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晚姑娘

第38章 晚姑娘

伴随那一曲劍舞的落幕,無數的彩色花瓣也傾瀉而下,在紅衣美人的周身與紅绫一同緩緩飄落。

在這一刻,此一方的天地之中,只餘下了她一人的美。

盛放的百花也在這一份絕代風華的美麗之下失了顏色。

“是……是晚姑娘!”終于,在失聲的人群中有人喊出了她的名字。

那女子聞言笑了笑,擡手輕輕一揮,柔軟的、靈活如蛇般的長劍再度揮起,帶起一陣花香四溢的長風,滿地的落英缤紛随着長劍的舞動形成一道氣貫長虹的盤旋之風,将花瓣彙聚到了白色山茶的花壇四周。

“好!”

“晚姑娘厲害!”

“晚姑娘再來一舞!”

人群中爆發出陣陣喝彩之聲。

趙宥與宋珩之對望一眼,皆從對方眸中看出深深的異色。

太像了。

這位晚姑娘與那祠堂畫像的紅衣美人太過于相似。

而大堂中央,紅衣美人蓮步輕移,緩緩走到了面帶些委屈的慕容夜存身前,輕笑道:“大小姐就當賣我個面子,今日是一年一度的百花游,別讓遠道而來的客人們掃興。”

慕容夜存嘟了嘟嘴,有些勉強道:“晚姑娘,你是不知道,那個滿庭芳……”

“好啦我的大小姐。”晚姑娘捏了捏慕容夜存皺巴巴的小臉,“百花游過後随你怎麽樣,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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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慕容夜存不情不願地瞪了宋珩之一眼,乖乖退下。

“大少爺你也是。”晚姑娘越過慕容夜存,把目光落在了慕容晝生身上,“大小姐幾歲,你幾歲?”

慕容晝生在晚姑娘半開玩笑的語氣下飄忽了一下目光,顧左右而言他道:“額……花兒不錯,不錯。”

“是吧?”說着,他還擡肩撞了一下慕容夜存尋求配合。

“……哥,花兒都謝了。”慕容夜存也很不客氣,絲毫沒有要給她哥配合的意思。

慕容晝生:“……”

“哈……”趙宥在軟塌上搖着折扇一聲笑直接沒憋住。

這慕容家的一個個,怎麽都有些搞笑的天賦在身上呢。

趙宥這一聲笑倒是引起了大堂之中人的注意,晚姑娘笑吟吟地向上送來一道目光,輕聲道:“今日妾身鬥膽代表百花閣向諸位賓客致歉,實在是鬧了笑話。”

“……晚姑娘哪裏的話,能見到姑娘您的劍舞,那才是我們幸運!”人群中有大膽的開始回話。

“就是就是!姑娘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能見到晚姑娘我們已經很賺了!”

“能見到少主動手也是幸事一樁啊!”

“二樓那位小兄弟,滿庭芳來的?”

“要不再與少主比劃比劃?”

“鳳凰城對滿庭芳啊!多少年沒在江湖上看見過這樣的對戰了!”

……

……

無端再次成為全場的焦點,宋珩之抿着唇,面色在冷冷淡淡之中透露出幾分無奈。

他自是不想在此時與慕容晝生對上的。

慕容晝生是十八歲便邁入地一境的鳳凰城天才少主,而他宋珩之自己如今也将邁入十八的門檻,卻不過是才堪堪入了玄遙。

這沒有可比性。

滿庭芳丢不起這個人。

他爹爹、阮叔的繼承人,總不該是個連劍都練不成的平庸之輩。

如今出來闖蕩江湖試圖尋找可以醫好自己根骨的良藥,一無所獲不說,還把自己的師門卷入了奪嫡之争的漩渦,他爹爹與阮叔若是知道了,大概也會很失望。

思及此,宋珩之微垂的目光不可抗力地黯淡了幾分。

趙宥雖一直漫不經心地于一側作壁上觀這場突如其來的鬧劇,但宋珩之這些微小的情緒變化,他卻看得一清二楚。

趙宥望向宋珩之的目光閃了閃,沉默了一瞬才收了回去。

“……諸位,今日可是花魁晚姑娘親自出面來解圍。”趙宥正在氛圍将愈演愈熱之時,懶洋洋地起身,一身從容不迫的貴氣難掩,“美人的面子可不好駁,這百花游誤了時辰可就不妙了。”

說着,趙宥将目光落在大堂中央的婀娜身影上:“你說對麽,晚姑娘?”

美人笑吟吟的秋水眸裏盛滿了笑意,與趙宥盈盈對望:“這位公子說得對,百花游,該到時辰了。”

趙宥面上挂着一抹矜貴又潇灑的笑,望向那位美人的眼底卻幽沉而深邃。

這個神秘的女人總讓他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但又說不上來是在何時何地曾見過。

美麗與危險總是挂鈎的,而這樣絕世的美麗所對等的危險,是更加深不可測的。

趙宥面上笑意不減,對晚姑娘輕輕點頭。

“百花游要開始了?”

“那還真是可惜……”

“既然晚姑娘都開口了……”

“少主你和這位滿庭芳的小哥可欠我們一次啊。”

“對!欠我們一次!”

