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封朝奏九重天

第18章 一封朝奏九重天

盛京。

一輛低調的馬車在幾個護衛的簇擁下緩緩地行進朱雀大街,在一衆鎏金步辇、寶馬雕車的車水馬龍之中樸素地并不起眼。

然,車夫的拜帖卻過了一道又一道巍峨屹立的城門,徑直通過了九重宮闕之戶守的朱雀門,直直進入了皇城。

“那是……刑部尚書的牌子?”朱雀門的一個守衛小聲詢問道。

“龔道濟尚書大人近日出城了嗎?”城門的另一個守衛目送着低調馬車走遠,神色不解。

“龔大人這個位子上的人還要親自出城查案嗎?”

“近來盛京有什麽大案要龔大人親自……”守衛話還未說完,兩人立馬意識到了一個共同的答案,震驚地面面相觑。

近來盛京只有一樁大案——

雁落山密信!

“……”

“……”

兩個守衛互相對視一眼,面色凝重地望向那輛在宮道上漸行漸遠的馬車。

或許,盛京真的要變天了。

——

盛京皇城,天道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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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雍之前,天道閣原為欽天監,主司觀察天象,推算節氣,制定歷法等事物,設有太史監掌天時星歷。

大雍開國太祖皇帝在一位得道天師的指點之下成為了九州共主,于是太祖欽點欽天監為天道閣,迎天師坐國,并奉為國師。

初代國師是大雍史上第一位羽化登仙,從此之後的每一位國師都是達到了天逍巅峰半步洪荒的天師,且兩位副監的實力也都達到天逍境,如此強境坐鎮盛京,實力即使放眼九州也絕對不容小觑。

可以說,除了十萬禁軍精銳之外,天道閣是盛京皇城最具威脅力的存在,他們是皇帝真真正正的最強屏障。

承華年間坐鎮天道閣的這一位國師師出武當,名叫姜乙,是當世僅有的六位天師之一,江湖都傳言現任國師姜乙是個白發蒼蒼的老神仙,然而,他非但不是白發老頭,且看起來還算得上年輕。

一席紫色罡衣在身,一頭如緞的白發半束,姜乙立在天道閣的日晷儀之前,半閉着眼睛撫了撫拂塵的鬃毛。

四十多年的風霜僅僅在那一張臉上留下了些許的滄桑痕跡,更多的是沉澱了一種遺世獨立仙風道骨的氣質,這樣的人,一看就是位活神仙。

“大人。”一旁侍立的小童躬身作揖道,“刑部龔大人已回京。”

姜乙面上挂着一抹淺淡的笑,緩緩道:“倒是快了些。”

“這與大人的預測并沒有出入。”小童困惑,他們家大人真真是一位活神仙,可算晴雨可算東西,甚至在占算天命方面都沒有出錯過,“怎麽會快?”

“天道這東西,最喜歡弄人。在你試圖窺探他的時候,天道,就已然發生變化了。”姜乙笑着搖了搖頭,目光淡淡。

小童目光疑惑,怔怔看着姜乙,滿臉困惑之意。

“執古之道,以禦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謂道紀。所謂天道,不過是某些人的一念之間或是一念之差。”

似乎所有的得道者都不喜歡把話說得太直。

“可是大人,您是半個神仙啊……”

“你也說了,我只是半個神仙。”姜乙笑得和善慈悲,“有些人的命并不是只要半個神仙能夠窺測的。”

“……”小童張了張口,對這一番話手足無措。

“就像我幾十年來依舊看不懂乾天宮裏的那位一樣,我也看不懂那位不在盛京的。”姜乙輕輕搖頭,語氣極淡。

他把話說得謙虛,面上雲淡風輕的神色卻看不得半分的困惑。

“看來我與這天道閣的緣分啊……”

姜乙微微眯着眼睛甩了一把拂塵,沒把話說完。他緩緩側過身面向正南,指尖敲了敲拂塵的木柄。

“……他到了。”

活神仙微微垂下眼,一切花開結果在他心中已經了然。

龔道濟,到宣政殿了。

盛京,要變天了。

……

……

承華二十一春,刑部尚書龔道濟一封朝奏九重天,陳情江南道汝陵雁落山密信事件。

雁落山死者并非死于刀傷,而是死于一味奇毒。

毒是殺手仿制的酆都假毒。

酆都內有叛徒,現已在押送歸京,只待開啓三司會審。

琅琊王殿下在酆都遭遇兇手同夥刺殺,好在性命無恙。

……

……

一時間,朝野上下震動一片。

雁落山密信牽扯出江湖四大宗之一的酆都!

