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有什麽東西在陸卿婵的眼前崩塌了。

她身軀顫抖, 心房像是被一雙冰冷的手緊緊地攥着,連吐息都停滞了片刻。

柳乂輕握住她的足腕,指尖落在她的踝骨上, 不輕不重地揉捏着, 那姿态像極了把玩玉石,獨占與掌控的欲念昭然若揭。

陸卿婵的唇張着, 嗓子卻是啞的。

極度的震恐讓她一時之間想不出要說什jsg麽,她甚至沒能理解柳乂話裏的意思。

他愛她嗎?

這就是柳乂表達愛的方式嗎?

在裴家、薛家小姐來做客的時候, 他會給她們寫詞, 會給她們畫丹青, 還會陪她們一起騎馬。

琅琊柳氏家風清正, 柳乂不是陸霄那種不通情愛的郎君, 他比任何人都懂得男女之間的禮儀。

只要他願意, 沒有姑娘能拒絕他。

陸卿婵只是不明白, 為什麽到了她, 就只餘下脅迫和占有?

當柳乂俯身攬住她的時候, 陸卿婵發瘋般地推拒起來,她的眼睛通紅, 隐隐有些崩潰地說道:“我受不了,柳乂,我受不了你!”

積壓在心底的所有絕望,好像都在此刻爆發了。

“沒有你這樣做事的……”陸卿婵的嗓音沙啞,“我們一起長大, 生活在一處整整十年, 你将我當朋友、妹妹, 可從未生出過情愛!”

她的情緒像暗湧的潮水,倏然越過了忍受的邊限。

陸卿婵低聲吼着, 眼淚都快要落了下來:“那時候我多喜歡你,你随便說的話我都牢牢地放在心底,你随手給的東西我都好好地珍藏起來。”

她垂落的手指漸漸收緊,連手臂都打着顫。

“哪怕是知道你不喜歡我,我也沒有怨恨過你。”陸卿婵啞聲說道,“我只會難過自己還不夠好,門第也太低,配不上你。”

自從遇見柳乂後,這段晦澀的回憶被接二連三地翻出。

對陸卿婵而言,就像是早已結痂的舊疤,被一次次地掀開。

但此刻她實在是太絕望了,她不知道要怎麽逃,她甚至不明白事情是怎麽變成現今的模樣。

“我走的時候你是什麽說的?你不想我遠嫁,覺得我趨炎附勢,意圖攀附高門!”陸卿婵聲嘶力竭地說道,“現在來說愛,你不覺得太遲也太虛僞了嗎?”

肺腑裏的痛意悄無聲息地加劇。

她的眼眸濕潤,視線亦有些模糊起來。

陸卿婵終于還是沒能遏制住淚水,她聲音低啞地說道:“你不過就是看不慣自己的東西,被別人占據了,方才感到遺憾和不甘。”

她的手指不自覺地撫上了胸口。

隔着衣衫,玉佩的觸感不甚明晰,卻還是讓她有了繼續說下去的勇氣。

陸卿婵的胸腔裏空蕩蕩的,這枚游魚玉佩無聲地取而代之,成了她的心骨。

“我不想被你這樣作踐,有什麽錯嗎?”她哭着說道,“你是不是還覺得自己是在拯救我?是不是還覺得我應當感激你的恩情?”

柳乂的手落在陸卿婵的後背上,輕輕地為她順氣。

他的神情終于有了變動,不再是那般的沉靜和死寂。

柳乂拭去她眼尾的淚水,低聲說道:“不是你想的那樣,阿婵。”

“不是我想成什麽樣的問題,柳乂。”陸卿婵嗓音嘶啞地說道,“是事情就是這樣的,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

“我喜歡你的時候,你不喜歡我。”她繼續說道,“現今我不喜歡你了,你又想将我奪回去,不是因為愛,只是占有欲在作祟。”

陸卿婵挑着最難聽的字眼,直白地說道:“我根本不想再見到你,一看到你,我就難受!”

她啞聲說道:“我都快要忘記你了,你為什麽還要出現在我的面前?”

