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藍寶石
第 37 章 藍寶石
“牙牙?”闵啓初帶着她的手将她扶了起來,她的身子卻像一塊軟泥一樣,他攔腰抱起後她手指才動了動。
代雅無力說道:“暈血……”
傷口很小,闵啓初拿創口貼給她貼上。
代雅靠着沙發,面色凝重:“我以前不暈的。”
闵啓初問了醫生,才知道是創傷應激反應,需要心理治療師漸漸給她脫敏。暈厥只是應激反應的一種,除此之外,惡心、心悸、心率過速甚至驚厥等多種反應都有出現,并沒有那麽簡單。
複課的決定又往後延。
“由公司出面通過全媒體向代雅女士致歉,這是她之前的要求,嗯并且我們在她的起訴範圍內。你要不就服軟這一次,退一步吧。”漢森勸解她道。
卓程緊抿嘴唇,雙目橙紅,最後咬牙道:“就這樣吧。”
她轉頭看向藍鳥上逐漸上升的新聞——《天才中國少女勇奪全青賽工藝制作二等獎,有史以來年齡最小》。
與此同時,下面還有一個逐漸上升的熱度詞條——《天才珠寶設計師代雅舊作Vivification在格蒂尼拍出十萬歐元》。
她忍無可忍點進去,一眼就看到了羅森德設計大賽、作弊、反轉、卓程等字眼,這個如此及時的公關居然是一個普通報社報道,為什麽她覺得那麽像闵啓初的手筆。
天才……
是嗎……周岫點點頭:“我倒是沒有問題,有車上班不遠。”
代雅心有餘悸地靠在椅背上假寐,回想起那雙渾濁上挑的眼睛,充滿了戾氣,但不是陳斌。
回到別墅,嘟嘟很熱情地蹭上代雅的腳踝,求着她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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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這麽黏你了?”周岫有點驚訝。
“它性子好。”代雅給它喂了根貓條。
周岫頭一次跟女性住在一起,雖然很多個房間,但他過于拘謹,西裝一直沒脫,熱得臉上一片紅雲。
代雅正趴在客廳畫圖,頭發半幹不濕,垂在一側,嘟嘟繞着她的腳玩耍,累了就趴在她胳膊旁邊,吐着小舌頭。
沈姨收拾完廚房看了眼,念叨道:“哎喲乖乖你怎麽不把頭發吹幹啊,以後會頭疼的。”
代雅咬着筆杆:“我頭上吹幹了,尾巴自然晾幹就好了,有暖氣不會痛的,沈姨。”
她勸不住,搖搖頭回房間了。
周岫看着滴水的末梢:“是不是還在忙,我幫你吹吧。”
他轉身去拿吹風機,代雅無奈站起身,活動膝蓋,接過他手裏的吹風機:“我自己來吧。”
這張新的設計稿紙她只完成了一半,還不是很滿意。她想做到盡善盡美,但是缺乏實踐,有些數據修改一番後又對造型産生了影響。
“周哥,你自己休息吧,不用管我,我還要忙很久。”
她現在基本上是一兩點睡,六七點起。一旦對自己的未來有所期待,每一天都在努力向上爬。
周岫點頭:“好,別熬太晚了。”
他回房間,看了下工作彙報之外的消息。雖然代雅不讓他告訴闵啓初,但如果真的想早日安心,還要動用闵啓初的關系,讓警局的人上上心。
正正好闵啓初撥了電話過來。
“闵總。”
“她沒事吧?”
“沒事,還有在客廳精神畫設計圖。”周岫道。
“你們住在一起?”
“是的。”
對面良久沉默了一瞬:“這樣也好,等我周末回來處理。”
闵啓初站起身,看着手中幾張模糊的馬路截圖,他順手拿起一盒罐頭:“嘟嘟,吃飯。”
沒聽見往日小腳噠噠的聲音,他擡起頭,這才想起它在上海。
闵啓初放下罐頭,看着空空的圓桌,走了一會兒神。
*
代雅轉走讀,回宿舍注銷學生信息,她站在門衛室簽字,林靜正好背着一個單肩包去上課,兩人隔空對視了一眼。
林靜面色陰郁,頭發散亂夾着,平日裏不化妝她都不會出門,在學校的通報批評下來後徹底消沉了。
她嘴唇微動,吐了兩個字,代雅看懂了卻沒有理睬,垂眸翻閱簽署的文件,檢查好後遞給宿管。
“謝謝阿姨,麻煩了。”
她背着包往上一拎,朝教學樓走去。
雖然學校比外面安全,但是她不放心林靜,平日三點一線,食堂、教學樓和圖書館,沒課了也是等到黃叔或者周岫來接她,才往學校外面走。
林靜看着坐在前兩排的代雅,惡意湧上心頭。她本以為她向代雅道歉,她就可以放過自己,但當處分公告挂在整個學校論壇上時,她感覺自己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現在想起,她也氣得渾身發抖。
她低頭看微信,緊皺眉頭。
林靜:我讓你辦的事怎麽樣了?
