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合作

第10章 合作

酆都羅山,忘川堂。

一身雪色的歐陽茗面色平靜地坐在朝南而設的軟塌之上,靜靜地等待折返而回的幾人。

她的身後立有一面巨大的刺繡屏風,出挑繡技配合針線描摹出一大片栩栩如生的墨竹林立,清秀隽永。

幾人被羅山弟子領到忘川堂時,見到的就是如此一幅肅穆而詭異的黑白交錯圖,把少女襯地落落出塵。

“請坐吧。”

歐陽茗微微擺了擺手,侍立在一側的羅山弟子垂下身給幾人斟上茶,再調了調歐陽茗身側的香爐,添上幾味雅致小巧的香料,躬身退下。

“歐陽小姐等候我們多時了?”趙宥似笑非笑地開口,順勢落座。

歐陽茗像是完全沒聽出趙宥語氣裏的諷刺,面色依舊平靜:“酆都城內發生這種事情,我還是會知道的。”

“那歐陽小姐可知道我們折損了一員護衛?”

“知道。”

“那你可知,那是盛京皇城、天子麾下的禁軍?”

歐陽茗聞言皺起眉,眸色沉了沉,但沒有什麽驚訝。

“您可真是過分冷靜,在下佩服。”趙宥意有所指地笑了下,眸色不虞。

“……琅琊王殿下大可不必把話說得如此夾槍帶棒。”歐陽茗轉而盈盈一笑,“我在此等候是想幫你們驗一驗,他是不是死于毒下。”

宋珩之面色微涼,抓住歐陽茗的言下之意:“你知道他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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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皆把目光轉向歐陽茗,心有質疑。

“酆都城內發生的事情,我會知道,包括你們說的每一句話。”歐陽茗一筆帶過地解釋道,“把屍體帶上來吧,不是被你們帶過來了嗎?”

“不愧是酆都。”宋珩之了然地勾了勾唇,這種情報傳遞,滿庭芳在東川城也設有專門弟子負責,都大差不差。

歐陽茗笑了笑,目光流轉:“彼此彼此。”

宋珩之微微眯起眼,歐陽茗只是維持着笑,口頭上的話點到為止,大家心知肚明。

“少宗主。”兩個羅山弟子把兜着白布的屍體搬運上來,放在了大堂正中。

歐陽茗點點頭,示意他們下去,随後自己從上座走下來,蹲到屍體旁。

她掀開白布,查看了一下屍體的七竅,再拆開大腿上的受傷處粗略看了看,面色沉靜。

最終,歐陽茗從發髻裏抽出一根細長的銀針,輕輕刺入屍體脖頸處的動脈,再抽了出來,眸色驟然一深。

銀針尖端呈現出黑色!

裴修堯皺了皺眉,面露沉吟之色。

歐陽茗把白布蓋回,冷冷起身,一張精致的臉上冷得能結出冰來。

“是毒。”

歐陽茗将銀針放在一條順手抽出的白布手帕上,黑白相稱之間,銀針尖端的黑色很是醒目。

“那歐陽小姐可知這是一種什麽毒?”龔道濟緩緩摩挲着胡子,面色凝重。

“一種假毒。”歐陽茗冷笑一聲,目光寒涼。

幾人一愣。

“此話怎講?”

歐陽茗輕嘆一口氣,妥協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好再瞞你們了。”

“按照你們之前的描述,其實我們歐陽家有一味毒是符合的,名為絕凝散,顧名思義,難以凝血。”歐陽茗語氣漸漸轉向森然,“但是絕凝散從不外傳、機密極高,我一直不信會是我們家的毒在汝陵作亂。”

“果然如今一驗便知——呵——”歐陽茗的語氣裏充斥了嘲諷之意,“我們家的絕凝散最特別之處在于殺人于無形——不只是血流而亡,更在于銀針驗不出來。所以你們這個護衛中的毒是假的,大概是刺客仿制了絕凝散,但制毒者卻不知道這一味毒最特別之處就是查驗不出來。”

“假的?”

“對,毒發症狀已經做得很像了,但是要制出驗不出來的毒,只有我們酆都有這個手藝。”

“歐陽小姐,你說真毒是銀針驗不出來的?”裴修堯沉吟着開口。

歐陽茗點頭。

“那脈象呢?脈象是如何?”

“脈搏偏快弱,其餘無異。”

“……怪了。”裴修堯輕嘆一口氣,面色不大好看。

“世子有話直說。”

“我在雁落山為死者試銀針時,針尖無異樣,只脈象有異。不像是假。”

“……”

歐陽茗皺起眉,臉色凝重:“你什麽意思?我的針是不會出錯的。”

“我的也不會。”裴修堯眸中凝起淩然之意。

言下之意,兩人都沒有錯。

趙宥面色微寒:“兩種毒?”

宋珩之思忖着:“難道兩次下手的不是同一批人?”