她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如同利刃,刺進柳乂的心口,血無聲地流,痛意尖銳到鋒利,有種莫名的麻木,就好像這三年裏每一個不眠之夜裏的悸痛。

柳乂不是不明白症結之所在,他只是總覺得事情還有轉圜。

當年陸卿婵定親時,他恨極了這個姑娘。

說她水性楊花都是含蓄的了,前腳還在與他訴真情,後腳就要嫁予旁人。

世間怎會有這般薄情的人?

他恨她,恨她走得太急,恨她定親太快,恨她婚事美滿,恨她琴瑟和鳴。

但柳乂更恨的是,當年沒有及時去提親。

他忍了三年,最終還是覺得應當将她奪回來。

陸卿婵那般薄情的人,連對青梅竹馬、一道長大的他都這麽薄情,應當也對趙崇沒多少情誼。

“不是占有欲,阿婵。”柳乂聲音很輕,像是害怕會吓到她,“若是占有欲作祟,三年前我會從你的婚禮上将你搶走。”

他低柔地說道:“你不是不愛我了,阿婵,我們只是分開得太久。”

“等回河東以後,我們有大把的時光在一起。”柳乂無聲地握住她的手,“到那時候,你一定會再喜歡上我的。”

陸卿婵覺得有些累了,她覺得柳乂不可理喻,更覺得她跟柳乂是永遠都解釋不清的。

她在這個人身上受過最重的傷,一見到他那雙眼睛,她就會開始難過,所有不堪的記憶都會在轉瞬間湧上來。

她就是不想要再重蹈覆轍。

陸卿婵聲音低啞地說道:“不會的,我永遠都不會再愛上你了!”

心底的積郁如有實形,讓她禁不住地劇烈咳嗽起來,肺腑裏的痛意越來越重。

等到血跡從指縫間溢出來的時候,她還有些懵然,但柳乂的神色卻霎時難看起來。

他高聲喚道:“阿婵!”

眼下的光影忽隐忽現,而後像燈盞碎裂似的猛然歸于昏黑。

陸卿婵的身軀搖晃,像墜花般倒在了柳乂的懷裏,那一刻他陡然明白陸霄抱着陸卿婵過來時的恐懼。

她經不起摧折了,連陣稍冷些的風,都能使她墜落。

*

陸卿婵昏得徹底,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到有道低沉的聲音在喚她:“卿婵,卿婵。”

那人似乎哭過,聲音沉痛又深情,像是将她視作性命。

陸卿婵卻只覺得煩躁,想令人将他趕走,她努力地擡了擡手指,聲音細弱地說道:“小陳……趕出去……”

含章殿裏靜谧死寂,長公主原本皺着眉,聽見陸卿婵這句夢呓似的聲音,突然變了神色:“讓江醫正快過來。”

趙崇也愣在原處,他沒想到他竟還真将陸卿婵給喚醒了。

長公主低聲問道:“她說的是什麽?”

趙崇有些尴尬,但在長公主銳利的視線逼迫下,也不敢說謊,便委婉地說道:“卿婵喚的是一名身手不錯的護院,許是夢見野貓野狗,想令人将其趕出去。”

長公主的柳葉眉彎起,她冷笑一聲:“你就是那只野狗吧。”

她說話向來如此,侍女也跟着發出幾聲低笑,趙崇臉頰繃得發酸,卻也只能繼續保持笑意,竭力地将情緒壓下來。

好在江醫正來得及時,他撩起衣擺就往殿內走去。

跟在他身後的還有許多年輕禦醫,一群人如魚貫般走進內殿。

走在後面的禦醫眼很尖,睜大眼睛高聲說道:“陸學士的手指動了。”

陸卿婵思緒昏沉,聽到有人喚她“陸學士”的瞬間,猛地清醒了過來,眼前還是有些模糊,她扶着額頭慢慢地坐起身。

舌根是苦澀的,也不知昏迷時被喂了多少藥。

淺金色的帷帳富麗堂皇,陸卿婵呆愣愣地轉過頭。

和神情凝重的禦醫們對上視線時,陸卿婵自己先困惑了起來,她這是在何處?柳乂呢?

