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吉瑞主動收拾了房間,把偏殿讓給了穆弈。

穆弈也沒推辭,利落地住了進去。

玄門林立的修真界,這是離楚輕雲最近的位置。

只要他想,随時能見到楚輕雲。

然後他連續多日,悶在房裏苦練心法。

再出門,已是幾天後。

吉瑞雖然搬走,但每日晨昏定省,毫不懈怠。他聽取姐姐的建議,勸自己接受穆弈的到來,可真正在宗主門口與穆弈碰面,還是冷漠地轉移視線,當做沒看見。

但其他弟子見到穆弈,卻很熱絡:“師弟閉門多日,宗主甚為惦記,快去跟宗主請安吧。”

現在全宗弟子,見到穆弈都要打招呼了。

穆弈木讷的點點頭。

無論是吉瑞的冷淡,還是別人的熱情,他都無動于衷。好像他的情緒,只有在宗主面前,才有波動。

的确,他從未被人如此禮待過。

可現在別人對他客氣,是因為宗主給他的身份,而不是為了他本人。

所以他也不在意任何人。

除了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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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輕雲打着哈欠,正在由吉瑞幫他梳頭。

聽到穆弈的聲音,才往門口掃了一眼。

旁人若是得了宗主親傳的身份,少不得勤快表現。

穆弈倒是老實,實打實地“消失”了。

楚輕雲的唇角不自覺勾起,帶着慵懶的聲線道:“你們都學學穆弈,用心修煉。”

“是。”

侍從們哪敢不應。

楚輕雲滿意颔首,剛要檢查穆弈這幾天用功的成功,就有侍從通報:

“宗主,顧掌院求見。”

*

隔着層層珠簾,楚輕雲在主殿議事廳見到顧賢允。

當然,對于這次見面,楚輕雲是有心理準備的。

既然重獲新生,他跟顧賢允的關系,必須有個了斷。

只不過他沒料到,顧賢允會上門這麽快。

在他為了舒心丹去海川院時,他就想到顧賢允會發現,但以他對顧賢允的了解,顧賢允不會親自質問他。

楚輕雲自嘲一下。

與顧賢允相伴的數年,每回出現争端,都是他主動求和。本來他以為,兩情相悅,不必計較太多。時過境遷,他才反應過來,他的包容謙讓,只是別人得寸進尺的籌碼。

今日這一遭,怕是顧賢允的計劃被自己打亂,急了。

原來高高在上的顧掌院也會急。

從前不低頭,只是不在乎。

撥開最後一層珠簾,楚輕雲徹底與顧賢允面對面。

“顧掌院。”

楚輕雲彬彬有禮地,作了一揖。

泾渭分明的姿态,讓顧賢允眼神一冷。

當他發覺庫房被盜,意識到楚輕雲去過海川院時,他其實是高興的。

他始終不能相信,楚輕雲會真的離開他。多年相伴,不是假裝,楚輕雲多愛他,他清楚。

否則天之驕子,怎麽會一次又一次放下身段,哄着他,念着他?他一個無名之輩,今日的成就和地位,楚輕雲功不可沒。

所以楚輕雲再怎麽驕縱,他都可以容忍。

即便這回拿婚配開玩笑。

既然楚輕雲給了他一個臺階,他願意放下介懷,也主動一次。

想到此行目的,顧賢允收起心上浮起的不悅,笑道:“輕雲。”

因為自認了解楚輕雲,顧賢允覺得只要自己低頭,兩人必能重歸于好。所以他來得大張旗鼓,帶了許多弟子。楚輕雲喜歡排場,他就給足面子。很有誠意了吧!

說着,顧賢允上前一步。

楚輕雲卻後退一步,躲過了顧賢允的觸碰。

畢竟是私事,顧賢允讓弟子們等在外面,寬敞的大堂中,只有他跟楚輕雲,以及楚輕雲的侍從。顧賢允再次不悅,目光掃向侍從。

侍從們還算“懂事”,全都垂手靜立,噤若寒蟬。最聒噪的那位也不在。

顧賢允索性單刀直入:“輕雲,別鬧了。你究竟哪裏不滿,說出來可好?”

話雖直接,語氣也算溫軟柔和,如果是過去的楚輕雲,再大的氣也會散了。

可惜,時光能回去,人心卻不能。

楚輕雲不出聲,平靜地凝視着顧賢允。

很奇怪,見面之前,楚輕雲心底還有強烈的恨意,甚至覺得自己會忍不住拔劍相向。

但真見了,他才恍然明白,對顧賢允的恨,也來自當初刻骨的愛,愛之深,才恨之切。那些強烈的情感,随着前世穆弈替他刺死顧賢允的那一刻,就不在了。此刻看着顧賢允,他只感到惡心。

此人為了算計他,僞裝了幾百年,那些山盟海誓和耳鬓厮磨,不過是軟飯硬吃的華蓋。

楚輕雲惡心得想吐。

于是他勾唇,直言道:“顧掌院親臨,不會是舍不得退還聘禮吧?”

