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劍仙

第44章 劍仙

江湖中人都有個通病,無論什麽事都喜歡扯出個排名先後。尤其是那些修習同一類武道之人,還格外喜歡用些“癡”“仙”“神”“鬼”“聖”等字來給別人取名號。

九州習劍之風自古有之,在如今的大雍,刀槍劍戟的武道修習者也數習劍者最多,由是為九州的劍與劍客排個名道的好事者尤其多。

天下名劍,經歷了歷史的大浪淘沙之後,在如今的江湖現世的并不多。

天下第一劍,軒轅,為歷代九州之主所有,是象征帝位之劍。現被供奉于盛京皇城的最深處,由禁軍看護,實際持有者為現任大雍之主承華帝。

天下第二劍,泰阿,為滿庭芳劍癡燕九所有。

天下第四劍,求凰,為滿庭芳劍仙阮秋水持有。

天下第五劍,雲銷雨霁,道宗之劍,現任持有者是青城山的小天師蕭宋。

其餘六劍皆未在當世現世過,自然傳人未知。

單從這名劍錄上也可知,當今的九州劍宗之首,毋庸置疑是那四大宗之一的東極滿庭芳。

滿庭芳宗主,劍癡燕九,手握天下第二劍泰阿。燕九此人就是個劍癡,一心求問劍道,除此之外再無事再能吸引他。

而滿庭芳另一位名滿天下的劍客,被稱為劍仙。他就是阮秋水,手握天下第四劍,求凰。

求凰劍身通體火紅交織鎏金,盤旋雕琢着鳳羽,劍首處是兩只交頸而舞的鳳凰,展翅浴火,似涅槃而生。

求凰之名取自一句詩,鳳兮鳳兮歸故鄉,遨游四海求其凰。

相傳,這柄劍是千年以前一位以火起家的洪荒境的高手在鳳凰故裏覓得的一根鳳凰尾羽所打造,劍鋒所指之處,至純的鳳凰火會燃燒殆盡一切的邪祟。

求凰正是這樣一柄太美麗又太張揚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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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持有求凰劍的這位劍仙雖沒有劍癡那麽神秘,但也極少在江湖上露面。他只在滿庭芳挂了名,從不參與滿庭芳的事務管理,似乎只願意做個仗劍天涯、簪花問酒的劍客,無意于參與任何俗世之務。

如此華麗的劍配上如此潇灑的劍客,得一個“仙”之名倒也絕配。

阮秋水也并未在江湖上流傳有什麽畫像,衆人只知他愛穿一身白衣,戴白色鬥笠,配一柄通體火紅的求凰。有人說他不願露面是因相貌醜陋,也有人說他實則美得雌雄莫辨,衆說紛纭,卻也沒有人可以給個準話。

趙宥望着眼前這位一襲白衣的清秀身影,心想,大概那第二種傳言要更可信些。

只是阮秋水看上去也不像個很好相與之輩。

這又令他無端想起同樣冷冰冰的宋珩之,趙宥不禁有點好笑,看來這滿庭芳的脾氣算是一脈相承了。

阮秋水冷冷地反手揮下,求凰燃燒着烈火的劍氣以力破千鈞之勢砸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晚姑娘,而晚姑娘出乎意料地沒有任何掙紮,就這麽直直地迎接了這半步洪荒的一劍。

“……”

阮秋水一眼已經了然,于是随意地甩了甩手,幹脆利落地将求凰收回了劍鞘。

而晚姑娘原本站立的地方,只餘下了一具被橫批成兩半的木偶和空蕩蕩的一身紅衣。

“跑了?”望着那木偶與紅衣,宋珩之有些驚訝。

“傀儡術。”阮秋水淡漠道,語氣不屑。

“傀儡術?”宋珩之一怔,“慕容城主?”

“是他。”阮秋水遙遙地擡頭望向遠處慕容府的方向,“能在求凰劍下逃脫的傀儡,也只能出自他的手中了。”

“大抵是在方才與你說話的時候玩了一手貍貓換太子吧。”阮秋水語氣頓了頓,“居然叫她逃了。”

随後,他似乎是輕搖了一下頭,不想多聊這個話題。

趙宥上前将宋珩之半施力地扶了起來,低聲關切道:“還好麽?”

宋珩之借着趙宥的力道起身,微微搖頭,眼神示意自己沒事。

阮秋水轉過身就見了這一幕,語氣幽幽:“喲,這位公子倒是臉生得很。小珩之,怎麽不給我介紹介紹?”

趙宥輕咳一聲,雖然他平時總是臉皮比城牆還厚的模樣,但是真的見到了宋珩之的長輩,還是有些女婿見家長般的不自在。

宋珩之有些心虛地望了趙宥一眼,又小心地去看阮秋水,聲音越來越輕:“阮叔……”

“你別告訴我你們倆是我看到的那樣。”阮秋水的面容被鬥笠遮住,兩人自看不真切。

阮秋水握着求凰遙遙指了指趙宥扶在宋珩之腰上的手。

宋珩之有些赧然地垂下了眸。

趙宥也難得感到一陣沒由來的緊張。

“我……”宋珩之張了張口,卻還是沒有勇氣繼續開口。

看到兩人這幅扭扭捏捏、暗渡陳倉的樣子,阮秋水哪裏還有不明白的道理:“所以是真的?”