江醫正藹聲問道:“學士可還有什麽不适?”

陸卿婵揉了揉額側的穴位,剛剛蘇醒不久,頭痛欲裂的感覺又湧了上來,她低聲說道:“頭疼……”

她低眉垂首,聲音細弱。

“有什麽止疼的藥嗎?”長公主蹙眉說道,“先讓她服一些。”

陸卿婵的意識不是那麽清醒,聽到那道熟悉的聲音,她才發覺長公主和趙崇也在。

江醫正猶豫地說道:“陸學士剛剛蘇醒,若是服下止疼的藥物,又該昏睡過去了。”

在診治上,醫官是有絕對的發話權的。

可衆人皆知長公主的脾性,饒是江醫正也只能委婉地勸阻。

侍女端來溫熱的淡茶,茶水清甜,消減了口中的苦意,浸潤肺腑,連四肢百骸都舒暢起來。

飲下以後,陸卿婵長舒出一口郁氣,身上也覺得好轉許多。

她輕聲應道:“我沒事的,殿下,或許就是睡得太久了。”

江醫正還是仔細地為陸卿婵號了脈,确定她的身子沒什麽大礙以後,衆醫官方才離開,只留下兩位禦醫在殿裏當值。

長公主起身去看了眼方子,陸卿婵的跟前便只剩下了趙崇。

他的眼底一片烏青,眼睛裏也滿是血絲。

趙崇攥着帕子來到陸卿婵的跟前,瞧那神情好像是給她哭喪似的。

“卿婵,你可算醒了!”趙崇如同劫後重生,感嘆地說道,“你若是再不醒,我真不知該怎麽辦是好。”

他的這套說辭,陸卿婵已經聽膩。

她環顧四周,隐約猜到這應是宮裏的某處殿閣,卻還是沒想明白她怎麽會在這裏。

陸卿婵低聲問詢道:“我怎麽在這裏?”

趙崇還沒開口,長jsg公主便走回來了,她生得雍容華貴,美得極有沖擊性,被那雙丹鳳眼掃過來時,陸卿婵的心緒倏然亂了起來。

倒不是因為畏懼長公主,而是因為想到了柳乂的那雙眼。

是他将她送到宮裏來的嗎?還是長公主強将她帶走的?

長公主待趙崇向來沒有好臉色,想攆狗似的甩了下衣袖,冷聲說道:“先去外間候着,這沒你說話的地方。”

趙崇好歹也是禮部侍郎,被她這樣對待竟無絲毫怨色,恭順地向長公主行禮告退。

只是他動作很快,像是生怕礙了長公主的眼。

陸卿婵冷眼看着,心裏卻沒什麽情緒。

長公主想給她出氣,想表露對她的親重,陸卿婵沒有拒絕的道理,這是她的直屬上司,也是天下最尊貴的一位殿下。

趙崇出殿以後,殿裏只餘下長公主和幾位侍女。

陸卿婵看了會兒四周的景致,才想起這裏是含章殿,是長公主幼時的住處,長公主偶然帶她來過一次,因是公主舊居,人也都是公主舊人。

據說,這殿裏侍候的人比昭陽殿的還忠誠。

陸卿婵捧着杯盞,靜靜地喝着茶水。

長公主落座,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你可真是會給本宮找麻煩。”

“連柳乂也能招惹,還招惹到了那個地步。”長公主的語氣帶着些煩躁,“你是真嫌活着沒趣嗎?”

聽到柳乂的名諱從長公主的口中說出,陸卿婵還有些愣怔。

“承蒙公主厚愛。”她慢聲說道,“卿婵與使君确為故交,只是早就決裂,因此先前才未告知公主。”

長公主揚聲說道:“陸卿婵,你說的這個決裂是你自己單方面的,還是柳乂認了的?”

