築地的黴運過去之後，她的事業運簡直撥雲見日直上青雲。

所謂飽暖思淫欲，不再擔心結廬的生計餘糧之後，她那顆全力搞事業的心終于放慢了節奏，此刻正在向着趙澍蠢蠢欲動。

上海火車站一見鐘情的話題完全勾起了她年少時的暗戀回憶。她想起入學後，本以為建築系男多女少，會漸漸忘掉一見鐘情的趙澍，畢竟他高她兩個年級，兩人幾乎沒有交集。但沒想到先入為主的趙澍卻一直穩穩地占據山頭，除了他誰也入不了她的眼。

今天她才知道那時的他不過是把她當成陌生人，殘忍至極。罔顧她為了要與他偶遇，每天一下課就跑去他值班的學生辦公室旁邊上自習。有時候幸運地與他在食堂偶遇，她那一餐飯就會吃不好，因為總是擔心他會突然看過來，而那時如果她在啃雞腿或嗦面條她肯定會生不如死，等到趙澍吃完走了，她那份飯菜早被她用筷子戳到稀巴爛沒法吃了。

她會去籃球場偷看他打球，一般女生都會同時有好幾個盯梢的目标，但她只盯趙澍一個，而且從來都是單獨行動，因為怕閨蜜也喜歡上趙澍導致友情破裂。她還會在他跑步的時候悄悄跟在他身後，他一跑就是十圈以上，她的長跑功力就是跟着趙澍這麽練出來的。

她每天除了上課就是到處尋找趙澍的身影，一旦與他在某個地方不期而遇，尤其再不經意地和他目光一相撞，她那一整天都會心律不齊，想起來就臉紅心跳 。

她是過了大半個學期之後才打聽到趙澍家雖在上海，但周末從不回家，而是在圖書館度過周末白天的時間，晚上就不知道他去哪兒了，從來沒盯到過。她為了盯梢也改掉了周末兩天都賴在宿舍床上的惡習，開始泡圖書館。一整天近距離看着他的後背或遠距離看着他的帥臉度過的圖書館日常，成為那一年中她度過的最幸福最充實的時光。

那個炎熱的夏天，她的大一即将結束，身高長了三厘米，短發終于留長，衣品有了質的提升，淡妝化的似有若無，從外在來看已經完全擺脫了高中生的傻氣稚氣和土氣。除了學習成績因為整天胡思亂想不咋地以外，她認為她已經具備足夠的資質約她的男神出來了。

約會被她定在暑假的某一天，因為她早就打聽好趙澍不僅周末不回家，連寒暑假也從不回家，這個暑假也不例外。

可就在她千方百計從別人手裏要到趙澍的電話後沒兩天，趙澍的真命天女就結束美國的交換學習回校了。那兩天她正打算給趙澍發出第一封情書約他出來表白，稿子都寫好了，卻在一天晚上親眼目睹趙澍在她平常最喜歡去的紫藤花廊下抱着那個女生熱吻。月下星光紫藤佳人，多麽浪漫唯美的場景，可惜女主角不是她。

凡是對趙澍心懷不軌的女生都是在知道他交往兩年的女朋友是會計系的系花羅子衿之後，不得不懸崖勒馬的。只有文伊白被豬油蒙了雙眼，被暗戀降了智商，各方面都很優秀的趙澍怎麽可能身邊連一只莺莺燕燕都沒有，這一年獨獨留給她去盯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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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那晚天光暗淡，她還是看到羅子衿的披肩秀發比她的長，人比她高比她瘦比她白，盡管她的身材容貌也算中人之上，但那一刻還是覺得自慚形穢。羅子衿成了這個世界上她最嫉妒的人，沒有之一。

粉紅夢徹底破碎後，文伊白第二天就打包離校回家了，在家裏日夜颠倒胡吃海塞，直到胖了八斤才被她媽趕回了學校。消沉了一個暑假的她還是沒能成功放下趙澍，雖然開學後不再盯梢，刻意繞開趙澍常出沒的路線，還是見過他幾次，不過他每次都是和羅子衿在一起。她仍然想見到趙澍，與他的偶遇就像她生活中的蜜糖，甜了整整一年，很難戒掉，但她一點也不想見到羅子衿。

因為少了繁重的盯梢和胡思亂想，她無論腦力還是體力都嚴重過剩，只能轉向學習，在情感上最失落的大二上學期，學業上卻碩果累累，成績從中下游猛竄到年級第一。

對于趙澍，因為她的刻意躲避，已經好幾個月沒有見過他，甚至提起趙澍這個名字她也不再悸動。為了鞏固成果，那學期寒假一開始她就急急忙忙離校，等到再回來時，聽聞趙澍已經和羅子衿雙雙赴美留學了。

這場單方面的暗戀終于無疾而終，她覺得自己就像個跳梁小醜。這段經歷也被她草草收拾打包壓箱底了，誰都沒告訴。

誰能想到天意弄人，十二年後，在她最落魄的時候，曾經看似無情的趙澍竟主動跑過來給她當財神，還沒見面就經由互聯網大把大把地向她撒錢，要不是他高于市場一倍的出價，打死她都不會來嵩林鎮讨生計，更不會有這戲劇性的下半場暧昧。