“……”

宋珩之沉默,等待着接受來自阮秋水的犀利毒舌的洗禮。

果不其然,阮秋水一聲不鹹不淡的冷笑傳來。

宋珩之小心地握了握趙宥的手讓他別上心。

阮秋水其人,脾氣十分古怪,素來刻薄又毒舌。

阮秋水見到宋珩之這幅胳膊肘往外拐的模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小珩之你還真是……長大了我就管不住你了是吧?”

“……”宋珩之就閉緊了嘴巴裝死。

“啧……”阮秋水指尖不輕不重地敲了敲劍鞘,語氣裏意味不明,“翅膀硬咯?”

他又嘆氣一聲道:“唉,想我當年苦口婆心地勸陳月收你為徒……如今這鏡花水月學成了就是為了逃離我們?真是叫人心吶……”

語氣很是做作的傷心。

趙宥聽得眉頭直跳,差點收不住表情管理。

宋珩之早已習慣了這個在外擁有劍仙的美名,實際卻與名號完全不符的滿庭芳二把手,不動聲色地扯開話題道:“阮叔你怎麽會來鳳凰城?”

“我本不在鳳凰城,只是你遇到危險,在你身上留的印記我感受到了,就來了。”阮秋水接話道,教訓也教訓過了,該給孩子的臺階還是要給孩子的。

“只是沒想到啊……”說着,他意有所指地轉向趙宥,心中還是有些咽不下這口氣,“你身邊怎麽還出了個來路不明的小子。”

趙宥輕輕松開扶着宋珩之的手,恭恭敬敬上前行了一禮:“在下趙宥,盛京人士,今日有幸得見劍仙。”

阮秋水“噢”了一聲,似乎并不驚訝:“居然是四皇子殿下麽,倒是我失敬了。”只是語氣裏聽不出半分失敬的意思。

“劍仙客氣。”趙宥從善如流,論嘴上功夫,他也不算差的,“在下如今不過是行走江湖,與盛京已沒什麽聯系。”

“哦?”阮秋水不鹹不淡道,“這話可不興亂說。”

“我可是聽說那盛京如今可是滿城風雨欲來,以你的身份,怕是很難獨善其身吧。”

趙宥聞言也沒有反駁,只是笑了一下:“我有我的選擇。”

阮秋水輕哼一聲,也不知信沒信,轉而又去問宋珩之:“你這回死心沒?”

宋珩之聞言沉了眸色:“……我……”

“打住。”阮秋水見他這幅模樣就知道自家這倔小孩腦袋瓜裏又在想什麽了,但是孩子長大了,他也不是親爹,也沒那麽多權力去指導孩子未來的人生。

“我就白問。”阮秋水已經熟練地開始自問自答,“你這一條道走到黑的性子一時半會兒也變不了。”

“你自己看着辦吧。”阮秋水擺了擺手道,“我現在不管你。等你哪天回了東川,自有人來收拾你。”

宋珩之垂眸裝死,他爹爹那裏也确實是道難過的關。

“你接下來什麽打算?”阮秋水忽而問到,“要回東川麽?”

宋珩之緩緩避開與阮秋水直視的目光,沉默。

阮秋水了然:“得,我這個問題又白問呗。”

“行吧行吧。”阮秋水幹脆破罐子破摔地擺擺手,“我今日也不是要來帶你回去,你也先別跟我犟。”

“真是孩子大了……”

他嘆氣,将求凰配在了身上:“我呢,還要別的事情要做。”

“至于你麽。”阮秋水話是同宋珩之說的,目光卻隐隐中落在了趙宥身上,“我也是不反對你出來見見世面的。”

“不過啊,小珩之,你要心中有數。”

滿庭芳素來片葉不沾身,這是規矩,這是保命之道。

宋珩之目光掠過凜然的深意,阮秋水說的話,他懂。

“但是如果真遇到了危險,東川哪一位長輩,都是會為你撐腰的。”

但是滿庭芳也絕對不是怕事之輩,我們,永遠會無條件地站在你的身後做你最堅實的後盾。

宋珩之目光閃了閃,堅定地點頭:“……我明白了,謝謝阮叔。”

“恩。”阮秋水微微點頭,又忽而想到了什麽,“對了,接着。”

他從腰側的解下了一柄劍抛了過去。

宋珩之愣愣地接住,也沒想到阮秋水會給他留下一把劍。

“那我可走了。”阮秋水嘆了一口氣,見自家小孩一臉沒回過神的模樣,搖了搖頭。

“多謝前輩相助。”趙宥也向阮秋水深深地行禮拜別,“這樣的危險,晚輩必不會讓珩之再經歷第二次。”

他的目光閃爍着深沉的堅定。

他以趙宥之名做保,更是以大雍四皇子、琅琊王之名起誓。

聞言,阮秋水腳步微微一頓,沒點頭也沒搖頭,最後擺了擺手,兀自化為一道殘影,一瞬便消失在了遠方的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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