銷聲匿跡許久的琅琊王殿下居然在酆都現身!

衆人不由得要去相信那個傳得滿城風雨的謠言之真假了。

那封信裏,究竟寫了什麽。

紫微星,究竟是哪一位。

大雍的下一主,又要花落誰家。

三位皇子的争端,伴随着最強勢、最神秘的那一位天之驕子的重新回歸,究竟最終會如何走向。

而這位素來心思難測的陛下,又是怎麽看的?

滿朝文武窸窸窣窣地小聲交流。

朱甍碧瓦的明堂之上,錦衣龍袍、雍容華貴的上位者只淡淡地笑了笑,語氣不緊不慢:“阿宥原來去了酆都麽。”

一言一行之間,不威自怒,雍華流轉。

天子之威,真龍之相,莫過于此。

立于百官之首的王左相垂下了眸,斂去滿眼的深思。

飛霜飛梁帶着暗衛密令回到琅琊的事情他自是知曉,也虧得趙宥如此一舉,及時調遣的暗衛救了他王氏小女一命。

不過,從前王府周邊只多有眼線監視,從沒有過真正動手的,怎麽趙宥一去了酆都,就有殺手來直接對王家人動手,這也值得深思。

“他近來如何。”承華帝又不緊不慢地開口,狀似随意地一問。

“……四殿下……輕車簡從,一切安好。”龔道濟斟酌了一下,一時摸不透這位陛下的心思,簡略回答道。

“安好麽。”承華帝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語氣意味不明。

龔道濟把頭埋得更低,這位陛下一向心思難測、寡恩薄情,他為官多年,也未曾摸透過陛下的心思。

他只知道,陛下這種似笑非笑的樣子,最危險。

滿朝文武也随着承華帝的話音落下而變得寂靜無聲。

承華帝反倒一笑,語氣裏淡淡又隐隐透露出幾分危險的威嚴:“那你有沒有問問阿宥,他這家,到底還要不要回了。”

“……”

“……”

本就寂靜的高堂徹底冷寂了下來,官員們紛紛把身子低得更低,在下頭小心翼翼地與身旁的同僚交換驚愕的視線。

侍立在群臣之前的齊王與昭王面色皆是各有各的難看。

王左相紋絲不動,只是餘光瞥了眼身側空空如也的位子,感嘆長寧王這告假告得真妙。

人家這個右相挂名,挂得真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挂得妙哉。

承華帝無聲地冷眼旁觀了宣政殿內的衆人一眼,淡淡地斂下目光,似有隐隐的嘲諷意一閃而過。

“好了好了,不聊這個混小子了。”承華帝擺了擺手,算是放過了一朝老老小小的臣子們,“龔卿你方才說,雁落山的案子是有人仿制了酆都的假毒?”

“……是。”

“還捉到了酆都內奸?”

“是。”

“人呢?”

“裴世子押車,還未到盛京,估計,得再過兩日。”

承華帝的目光不着痕跡地在齊王與昭王身上掃了掃,緩緩開口道:“竟是如此。那好,朕便等等修堯,看看他要帶回來什麽好消息。”

“案子就由龔卿繼續查着,既然無事,那今日便退朝吧。”

說着,承華帝起身甩袖,一身龍袍華貴威儀,他冷冷俯視着宣政殿裏的一切,面色淡淡,看不出半分喜怒。

“恭送陛下。”

滿朝文武随着天子的起身跪了個便。

龔道濟直到送走了承華帝,才擡起頭與王左相遙遙對視一眼。

他已然是滿背的冷汗淋漓。

承華帝,一位在大雍史上能與太祖太宗一争高低的偉岸之帝。

繼位二十一年的他,如今也不過堪堪過了不惑之年幾歲。

他全然沒有垂垂老矣、倦怠政事之态,他反倒是一位勤政愛民、功績難朽的絕世帝王。

先皇育有四子,各有所長,說是滿庭芝蘭玉樹也不為過,承華帝還是其中母族勢力最弱的那一位。

但他偏生有一手冷酷無情的雷霆手段,生生打壓殘殺了他的兄弟,在一片屍山血海中坐穩了那把金色龍椅。

也從此開啓了大雍最鼎盛的時代——承華。

承華盛世,由他一手締造。

承華帝育有三子,其中四皇子趙宥在各個方面都最像他。

放在三年之前,琅琊王就是東宮之位不疑有二的主人。

直到慧妃之死,琅琊王與陛下大吵一架,自請出京。

一去三載,再未歸家。

而如今伴随着他的再度出世,這盛京之中,掩藏再深的漩渦,都将翻起全九州的血雨腥風。

陛下,這是否,才如你所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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