現在離清溪居完工至少還要半年，她卻因為嘴欠讓他知道了她的秘密，要是像今晚這樣連對視都讓雙方尴尬到不自在，以後可怎麽見面，還有她自始至終逃避的那件事，他和羅子衿到底是分開了還是在一起，她再好奇也不敢問。

趙澍的過去是一個謎，而她也不再是十八歲，從來活得随性，可這一次卻有點迷茫。

文伊白在樓頂露臺坐到很晚才下去，可能是吹了太久的夜風，可能是白天在工地中暑，也可能是思慮太多卻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反正她整晚都沒有睡好，早晨起來時渾身酸痛，強撐着洗漱完又躺回了床上，很快就發燒了，溫度還不低。

今天是清溪居第一棟石木結構的房子立屋架的日子，張隊長昨天就定好了吊車，今天一早來吊裝木質結構的屋架。她本來今天要去現場看一下的，現在只能讓靜波代她去現場檢查木屋架了。

文伊白交代完，吃了退燒藥就昏昏睡去，再醒來時已到中午，看到手機上有趙澍發來的一條微信，是一串代碼，貌似是 IP 地址一類的，除此之外也沒個說明，她只當是他發錯了，并沒有心力去問一下，只強打精神給靜波發了個微信問她早晨立屋架順不順利。

靜波很快回複“有張隊長幫忙，四排屋架都已經立好進行了加固，我現在在樓下，午飯你要吃什麽？我去給你買。”

文伊白沒吃早飯，現在倒是感覺到餓了，想了想發過去，“土雞火鍋。”

靜波回，“我這就打電話先預定上，一刻鐘後去取，你再睡會兒。對了剛才鄭書記來找你，我如實說你病了。”

文伊白沒在意，悶頭接着睡，直到敲門聲把她叫醒，她喊了一聲，“靜波你進來吧，我醒了。”

開門的卻是鄭砌玉，手裏拎着個小砂鍋向她舉了舉，“可以進來嗎？”

“進來，靜波怎麽麻煩你來送飯？”

“看來你還沒吃上飯，我這會兒沒看見靜波，是一早來的時候聽她說你病了 。”

“哦。”

原來這是他知道她病了特意送來的病號餐，可他沒必要這樣做。她剛來鎮上蓋糧倉時他還知道避避嫌躲着她，最近卻變了個人似的。避不避嫌倒還在其次，她更不希望看到的是他想回頭。他們不可能回去了，遠的不說，她媽陳琳到現在還因為她跑來嵩林鎮與她斷絕關系中，而她自己再也不想重溫三年前的痛苦。想到這些，她不自覺地冷淡下來。

鄭砌玉把粥盛出來，放在桌上，“趁熱吃吧。”

文伊白看了看那碗砂鍋素粥，雖然很餓，但還是更想把饑餓的胃留給砂鍋土雞。

“我知道你想吃肉，病了還是适合吃清淡的。”

文伊白只好端起碗，口中無味，粥更加無味，她勉強吃下一小碗。

“靜波說你找我，什麽事？”

“鎮上建文化活動中心的事批下來了，主管領導對你的方案很滿意，不過還得征集一波村民的意見，而且設計費不會很多，你有什麽想法？”

“那太好了，我沒什麽想法，只要能通過村民的意見，我就做接下來的細化擴初，錢這次沒在我考慮範圍之內。”

“做了清溪居之後財大氣粗了，那個趙澍怎麽回事？怎麽總纏着你？”

“有纏着我嗎？他是甲方嘛，有些事需要他協助解決。”

“他和你是一個學校畢業的，你們以前不認識嗎？”

文伊白沒想到鄭砌玉開始關心起趙澍來了，連本科畢業學校都挖出來了。

“聽說過他，他比我早畢業兩年呢，不認識。”

“他背景有點複雜，你別太單純了。”

“你想到哪兒去了。”

“作為朋友我覺得應該提醒你一下。”

文伊白沉默不語。

“對了，這段時間我爸沒難為你吧？”

“沒有，我一直注意跟他保持一定距離。”

“要是他找你麻煩，你一定要告訴我。”

文伊白聽這話耳熟，想起昨晚上趙澍也跟她說過一樣的話，雖然鄭師傅是工地上最後一顆定時炸彈，但被他們三個人同時防着着實有點可憐。

敲門聲傳來，文伊白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是靜波，你走吧，謝謝你的粥，剩下的我喝不下，你帶走吧。”

鄭砌玉無奈，收拾了東西走向門口，開門卻與趙澍撞了個正着，看到他手上提着土雞砂鍋，立刻板起臉來，“你怎麽來了？”

趙澍看到鄭砌玉也很不爽，“那鄭書記怎麽在這兒？”

文伊白看氣氛不對，趕緊說，“靜波在後面嗎？也不是多沉的東西，還麻煩別人。”

趙澍越過鄭砌玉走向文伊白，“她被張隊長叫到工地去了，我在路上遇見她，她讓我把這個拿給你。”

趙澍把砂鍋放在桌上，香味撲鼻，文伊白禁不住嘆道，“好香。”

鄭砌玉悶悶不樂地出了門，“還說沒纏着，這都追到屋裏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