“雁落山的兇手是為了搶信殺人滅口,那酆都的刺客除了沖着阻攔世子查案來的,還有什麽動機嗎?”歐陽茗收下銀針,望向裴修堯。

“若是沖着世子來的……沒必要在酆都城羅山腳下班門弄斧用假毒吧?”宋珩之搖頭,這個邏輯說不通。

“該在我來回的路上動手才對。”裴修堯輕輕點頭。

但如果不是沖着裴修堯來的——

“……是沖我來的?”趙宥面色如水,目光星涼。

酆都之內,唯二的不速之客,只有趙宥

“你前兩天不是還被追殺麽。”宋珩之敏銳地想起兩人尴尬的初見,那時趙宥就是個危險人物。

歐陽茗看向趙宥的目光裏帶些探尋意味。

“可……”趙宥蹙起眉,總覺得哪裏說不通,“如果是追殺的那批人……沒道理一路上不出手,非要在這個節骨眼下毒。”

“一路上?”裴修堯抓住了趙宥話裏的重點。

趙宥半是譏諷地掀了掀眼皮,冷笑道:“自然是因為我的好皇兄們放心不下我。”

“這樣麽。”裴修堯了然,“兄弟情深的話,我确實不大了解。”

趙宥挑眉瞪過去。

“如果是沖着趙宥來的話,應該和雁落山的不是一批人。”宋珩之開口擋住兩個幾乎要開始鬥嘴的家夥,“我所見過的針對趙宥而來的賭坊內那一次刺殺、還有剛才街上的刺殺,都像是普通江湖人士所為,中毒這一出反實在反常。”

“而雁落山的兇手卻一開始就把致人死地的機會就壓在了毒上。 ”裴修堯凝神思忖,順着宋珩之的話說下去。

“确實。”歐陽茗冷冷道,“如果在雁落山下手的殺手用的是真毒的話,那麽在酆都作假的就不是他們。”

“制假毒是為了仿真毒。按照歐陽茗口中的毒藥機密性,作假的團夥手中的真毒應當極少或是根本沒有,至少不該為了殺一個人去浪費了真品。”

“……那不就更亂了麽。”趙宥咧開嘴笑了笑,面上一片譏諷。

宋珩之微蹙着眉,不語。

“是啊……”裴修堯緩緩開口,“雁落山兇手為了信下真毒滅口。酆都的刺客是沖趙宥而來,這些都都說得通,唯有假毒太過蹊跷——歐陽小姐怎麽看?”

“酆都絕對沒有參與雁落山之事,你問我幾遍都只會有一個答案——我不知道。”歐陽茗沉聲道,面色凝重,不像有假,“只是假毒一事,畢竟事關歐陽家聲譽,我會徹查到底。”

“歐陽小姐言下之意是打算幫我們咯?”

“呵,如今與你們成了一條繩上的螞蚱,不是正合了你們的意嗎?”歐陽茗冷笑一番。

裴修堯看勢又與歐陽茗開始針鋒相對。

“此言差矣。”趙宥出來打圓場,“能得到歐陽小姐的相助,我們榮幸還來不及。”

“殿下還是快住口吧。”歐陽茗并不領趙宥的情,“我一開始拒絕相助也不過是不想與你們這種朝堂之人彎彎繞繞、虛與委蛇。不過殿下既然已在江湖闖蕩三年有餘,我們還是直接一些,不要相互做些虛情假意之事了吧?”

趙宥笑得清朗:“能夠與歐陽小姐這樣的爽快人共事,确實合我的意。”

“高低現在我們也沒有什麽別的線索。”趙宥眯起眼,目光閃爍,“我倒是有一個想法。”

“或許能将酆都這一波刺客的身份搞清楚。”

歐陽茗擡眼看他:“願聞其詳。”語氣确實完全不客氣。

“現在看來不論是誰在背後做這個局,結果總是千方百計要把我搭進去。那我們不如先下為強給他反做個局,來一招,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現在我們把風聲放出去,說琅琊王現身酆都與裴世子一同查案并發現案情的重要線索,盛京裏耳聽八方的兩位皇兄一定會派人來刺探這個消息的真僞。如果來了一個,那另一個自然是兇手。”

“如果兩個都來了,那就不是沖着我來的,世子再另作思考從雁落山找線索。”

“你就這麽篤定一定是盛京來的?”裴修堯挑眉,鳳眸橫波。

“結合上下文麽,雁落山的信是盛京的信,酆都的客是盛京的客,歸根到底還是盛京。”趙宥涼飕飕地開口,“可是你先告訴我盛京在變天的。”

“還有呢,兩個都不來呢?”歐陽茗皺眉。

“如果兩個都不來,歐陽小姐,這個局就很有意思了。”趙宥眯起眼,笑得像一只危險的狐貍。

“要麽是單獨只在針對我家。”歐陽茗冷眸橫了橫。

“要麽是盛京裏兩個合起夥來針對我。”趙宥凝視了歐陽茗片刻,聲音低沉。

餘下三人皆是心思一凜,不再作聲。

“呵。”歐陽茗嗤笑一聲,“那就聽你的,我們酆都敞開大門恭候客人的大駕光臨。”

“昨日是我招待不周了,我剛才特地讓人給你們收拾了後山的住處。在事情查完之前,諸位還是留宿羅山吧,我會保障你們的安全。”

歐陽茗輕嘆一聲,擺了擺手:“幾位可以先去收拾一下,等端午膳。我還有些事要去吩咐一下,就不送了。”

“那就謝過歐陽小姐的好意,我們先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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