的确,他還沒到撕破臉的好時機。

但不代表要忍氣吞聲。

他不能當即砍了顧賢允,難道顧賢允能對付他?

顧賢允是海川院掌院,他也是無雙宗之主啊!

果然,顧賢允笑容一僵,不可思議道:“你說什麽?”

楚輕雲也不管顧賢允怎麽想,繼續道:“顧掌院沒聽清?無妨,我再說一次。就算不舍,也請顧掌院退還聘禮,你我無緣合籍,好聚好散吧。”

說話間,他仍舊盯着顧賢允,不放棄對方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

沒有前世記憶。

顧賢允的驚訝,馬上轉化成憤怒。

唯我獨尊的大乘第一人,怎能忍受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

“你別後悔。”顧賢允的表情徹底冷了下來,他一甩衣袖,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

大殿外,海川院弟子與無雙宗弟子分庭而立。

顧賢允出來,弟子們見掌院面色不虞,也沒人敢問。無雙宗弟子則在吉瑞和吉鏡的帶領下,作揖恭送對方。

顧賢允冷眼一掃,看到張生面孔。

穆弈也是第一次近距離的看顧掌院。

以他的身份,這些大人物,從前只能在節日或者慶典時,遠遠的瞧一瞧。

而現在,顧掌院不僅真真切切地就在不遠處,而且還冷若冰霜地,俯視他。

穆弈并沒有跟其吉瑞一樣作揖,別人總說他遲鈍,但他剛剛很清楚地發現了宗主的不開心。

就在聽到“顧掌院求見”時那一瞬間。

是何原因,他無權知曉。但他确信,合籍大典取消,問題在掌院。一定是掌院做了什麽對不起宗主的事,宗主才會這麽堅定地拒婚。

思及此,穆弈迎視着顧賢允的目光,也逐漸顯現鋒芒。

顧賢允:?

本就憋了一肚子火,顧賢允被穆弈的視線挑釁到,仿佛找到了洩憤對象。

“你看什麽。”

一句話的功夫,顧賢允便從高高的臺階上,站到穆弈面前。

随着他的靠近,巨大的威壓也随之而來,盡管只是稍作震懾,但大乘修士的壓迫還是不容反抗,周圍不管是無雙宗弟子還是海川院弟子,全都本能跪倒在地,有些修為低的,已經冒出冷汗。

但穆弈仍舊站得筆直,與宛若谪仙的顧掌院比,他就像個粗鄙的流浪漢,盡管如此,他卻并不自卑,仍一聲不吭地與顧賢允對視。

他感受不到那不寒而栗的威壓,自然也沒感到害怕。而且他身形高大,與顧賢允對峙,隐隐有種劍拔弩張的氣勢。

顧賢允更火大了。

以他的眼力,當然看得出對方只是一個築基。然而區區築基,竟然在他面前放肆,想必這就是楚輕雲新收的徒弟。

他怎麽敢?!

劍柄發燙,像是無聲的質問。顧賢允握住劍柄,殺意陡然顯現。

“掌院!”吉瑞明顯感覺到不對,就算不喜歡穆弈,但也不希望穆弈橫死。他在顧掌院的威壓下強行起身,恐懼爬上脊椎,他還是鬥膽開口。

同時,臺階之上,傳來楚輕雲的聲音。

“顧掌院還不走?”

殺意潰散,顧賢允回首,望向楚輕雲。

昔日的愛人露出個淡笑,雲淡風輕地拒他千裏之外。

半晌,他“哼”了一聲。

沒再理會穆弈,他大步朝外走去。劍柄仍在升溫,灼燒他的掌心,可他渾然不覺,只有一口惡氣,梗在心間。

直到出了無雙宗,他才招來默默跟着的大弟子:“清點聘禮,昭告天下,為師與楚宗主,恩斷義絕!”

等到海川院一行人離開,侍從們也從那窒息的恐懼中脫離,起身面對自家宗主。

別看吉瑞上次敢于去海川院耀武揚威,那是因為他料定宗主和掌院只是鬧別扭,倆人吵架從不遷怒他們這些随從,但這回顧掌院動了殺念,他也扛不住那排山倒海的恐懼,人都走了,他手指還抖呢。

這時,聽見楚輕雲說道:“吉瑞吉鏡。”

“弟子在。”

吉瑞攥起手指,跟吉鏡一起應聲。

楚輕雲掐指一算,是時候拜訪一位老朋友了。穆弈的靈脈,或許還有救。

于是他道:“我要離開幾日,你們留下。”

嗯?

吉瑞和吉鏡面面相觑,不知楚輕雲又要去哪裏,還不帶着他們。疑惑地看向楚輕雲時,楚輕雲已經消失。

衆人茫然四顧,有人小聲嘀咕:

“宗主只帶了穆弈師弟哦。”

吉瑞這才發現,原本站在身後的穆弈也不見了。

這是宗主第二次只帶穆弈不帶他,可他心裏卻沒有之前的不服氣。

以築基的修為,竟然敢叫板掌院?

穆弈是瘋了,還是真的有過人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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