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耳邊的風呼呼地吹, 卷起地上的落葉, 在空中打了個圈兒, 又落下。

顧祁靠得很近,他的呼吸很輕, 陸盼盼卻感受到一股灼熱逼人的氣息。

陸盼盼打了個噴嚏,然後不知不覺退了一步,把手裏的衣服抱在胸前。

“我回去了。”

陸盼盼走得很慢,平時二十多分鐘能到的路程,她走了快四十分鐘。

許曼妍在客廳看電影, 見她回來了, 說:“今天加班了?”

陸盼盼搖搖頭。

許曼妍又指着桌子說:“我切了橘子, 吃點?”

陸盼盼嘗了一口, 很酸,卻沒什麽食欲, 于是直接回了房間。

她把自己的衣服挂到衣架上, 看到放在一旁的袋子, 裏面是顧祁的衣服。

陸盼盼蹲下來, 伸手掏了掏, 摸出那顆水果硬糖。

她鬼使神差地剝開包裝, 把糖放進嘴裏。

一股酸甜飛速從舌尖爬到胸腔,陸盼盼躺到床上, 看着天花板。

糖早就在嘴裏化完了,直到最後一絲甜味消失,陸盼盼突然起身去洗澡。

不一忽兒, 許曼妍在外面敲門。

“你洗多久了?出不出來吃小龍蝦?這幾天的小龍蝦可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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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吃了。”陸盼盼裹着浴袍出來,把許曼妍吓了一跳。

“你是不是沒開換氣?你看你臉紅成什麽樣了?”

“水太燙了。”陸盼盼有氣無力地往房間走去。

許曼妍追過去,摸了一下陸盼盼的額頭。

“你怎麽這麽燙?”

陸盼盼沒說話,許曼妍又找到體溫計塞到她嘴裏。

幾分鐘後,許曼妍把溫度計取出來看了一眼,瘸着個腿也要拉她去醫院。

“你感冒了怎麽也不知道,趕緊去看看。”

第二天下午,顧祁穿着一件短袖,坐在教室最後一排,講臺上有學生在做課題演講,下面的人都昏

昏欲睡。

顧祁拿着一支筆,有一下沒一下地轉動。

旁邊的女生舔了舔嘴唇,顧祁勇氣問:“你冷不冷啊?這幾天降溫了。”

顧祁靠在座椅靠背上,目光有意無意地瞥過窗外。

“不冷。”

這時,他手機響了一下。

[陸盼盼]:我來學校了,衣服給你放在儲物櫃了。

[顧祁]:我好冷。

[陸盼盼]:?

[陸盼盼]:你在哪兒?

顧祁拿着手機,想了一會兒,臉上浮現笑意。

[顧祁]:我在A教學樓,三樓,304

[陸盼盼]:……

不一會兒,課間休息期間,學生都趴下睡覺,顧祁卻坐得老直,望着門口。

突然,門口出現一雙小白鞋,只露了個尖尖,立刻又退了出去。

顧祁立刻起身出去,看見陸盼盼正在朝樓梯口走去,手裏拎着個袋子。

顧祁兩步上前,拉住陸盼盼。

“你幹嘛?”

陸盼盼回頭就把衣服塞給顧祁。

“給你,我要走了。”

顧祁漫不經心地接過衣服,問道:“你今天上午怎麽沒來?”

陸盼盼低聲道:“有事。”

顧祁把衣服拿出來,伸手掏了掏袋子。

陸盼盼一看,立馬轉身就要走。只是一步都還沒跨出去,就聽到他說:“我糖呢?”