若是先前,陸卿婵還能義正言辭地說是後者,但現今她還真有些不敢說。

柳乂的心思太深太沉,也太晦暗。

他或許會放過她一次,但下次他若是打定主意要困着她,陸卿婵是沒有掙紮餘地的,現今想想足腕上的冰冷觸感,她還是覺得後怕。

她需要長公主的保護和奧援。

當這個念頭生出時,陸卿婵仿佛看見了命運的輪/盤落在她的身上。

這些年長公主待她不薄,她并非不知好歹,她只是害怕再步父親的後塵。

陸玉當年攀附張商,是過了段榮寵的日子。

可張商一倒臺,就什麽都沒有了。

不,還有滿身的罵名。像陸玉這樣的要人,甚至能随張商一道留名史冊、遺臭萬年。

陸卿婵不想成為長公主的黨人,更不想為她賣命,甚至不想在身上打下長公主的烙印,但眼下她別無選擇。

她需要比柳乂和段明朔更強硬的力量來做後盾——唯有皇權。

“是卿婵單方面的妄想。”陸卿婵垂眸說道。

她的神情柔婉,長睫低垂,看起來像是溫順的貓。

陸卿婵的手指細白,指骨屈起,穿進杯耳之中,那柔荑沒有分毫顫抖,穩得驚人。

往先她是畏懼長公主的,因為那時陸卿婵一直害怕長公主會将她強行引為近臣,所以她寧願做個幸臣似的人物,也不願跟長公主太過親近。

眼下真的要攀龍附鳳,心底竟沒什麽感觸。

“好。”長公主似是對她的恭順有些滿意,“那就離他遠些。”

陸卿婵溫聲應是,她的眼眸低垂着,卻沒有慣常的顫意和懼色。

長公主繼續說道:“你就居在含章殿吧,職階的事再等等,但若是有事,我會直接召你。”

她一句話就對陸卿婵做了定奪,那雙淩厲的丹鳳眼裏,難得透着些溫情。

“至于趙崇,還是先留着吧。”長公主嫌棄地說道,“雖是個酒袋飯囊,但還有些用處。”

她這話一出,陸卿婵便明白了她的打算。

長公主雖然比她還年輕,但從小被當成儲君養大,明/慧練達,對這種晦澀事的處置也極巧妙。

柳乂偏執,卻到底還有些顧忌。

長公主補充道:“我不會拘着你,但你如果出宮,務必帶着含章殿的人。”

陸卿婵鄭重地點了點頭,輕聲說道:“公主厚愛,卿婵定結草銜環相報。”

“不必。”長公主的眉頭舒展,“別整日想着你那好夫君,打算在內宅過一輩子,就是對本宮最大的報答。”

她最看不慣的就是陸卿婵的賢淑作态。

陸卿婵繼續應是,她的眸卻始終柔柔地低垂着。

這樣一柄倔強的利劍,終于歸為己用時,是應當高興的,但長公主心裏卻有些微妙的不快,可若是沒有柳乂的插手,陸卿婵只怕是再過三年也不會向她服軟。

她還是說道:“等你身子好些再回侯府,将重要物什取過來就行。”

陸卿婵在心裏苦笑,除卻暗格裏的一些零碎東西,她還真沒什麽一定要取來的。

定遠侯府于她而言不是家,只是個生活的宅邸。

麻煩的是那兩株嬌貴的千瓣蓮,才剛移植到院落裏,若是放在那裏不管,沒幾日就死了。

雖是段明朔強行予之,又是她最厭惡的蓮花,但花本身是無罪的。

陸卿婵想着那兩株千瓣蓮,直到侍女将藥端上來後,她才收回思緒。

看着她将藥喝完後,長公主最後說道:“好好休息,禦醫都在,偏殿有書冊,閑着沒事的話令宮人給你拿來些。”

陸卿婵怕苦,卻又很能喝苦藥。

飲下那麽一大碗藥汁,也只是喝了些茶水漱口。

長公主看了她一眼,将侍女備好的蜜餞推到她跟前,低聲說道:“待會兒吃些,你喝得苦藥太多,該影響胃口了。”

陸卿婵倔強的時候很倔強,乖順的時候也很乖順。

蜜餞裹着厚厚的糖霜,又淋了層疊的糖漿,剛咬住吃了一口,她柔美的面容就皺了起來。

“算了。”長公主的手扣在桌案上,“吃不下的話,喝茶水也是一樣的。”

