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丞相
第69章 丞相
盛京,丞相府。
雖然在朝堂上分了左右兩位丞相,但盛京只有一座丞相府,兩位究竟是真正誰領百官倒是一目了然。
“阿宥。”賢靜典雅的女子端着一盤子糕點放在了桌上,柔聲道,“待會你二叔要是危言聳聽,你別太往心裏去,他這人最近心思太大了,草木皆兵的。”
“謝謝叔母。”趙宥仰起頭,對這位溫柔靜雅的女子笑了笑,笑容裏盡是真心。
女子口中的“二叔”,正是如今權傾朝野的左相,琅琊王氏的長子,先慧妃王舒的弟弟,王柏青。
而這個賢靜溫婉的女子,正是王柏青的妻子,當朝的左相夫人,辛若晴。她是一個普通出身的女子,家世幹淨地放在整個琅琊都算是末流,連相貌也只能談得上清秀靜雅,放在人群中并不是一個出挑的女子。但趙宥卻覺得,她就是天底下最适合當這個左相夫人的女子。
就在此時,門被推了開來,王柏青風塵仆仆的身影從門口出現,一看就是剛下早朝的模樣。
辛若晴面帶着溫柔的淺笑迎了上去,接過王柏青脫下的、還沾染着些許冷氣的外袍,她柔聲道:“今日回來晚了些,阿宥已經等你多時了。”
王柏青長嘆一聲,滿臉不欲多言的疲憊:“今天那朝真是……盡是些糟心事……”
辛若晴淺淺地笑了一下,沒有去接他的話,只是抱着被她收拾好的外袍退到了門口,對兩人微微點頭:“那我先去廚房布置一下午膳。”
“辛苦夫人了。”王柏青對她點點頭,在這個有辛若晴在的家裏,他總能感受到真正的安心。兩人攜手走過了許多年的艱辛,他深知自家夫人的好。
“叔母,記得給我多留個雞腿。”趙宥也笑,故作調皮乖巧。
“好,都依你們。”辛若晴笑得溫婉,輕聲地合上房門,緩緩走遠。
她知道什麽時候她不該參與,知道什麽場合不該現身,她聰慧得很,否則怎麽能将這偌大一個琅琊王氏打理得井井有條。
王柏青也正是格外珍惜這一份聰慧,才力排衆議地娶了她,并且一生一世一雙人,相濡以沫地走過了幾多風雨。
等到辛若晴走遠後,趙宥才緩緩收下笑意,凝起眸子對王柏青道:“如何?”
王柏青面色也歸于一片沉重,他在趙宥對面坐下,苦悶地給自己灌了口茶水:“查不到。”
“即使往趙朗那邊查也查不到嗎?”趙宥皺眉。
“齊王那邊……太幹淨。”王柏青聞言沉聲道,“但正是因為太幹淨,反而更加奇怪。”
“還果真被裴敬桓料到了。千秋宴在即,盛京正是人多混雜的時候,真有雜魚混進來查起來反而無從下手。”
“長寧王那邊怎麽說?”