陸盼盼腳步一頓,沒回頭看顧祁:“糖?什麽糖?我不知道。”

正好上課鈴聲打響,陸盼盼連忙說:“你上課吧,我回去了。”

從教學樓到排球館,要經過一段很長的林蔭大道。

風一吹,陸盼盼就冷得抱緊了雙臂,并且随時都有打噴嚏的沖動。

她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居然因為顧祁一句“我好冷”就走這麽遠的路送一件衣服過來。

大概是因為發燒了,腦子有點不清醒。

兩個女生從小徑裏拐出來,就走在陸盼盼身後。

四周很安靜,所以陸盼盼能清晰地聽到她們的對話。

“大下午的美好時光你不睡覺居然跑去給你男朋友送水?他沒手沒腳嗎?教室樓下不是有販賣機

嗎?”

“你沒有男朋友你不懂,這是情趣。”

陸盼盼打了個噴嚏,回頭看了兩個女生一眼。

一高一矮,一個雙馬尾,一個短發,看起來還跟高中生一樣稚嫩。

“是是是,就你懂,反正我有了男朋友我才不會這樣。”

“那也得等你有男朋友再說。”

“唉……”

“我說你眼光也不要太高了,金融2班那個顧祁一看就不好追啊,高冷得一批,多少人勇攀高嶺摘

花卻摔得屍骨無存。”

陸盼盼腳步一頓。

嗯?

高冷?????

陸盼盼揉了揉耳朵,她肯定是聽錯了,她們說得“顧祁”肯定不是她認識的顧祁。

走了沒幾步,身後又響起兩人的對話聲。

“我也知道,算了吧,唉,他最近好像是有女朋友了。”

“真的假的?誰啊?是那個舞蹈專業的,就是上過電視那誰嗎?”

“不知道啊,就有一次,我晚上回來晚了,在學校裏看見他,手裏拿着一件女生的衣服,那你

說……”

“那多半是了吧。”

陸盼盼:“……”

不是!

臨近比賽,日複一日地訓練,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陸盼盼能感受到球員們的緊張,甚至有時候會犯一些基本小錯誤。

但是這種心态問題段時間內無法解決,她也相信這幾個月來,允和的實力增長依然能對付理工大

學。

所有事情搞定後,陸盼盼又專門看了看慶陽大學這次的抽簽分組,他們确實在不同分組,單循環的

時候允和不會撞上慶陽,但是交叉淘汰賽的時候很大幾率會出現在同一賽場。

雖然離職的時候跟慶陽的人說過,以後可能會以對手的身份跟他們站在同一賽場,但是真的到了這

一天,感覺還挺微妙的。

吳祿走到陸盼盼身後,問道:“盼盼,你跟慶陽是不是鬧了什麽不愉快?”

陸盼盼詫異地問:“馮教練跟你說的?”

吳祿:“那倒沒有,我就是想着吧,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你要不是鬧了什麽矛盾,也不會從

慶陽來允和吧?”

陸盼盼笑了笑,沒說具體情況,只是說确實有些矛盾。

吳祿也沒多問,聯賽近在眼前,時間緊,他也沒心思去聽八卦。

不過時間緊不要緊,要緊的是有人偏偏在這個時候出岔子。這天晚上,肖澤凱出去吃燒烤,也不知

道是吃到沒烤熟的還是什麽,上吐下瀉,一晚上沒睡覺盡跑廁所了。

拉肚子也不要緊,要買的是他拉到頭暈眼花,在廁所摔了一跤,瘸着走出來的。

大半夜的送去校醫院,陸盼盼和吳祿還是第二天早上才知道這事兒。

集合的時候肖澤凱不在,陸盼盼和吳祿一問,才知道他還在醫院吊水。

陸盼盼趕去校醫院,看見他臉色蒼白,可憐兮兮地坐在椅子上,一肚子火也發不出來,冷着臉走到

他身邊,問道:“怎麽回事?”

肖澤凱不敢看陸盼盼,顧左右而言它:“盼盼姐你怎麽來了?醫院裏病毒多,你趕緊回去吧。”

陸盼盼抱着雙臂,站在他面前。

“我有沒有說過,臨近比賽,不準吃亂七八糟的東西?”

