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神木

第40章 神木

鳳凰城,菩提寺。

菩提寺因一棵千年菩提古木而聞名。

相傳,在千年以前,菩提寺本不叫菩提寺,也并非如今的九州第一佛家聖地,只是一座僅有幾人規模的、名不見經傳的小寺廟。

直到某一個清晨,這座位于九州西南的小寺廟平靜的生活被一個丢棄在廟門口的小嬰兒打破了,那嬰兒不哭不鬧,乖得很,只在手中握了顆菩提子。

好心的住持收下了這個孩子,并種下了那顆菩提子。伴随着孩子一天天成長,菩提子也生根發芽。

小和尚每日的早晨與傍晚都會在菩提樹旁誦經冥想,試圖去參悟那浩如煙海的佛家經典,他悟着悟着,日子也一天天過去,那棵菩提樹也一日日生長。

一直到了菩提樹結下菩提子的那一日,小和尚也已成為了老和尚,他在一瞬間頓悟了世間的輪回因果,就此在那菩提樹下羽化登仙。

這是入了洪荒之境的佛家聖僧了癡大師的故事。

也是這座菩提寺的故事。

衆人都說,這伴随着聖僧長大的菩提樹也是帶有仙氣的,否則怎會生長了千年依舊如此繁茂不衰。

也不知怎的,這棵菩提神樹也在一傳十,十傳百中生出了個姻緣神木的名頭,越來越多的情人愛侶們來到鳳凰城的這棵神木下祈求幸福。

百花游的最後一個環節設在這棵神木之下,也是合情合理。

趙宥與宋珩之幾乎是逆着觀禮歸來的人群進了菩提寺,人流擁擠着湧動,幾乎要把兩人擠散開來。

為了防止被人流沖散,趙宥握着宋珩之的手更加緊了幾分。

感受到手上溫熱的握力,宋珩之望着趙宥的背影,猶豫了一瞬之後,還是選擇悄悄地回握上那只比自己溫度高一些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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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他們就與身邊經過的每一對普通情侶一樣,相信着握住了一次手,這輩子就不會再放開的祈願。

宋珩之在人流中遠遠地望着那處參天古木,心中有些恍惚。

原來他也會向神明祈求一輩子的幸福。

如果那個人是趙宥的話。

這樣陌生的認知讓宋珩之沒由來地感到一陣心慌,他從沒有經歷過愛戀,也從來沒有将一個人那樣地放在心上。

這些天經歷的一切心酸、吃醋、悸動……對于他而言,都是完全陌生的情感。

那些複雜的情感在他的心上湧過之後,就只留下了“趙宥”兩個字的痕跡。

因為這一切有且只有與趙宥有關。

趙宥就是宋珩之的那個唯一。

……

……

趙宥感受到宋珩之回握上自己的力道,也不禁愣了一瞬。

不過他随即便揚了揚唇角,眼中流淌出柔軟的笑意。

不枉他這麽死皮賴臉地熱臉貼冷屁股了這麽一段時日。

他撿來的冷面小王妃,終于也會給他回應了。

趙宥握着宋珩之的手收得更緊,雙眼鎖定在不遠處的菩提神木上,目光堅定。

所以他要更好地處理完眼前這些事情,給宋珩之一個海晏河清的未來。

“趁晚姑娘還沒走,我們快些。”

“好。”

……

兩人擠出人潮,到達菩提寺的後院門口時,只見那一襲紅衣的女子正亭亭玉立地站在菩提樹下,身影窈窕,纖細優雅。

月光落在她身上,襯得膚若凝脂,顏如渥丹。

她正微微仰着頭,神情認真地凝望着那參天大樹。

林中月下美人來。

不外乎此。

她似乎覺察到了兩人的到來,回頭微微一笑,眉目中傳達出淡淡的笑意。

“又見面了。”語氣平淡而柔和,分毫沒有再見的意外。

趙宥款款上前,面色沉靜,彬彬有禮道:“這麽晚還來叨擾,希望晚姑娘見諒。”

晚姑娘依然系着遮住了大半張臉的面紗,只能通過她的眉眼來觀察她的神态。

只見她眼中的笑意加深:“不知盛京來的小公子與東川來的小公子不遠千裏找我所為何事?”

話回得很直接。

趙宥見狀,也免了拐彎抹角那一套,直奔主題:“晚輩是來向前輩請教一件事。”

晚姑娘眸中笑意不減,只盈盈地等待着趙宥繼續發問。

趙宥的目光緩緩變得更淩厲起來:“不知前輩是否與慕容夫人相熟?”

“如果你說的慕容夫人是城主夫人的話,我的回答,是的。”

“晚輩鬥膽請問,在慕容夫人身上,是不是發生過什麽事情?”