她沒再與陸卿婵多言,吩咐過宮人後便起身離開。

直到長公主走,都沒告知陸卿婵她昏迷時發生的事,她心裏困惑,暗裏推想了好幾種可能,還是沒能想出具體的情況。

*

陸卿婵睡了一整個下午,傍晚時江醫正又為她號了次脈,他藹聲說道:“學士身體底子好,往後莫要辛勞,定然能養好身子。”

他為人溫和,說話也很輕柔。

像林府醫那樣直白的大夫是少見的,哪怕是病入膏肓,醫官也能将脈象說得極好,哄騙病人再多活幾日。

陸卿婵并不敢盡信,卻還是笑着說道:“幼時同兄長學過一段武。”

話音剛落,她便意識到自己說岔嘴了。

她哪裏有嫡親的兄長?不過是幼時跟着柳乂學過幾日騎射,況且還沒學精,就開始整日叫苦。

江醫正卻溫聲說道:“學士不必這般客氣。”

“您同下官說話,是不須如此的。”江醫正的臉上帶着寬仁的笑意,“您是公主的近臣,即便是對着盧相,亦無須過分敬重。”

他所言說的問題,是陸卿婵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

她一直被教育成為善解人意的姑娘,要會說話,更要會回話,尤其是在男子的跟前,要做朵柔婉的解語花才是。

當然,若是能适當地表露出少許笨拙,或許還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這是第一次有人告訴她,不必這麽做。

陸卿婵輕聲說道:“多謝醫正提點。”

她抿唇一笑,那張婉約的面容便似着了月光,漂亮到近乎灼眼。

用過藥後陸卿婵便去沐浴,身軀浸在水裏的剎那,連日的緊繃情緒乍然松懈,她握住那枚游魚玉佩,心底莫名地生出些平和。

哪怕是踩在刀尖上行走,也總比陷在泥沼裏更好吧。

陸卿婵更衣過後,便有內侍言說太後有召。

她如今都住進含章殿了,沒有不面見太後的道理。

陸卿婵沒想到的是太後會這般急切,興許是長公主為她美言,太後心裏歡欣,也或許是太後想要盡快提點她什麽,讓她別惹了長公主不快。

她褪下寬松的睡袍,又換了新的衣裙。

雖然職階還未确定,但長公主已經允了陸卿婵在內庭乘坐轎辇。

夏風微涼,顧忌陸卿婵急病未愈,含章殿的趙嬷嬷特地選了幾位年輕且身強力壯的侍從。

她坐在轎辇裏,暗自盤算着含章殿到慈寧宮的距離。

陸卿婵去過許多次慈寧宮,卻是第一次這樣有閑心看路邊的風景。

如今是太後當權,後宮比前朝還要更熱鬧,小皇帝也被常年關在深宮裏,唯有祭祀和典禮時才偶爾露面,餘下的時光盡是在深宮之中。

陸卿婵想到那位幼帝,倏然生出些唏噓。

或許是因為被關過,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小皇帝的苦悶和掙紮。

旋即陸卿婵又想到大宴那日,陪在他jsg身邊的柳乂。

她對朝政不敏感,卻也覺察出了怪異。

正當陸卿婵的目光流動到左前方時,她忽然瞧見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是柳乂和長公主。

柳乂面容俊美,在月光下卻顯得有些冷漠,腰間佩戴的長劍閃着光,須細看才發覺發亮的不是劍刃,而是一團柔雪似的流蘇。

長公主的神情更是明晃晃的冷漠,她一身華衣,正在厲聲說着些什麽。

陸卿婵很想跟侍從說調轉方向,但去慈寧宮這條路又是必經的。

她阖上眼,打算裝作熟睡,可長公主卻眼尖地叫住了她。

“陸卿婵!”長公主的臉色不太好看,“本宮不是說讓你好好休息嗎?”

陸卿婵是想好好休息,但太後傳召,她怎麽敢不應?

當她有些遲疑要怎麽回應時,柳乂已然緩步走了過來,即便是知道這是在宮裏,陸卿婵的心底還是頓時警鈴大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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