肖澤凱眼珠子到處轉,就是不敢看陸盼盼:“我、我朋友生日,就吃了一點點燒烤,誰讓那家黑心

老板不知道弄的什麽肉,我們所有人都拉肚子了,一會兒就去找他算賬。”

陸盼盼盯了他一眼,把他手邊的診斷單拿起來看了一眼。

“食物中毒……算你運氣好。”陸盼盼擡擡下巴,“腿呢?”

提到這個,肖澤凱臉色驟變。

“我、我還沒去看。”

他的腿到現在還隐隐作痛,一直忍着沒去二樓的骨科,一方面是想先止住腹痛,一方面則是有點害

怕,萬一哪裏傷得重了影響他比賽,那他寧願不去看醫生。

陸盼盼沒再說什麽,給他倒了一杯熱水,等他挂完了吊水,問道:“能走吧?”

肖澤凱點頭:“能能能!”

他扶着欄杆站起來,半彎着腰,朝陸盼盼笑:“看吧,沒問題!”

陸盼盼連白眼都懶得翻給他一個,轉身去給吳祿打了個電話。

“吳教練,我要帶肖澤凱去複健中心看看腿。”

吳祿:“我找個人過來幫你?”

陸盼盼:“不用了,大家還是訓練吧。”

吳祿:“那不行,肖澤凱那麽高一個人,萬一走不動要個人扶着呢?而且到時候跑上跑下的,你也

辛苦。”

吳祿轉頭就問:“誰去校醫院幫幫忙?”

“卧槽……肖澤凱拉肚子,要幫什麽忙啊?”羅維細思極恐,連連退了幾步,“我不去我不去。”

其他人也跟着退了兩步。

霍豆直搖頭:“祿祿你去吧,這片江山我們給你守護。”

吳祿看向在一旁喝水的顧祁,說道:“顧祁,你去幫幫忙吧,肖澤凱那麽大的個子,陸盼盼搞不

定!”

顧祁正要點頭,羅維突然笑哈哈地站了出來:“別叫顧祁了,他今天跟是最累的,好歹讓人休息會

兒,還是我去吧,我去上個廁所就去啊!”

顧祁:“我不累。”

羅維拍拍顧祁的肩膀:“沒事的,我作為隊長當然要體諒你們,好好休息吧,晚上還有訓練呢。”

顧祁:“……”

羅維往衛生間走去,顧祁也放下礦泉水,走在羅維後面。

身後吳祿的絮絮叨叨還在繼續:“我再跟你們強調一次!臨近比賽!都給我萬分小心!不要吃亂七

八糟的東西,外面什麽燒烤麻辣燙都給我停了!不然我見一次罵一次!還有平時走路都給我小心喽!

這時候要是出個三病兩痛你們就是要氣死我!”

吳祿話音一落,就聽見廁所裏一陣巨響。

他瞬間臉色都白了,一陣兒旋風似的沖進廁所,就看見羅維直挺挺地躺在樓梯邊,要哭不哭的看着

吳祿。

吳祿:“……”

還真是想什麽來什麽。

“怎麽回事?!”吳祿問,“怎麽好好的就摔倒了?”

顧祁表無表情地說。

“樓梯上有水,他沒站穩,滾了下來。”

吳祿一聽到“滾”字,渾身雞皮疙瘩都出來了。

排球館一樓的衛生間堵塞了一段時間還沒找人清理,大家這會兒都在二樓上廁所,這玩意兒滾下

來,不殘也得傷。

“還愣着幹什麽?!”

吳祿火冒三丈,“趕緊給我送醫院!!!”

陸盼盼費力地把肖澤凱扶出校醫院,剛下了臺階,就看見顧祁扶着羅維一瘸一拐地走過來。

陸盼盼:“……”

不知道現在辭職還來不來得及?

陸盼盼也不走了,就遠遠看着羅維慢慢朝她走來。

等他走近了,陸盼盼冷笑一聲,說道:“怎麽,還買一送一呢?”

羅維不說話,陸盼盼繼續說:“你們平時一個個耐摔耐打的,怎麽就這幾天這麽脆弱,一摔就受

傷?”