“……”

面對趙宥的追問,晚姑娘卻沉默了。

她眉眼中的溫柔頓了頓,緩緩上湧的情感變得複雜。

宋珩之緩緩上前走到趙宥身側,與面如涼水的趙宥一同,等待着對方的回音。

“……原來你們發現了麽。”晚姑娘緩緩開口了,語氣幽幽。

她兀自嘆了口氣,緩緩地邁開步子,走到菩提神木下,擡手撫了撫神木粗壯的樹幹。

舉手投足間,她流露出的情感,是懷念。

“婉姐姐的精神不太好,你們發現了吧。”她自顧自開了口。

“她剛嫁到鳳凰城來的時候,我還是個小女孩,那時候我見到她,只覺得自己見到了落入凡間的仙女,她那麽漂亮、那麽溫柔,與城主情投意合,是羨煞旁人的恩愛夫妻。”

晚姑娘微微垂眸,似是嘆息了一聲。

“……一直到了承華元年,大雍與南诏開戰,婉姐姐作為南诏的國民,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國家毀于一旦,她執意要回南诏,卻在南诏皇城的那一場血洗之中受了重傷,從此精神都不太好。”

“……所以你們見到她,或許會覺得她比常人少了些生氣吧。但她從前……”提及從前,晚姑娘苦笑一聲,也無意再多言。

“您是說,慕容夫人其實是南诏遺民?”趙宥也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結果,但這個說法,的确又讓一切的不合理之處得到了解釋。

“站在國與國的立場上,他們的愛情或許是個悲劇。”晚姑娘輕聲道,“但是他們的愛情本身,早就超越了世俗以外的所有的阻礙隔閡。”

“……”

宋珩之沉默着,垂下眼眸,斂起眼中的複雜情緒。

趙宥的神情也一片沉重。

他信這個故事。

但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個晚姑娘,卻不是可以推心置腹之人。

那莫名的熟悉感還似一根懸針一般懸在他的心頭無法落地,而他又的确,無法從記憶的某個角落找出這個絕色的女人存在過的痕跡。

趙宥的眼底深深地翻湧上來危險的涼意,他繼續追問道:“那……關于慕容府後山上的地下祠堂,您知曉麽。”

晚姑娘在這一問下回了頭,她的眼中似乎帶着些意外。

“城主竟然連這個都告訴你們了?”

“……看來他還真是……”

晚姑娘似乎是笑了笑,又及時收住了口,語氣中帶着幾分輕飄飄的戲谑回答趙宥的問題:“晚姐姐是南诏人,她祭一祭自己故國的故人,沒什麽的吧。”

“什麽故人要那樣神秘?”

“那自然是兩位在大雍不太好提及姓名的故人。”

晚姑娘似笑非笑的目光正對上趙宥深沉沉的眸,兩人對視間,似乎用眼神過了千百個回合。

“……”

宋珩之收攏在袖中的手緊了緊。

兩位,在大雍不大好提及姓名的,南诏的,紅衣美人。

那便只剩下了那兩位國色天香的南诏公主。

趙宥不放過任何一絲詢問的機會:“夫人與公主相熟?”

“夫人出身南诏貴族,與公主自是相熟的。”

“那為何,地下的靈堂裏,只祭奠一位公主?”趙宥毫無避諱,直言其代指的姓名。

“噢?”晚姑娘拖長了尾音,目光裏透露出幾分興致來,“誰告訴你,那裏只祭了一位公主的?”

趙宥與宋珩之同時蹙起眉。

“一副畫像、一個靈牌,難道祭了兩個人?”

“當真只有一副麽?”晚姑娘沒理會兩人的追問,只是笑吟吟地反問着,目光清澈動人,不像作假。

趙宥與宋珩之被對方坦蕩而肯定的目光攪動了心中的疑惑,兩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出了些許不可置信的驚訝。

“哈……”晚姑娘見兩人并不相信的模樣,笑道,“兩位公子是不信我呢。”

“我今日站在佛祖面前,神木之下,絕沒有半句虛言。”

她的目光明亮而冷淡,似月下的仙子。

原來她不笑的時候,眉目竟是這樣凜然的。

“與你們說這麽多,也是神木見證的緣分,千萬別讓城主知道我同你們說了這些。”但是這一份冷淡在她的面上也只是轉瞬即逝,清淺的笑意又快速地附上她的眉眼。

“多謝前輩。”趙宥對晚姑娘鄭重抱拳。

宋珩之也跟着行了一禮。

“不過,晚輩在此,鬥膽還想問您最後一個問題。”趙宥忽而緩緩開口道。

他的目光直直的落在晚姑娘的眉目之上,包含着冷靜又深沉的探尋,甚至無端地,蔓延出了幾分敵意。

“我們……是不是曾在某處見過。”

尾音并不上揚,話音落地即是肯定。

宋珩之一怔,驚訝地擡眸。

晚姑娘則一直維持着她最後流露出的笑容,不怪趙宥的無禮,只是目光裏的笑意愈發神秘幽深。

“很爛的搭讪方式呢。”

“不過我的确曾去過盛京,或許,我們的确見過也說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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