……

……

兩位和事佬都把氣氛烘托都到這兒了,宋珩之與慕容晝生哪兒還有不順着這個臺階下的道理。

于是宋珩之正了一下衣冠,對慕容晝生遙遙一拜:“滿庭芳,宋珩之。”

慕容晝生也正色地回以一禮:“鳳凰城,慕容晝生。開年萬戶賀歲的千秋宴上,希望能與你正式較量一場。”

“一言為定。”宋珩之微微點頭,眼中隐藏着幾分火熱的戰意,在九州最盛大的宴席上與九州最頂級的同輩的較量,他又何嘗不期待呢。

“嘿,旁邊那個!”慕容夜存矜驕的聲音同時響起,只不過這回是沖着趙宥去的,她也刻意給了趙宥一個臺階下,沒喊他真名,“等到了盛京,你可別再躲人家身後了。”

趙宥聞言,笑意愈深,對慕容夜存爽快地抱了下拳:“謹遵大小姐教誨。”

一直站在頂樓看着這一場鬧劇的慕容嗣笑了笑,目光中流淌出無邊的欣慰與贊賞。

不愧為他們幾個老家夥的孩子。

少年氣,江湖氣,在他下一輩的這些孩子們身上,還是如此昂揚與旺盛的。

至于那些舊時代殘存下來的恩怨,就留給他們這些老家夥吧。

慕容嗣的身側,身着青衫的清瘦身影手撚着佛珠,也是看到了慕容嗣的笑意。

許多的往事的确是該被埋葬在風裏的,它們不應該承載着後人所不知的仇恨被代代傳下去……

青衫人蒼白枯瘦的手倏爾攥緊了手中的佛珠串,用力到指尖泛白。

可是放下不是一件嘴上說說的事情,總有些人是走不出去的。

而他正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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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我……”

趙宥與宋珩之同時開口,又同時一愣。

趙宥不由得失笑:“你先說。”

宋珩之有些許不自在地清咳一聲,才開口道:“我想說,那個百花閣的晚姑娘。”

“我剛想說她呢。”趙宥笑眯眯道,順手給宋珩之倒了杯茶,“果然是英雄所見略同。”

“我覺得她可能知道一些關于慕容府後山祠堂的事情。”

宋珩之接過趙宥遞來的茶,輕抿一口,回味甘甜清香,是上等的好茶,宋珩之對趙宥點了點頭,贊許了一下這杯茶。

“你也覺得她太像了。”趙宥淺笑着給宋珩之續上茶水,開口道。

“紅衣、掩面、美人,她與那畫像上的每一處都對上了。”

“慕容嗣邀請我們參加百花游,你我一不是閑的沒事幹、二不是真的來招親,本沒有道理非要來這麽一趟的。”

“而百花游年年都有,今年唯一的不同之處,就是那位晚姑娘現身了。”

趙宥點頭,再兀自為自己續上了一杯。

他認同宋珩之的分析。

而且那一份莫名的熟悉感,讓他更加懷疑起這位美人的真實身份來。

他的交集圈子出了盛京城便不大了,多的是一些達官顯貴之輩,而在這距離盛京十萬八千裏遠的、四大宗之一的鳳凰城中,居然出現了這麽一位讓他感到莫名熟悉的美人,就太奇怪了。

宋珩之輕聲道:“按照這裏路人的說法,這位晚姑娘已名動鳳凰城十餘年,實際年齡并非模樣看上去那麽年輕,看慕容家兩位少主對她的态度也像是在對待一位長輩。”

“而且是十分相熟的長輩。”趙宥點頭。

“沒錯,所以她應當與慕容嗣算作一輩。她又是女子,自當與慕容夫人相熟。”宋珩之繼續道。

兩人對視一眼,皆是将接下來的行動鎖定在了這位神秘的花魁身上。

“百花游的最後一個環節,是晚姑娘親自将白山茶送到菩提寺的菩提神木下,現在已将近子時,菩提寺那邊應該也快開始了。”宋珩之提醒道,趙宥慢慢悠悠完全不着急的模樣倒是把他看着急了,“我們不去嗎?”

“去,哪有不去的道理,都聽我們王妃的。”趙宥仰頭将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朗聲一笑。

宋珩之冷不丁被趙宥這麽一句話噎住了。

自己又總是在覺得這人愛調戲打趣很可惡之餘,又會不争氣地小小地心動一下。

宋珩之冷冷睨了趙宥一眼,半個眼神也沒留給他,率先起身而去。

腳步幾乎快得要生風。

趙宥則望着宋珩之耳尖那一抹不易察覺的紅霞,心情很好。

這來都來鳳凰城的本地七夕節了,不拐個老婆回家,怎麽都有點說不過去吧?

趙宥心情頗為愉悅地拾起被宋珩之随手放在一旁的折扇,彈了彈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塵,心中盤算着今年過年回家怎麽給家人一個驚喜。

反正不論如何,今年這個千秋宴,不去是不行了。

趙宥扯了一下唇角,眸中流露出幾分淡淡的涼意。

盛京城裏的老朋友們,也的确是,好久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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