“他與李聽瀾都做好随時動手的準備了。”王柏青一振袖,眉眼間難掩深深的疲憊,“但這是最壞的打算……若真開戰……絕對會是一場硬仗。”
“如今南有南诏北有匈奴,對外已成腹背受敵之勢。”趙宥沉眸思忖道,“盛京更是暗潮洶湧……”
“長城邊有二十萬鎮北軍駐紮,李聽瀾還同時手握雪境的戰力,依照她的性格和能力,即使沒有必勝的把握,也一定會血拼到底,匈奴絕不會在她那裏讨到什麽好果子吃。”
“南诏邊境,西南軍直屬西南侯,那裏畢竟是陛下母家,一旦開戰絕對會心向中央,也不用擔心他們會臨陣倒戈。當下南诏那邊唯一的不确定因素就是鳳凰城……千秋宴慕容嗣會來盛京,屆時得尋個理由把他留住,确保他不能再偏向南诏陣營。”
“至于在盛京徘徊密謀的南诏餘孽,恐怕他們要孤注一擲在千秋宴大鬧一場。”
“還有李聽瀾提及的匈奴入境之人……如若真是齊王作保,恐怕他們的目的也是盛京。”
“好在盛京有十萬禁軍把守,天道閣也會不惜一切代價保護陛下的安全。”
“這盛京……”王柏青蹙眉呢喃,眸色深深,“終究是逃不過這一難麽。”
“若他們真有打算在盛京鬧這一場……”趙宥眸色若冰,“我們也絕非沒有勝算。”
“對。”王柏青冷聲道,“我們也有這個底氣。能打敗他們一次,那也能拒敵千裏第二次。”
趙宥微微點頭,飛速在心中将九州可動員的勢力粗略盤算了一遍。
長寧王、汝陵裴家雖然在這些年裏一貫不管事,但在這種事關國家安危的大是大非面前一向極具領導力和號召力,加之老長寧王寶刀未老、孫神醫鼎力支持,在生死存亡之際,這将帥之家一定會是一方強大的戰力。
位于中州附近的武原學宮雖不歸朝廷管轄,自诩天下的學宮,但實則與朝廷聯系密切,因地緣等因素的關系所收學子絕大部分都是大雍籍貫,為大雍的軍隊輸送了不少的将帥之才,在危機關頭不失為大雍的一把利劍。
而在江湖之上,心系家國的英豪勇士也有衆多……
“對了。”趙宥微微皺眉,腦海中忽然浮現了一道紅色的身影,“之前我與您提及過的那位鳳凰城的晚姑娘……不知您有線索沒?”
“晚姑娘?”王柏青聽到這個名字顯然也是一怔,他緩緩蹙起眉,“我按照你給的消息大約地查了一遍……承華元年官方通牒記下的,流入盛京的南诏籍貫女子中,沒有你所說的這樣一個女子。”
“不過當時戰亂……非官方流入的流民也不在少數……”王柏青皺眉道,“都不好說。”
趙宥聞言深深嘆氣:“都是那時斬草未除掉的根,如今全都野草瘋長似得卷土重來了。”
“斬草除根……” 王柏青搖頭,“斬草除根又帶來了多少後患……”
趙宥微微擡眸,眼中似有不解。
“都是陳年舊事了。” 王柏青苦笑着擺了擺手,“都不知道陛下現在回想起來會不會後悔。”
“其實與你也不是全然沒有關系。”王柏青看了眼趙宥,幽幽道,“你家小男朋友是滿庭芳的人?”
趙宥愣了一下,沒有想到這故事還會與宋珩之有關。
“嵇山夜這個名字你應該不是很熟,但至少曾經有所耳聞。”
“他曾在武原學宮任教,那時與還未成名的阮秋水便相熟,他還親自鑄了把劍送給阮秋水,好像……叫‘長夜’來着。在後來陛下登基,在秋後清算時,嵇山夜在城頭自刎前給阮秋水留下的唯一一句話是讓他不要為自己複仇。否則以當時阮秋水的實力與火氣,在盛京魚死網破拼死殺出一條血路也不是不可能的。”
趙宥瞳孔縮了縮。
“其實嵇山夜比起李聽瀾還要再特殊一些,他生前是公主的驸馬,又同時在武原學宮任教,所以認識太多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他的死,幾乎是讓江湖與朝廷在一夜之間矛盾激化。”
“雖然有天道閣的姜乙國師從中調停,但實際上朝廷與江湖之間的關系還是在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比較緊張,直到後來陛下的确做出了比肩太祖的實績,雙方才漸漸緩和。”
趙宥面色沉重。
“不過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與你們年輕一輩關系也不深,應當不會影響到你們的。”王柏青寬慰道。
“斬草除根……”
趙宥輕聲複述了這四個字一遍,眼中閃過凜凜的寒光。
“斬草除根本是沒有錯的,錯的是父皇斬錯了對象。他錯在把這把長刀伸向了自己人,而不是真正的敵人。”
王柏青沉默,卻也沒有反駁。
趙宥輕輕斂下滿眼的寒涼,幽幽道:“這一點上,他的确錯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