羅維頭埋得更低了。

陸盼盼目光滑過顧祁,見他表情淡淡的,便不再說什麽,帶着他們上車。

肖澤凱個子最高,自動坐到了前排。

陸盼盼坐後排中間,顧祁上來時,後排三個人顯得有的擠。

車開了沒幾分鐘,陸盼盼就感覺有點悶熱。

她也不敢動,顧祁的手臂挨着她,甚至能感受到肌肉的力量。

于是出租車上,四個人都沒有說話。

肖澤凱覺得陸盼盼還在生氣,幾次張口想緩和氣氛,都不敢。

羅維也就算了,好手好腳的顧祁也一言不發,這氣氛可就太壓抑了。

最後肖澤凱忍不了了,說道:“哎,我這都是第二次因為吃壞東西進醫院了。”

正在這時,顧祁動了一下,掏了一顆糖出來吃。

陸盼盼莫名心頭一緊,聽着他剝開糖紙細微的聲音,自己的胸腔也湧動着一股莫名的東西。

肖澤凱依然自言自語道:“我小時候賊喜歡吃糖,我姥姥也寵我,家裏從來不缺糖。後來有一天,

家裏糖吃完了,我姥姥說去超市給我買最貴的進口糖,結果你們猜怎麽招?我姥姥還沒到家,我就發

現我牙齒松了。我媽說我要換牙了,于是要把姥姥給我買的糖扔了,我都還沒見到進口糖長什麽樣

子!”

陸盼盼和顧祁都不出聲,只有羅維理他。

“然後呢?”

肖澤凱:“但我媽那麽摳的人,怎麽可能把那麽貴的糖都扔了?于是某一天,趁着他們加班,我就

在家裏找糖。”

羅維:“找到了嗎?”

“當然!”肖澤凱一拍大腿,眉飛色舞,“讓我在衣櫃裏找到了!”

羅維:“厲害呀!”

顧祁嚼了嚼糖,說道:“唱雙簧呢?”

肖澤凱回頭看陸盼盼表情不太自然,活躍氣氛的心思也沒了,低聲嘀咕道:“然、然後今天我就可

以說,我因為吃樟腦丸被送到醫院洗過胃。”

羅維:“……”

全車氣氛都凝固的時候,陸盼盼突然笑了起來,低着頭,單手扶着額頭。

司機也跟着笑。

肖澤凱松了口氣,扭過頭來,看着陸盼盼:“盼盼姐,不生氣了吧?”

陸盼盼笑着推開他腦袋:“你活到今天也是不容易。”

顧祁伸手,把肖澤凱的頭扭了回去。

“老實點。”

肖澤凱:“你在吃什麽?我也要吃。”

顧祁從兜裏摸觸一顆糖,遞給肖澤凱,肖澤凱看了,嫌棄地說:“你還真應景,可惜我已經是個成

熟的男人了,我不吃糖了。”

顧祁沒理肖澤凱,又問陸盼盼:“你吃嗎?”

陸盼盼不自然地別開頭:“我不愛吃糖。”

顧祁:“是嗎?”

他聲音很小,卻就在陸盼盼耳邊,空氣裏還帶着一股糖果的細微甜味。

這時,司機把車停下了,陸盼盼立刻岔開話題,招呼道:“下車的時候仔細點,別又給我磕了碰

了。”

顧祁閉了嘴,第一個下車。

他打開車門,見陸盼盼動作有些急促,于是伸手在她頭頂擋了一下。

陸盼盼本就心不在焉,下車的時候果然撞上車頂,但卻只覺得軟軟的。

她倏地擡頭,見顧祁伸手,拉着她的手臂,把她帶下了車。

陸盼盼一站穩就收回自己的手臂,也沒看後面的人,埋頭朝醫院走去。

羅維依靠一只腿的力量,挪到車門處,也朝着顧祁伸手,卻見他一丢車門,大步地走了。

羅維:“……”

老子才是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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