陶永:她察覺到了。
陶永:不過我拍到了有趣的東西[照片][照片][照片]
林靜定定看着那幾張照片,按捺住沖動。
林靜:我要更清晰的照片。
代雅帶上書本,周岫把邁巴赫停在學校外面,正正好站在車門等待。他模樣也不錯,周圍路過的男生女生要麽打量一下人,要麽打量一下車。
她正正好坐在車上,細細回想林靜的舉動,突然心如明鏡。
“我大概知道誰找人跟蹤我了,林靜手機裏肯定有證據。”
“上次搞你的人?”
“嗯,她家裏有些錢,關系網廣,想在我走之前報複回來很正常。”
“不怕,比關系還不一定誰比得過誰。”周岫狐假虎威。
她第一次獲得全青賽工藝制作二等獎,是二十二歲那年,那個時候所有的時尚圈雜志也誇她是天才,向她抛來無數橄榄枝。她這麽多年的驕傲,就是因為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打破她的紀錄。
卓程堅信不疑自己的天賦,但也因為這份天賦她備受折磨。一旦做不出來滿意的作品,她就會無盡內耗,因為瓶頸期她抑郁焦慮,她放縱欲望,吸煙嗑藥。
什麽都做過了……
但她真的很讨厭後來者居上,還是那麽輕松恣睢的姿态。
卓程看着新聞詞條,電腦顯示屏反襯出陰郁逼仄的眼睛。
她輕點屏幕,冷笑一聲:“等着吧……”
代雅看着網頁上的新聞,沒想到那天的采訪發酵得那麽快。她往下滑,只看見一個hot讨論帖《天才少女的一生》,并且這個帖子建在她的校園論壇內。
她明明記得她沒有接受過專訪,怎麽會有這種東西?
代雅的第六感向來敏銳,加上在上海的不好回憶,她毫不猶豫點進去,結果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八卦。扒她的生平、戀愛對象,最後一無所獲。
她關了網頁,繼續埋頭畫設計稿,學校的作業還差很多沒有完成,快六月了,離期末考試也不遠了。
不過在昨天獲獎後,收到了很多設計公司投來的橄榄枝,她倒是可以趁機實習,但是闵啓初在香港,她……
一邊是事業、一邊是愛情。
她浏覽着郵箱的工作邀請,幾乎沒有一封是在香港的,而且她法語基礎不好,在法國工作語言不過關。
她聽到角落裏傳來的死亡電話鈴聲,身子一滞,幾乎不可置信。
這個電話鈴聲是特地為代粵明設的,他這麽久都沒有再聯系過她,怎麽會這個時候打來電話?
代雅蹙眉,猶豫幾秒後接了起來。
“小雅啊——我的寶貝——”他哭天搶地,“我求求你回來看看爸爸吧……”
“我我确診了骨癌,我要死了!你回來看看爸爸……”一個中氣十足的男人,哭得驚天動地,幾乎暈厥過去。
代雅唇角下沉,瞳孔驟縮:“你說什麽?”
她渾身冰涼,就像無處可依靠的游魂,怔怔地重複:“你說什麽??”
“是真的,我當時腿疼的不行,拿了最後的錢去找別人看病,結果他是個騙子,騙走了我所有的錢!”代粵明激動道,“然後醫生跟我說,我的檢查很不正常,讓我趕緊去大醫院。”
“我沒有錢了,路費都拿不出來,我只能把房子抵了借款,結果檢查出來醫生告訴我是骨癌,他說我去晚了,癌細胞已經擴散到整條腿了。”
“要麽鋸腿要麽等死……”他在手機對面淚如雨下,“你說我們家是不是被什麽東西盯上了,癌症會傳染嗎!要不你去看看吧,你去檢查檢查!”
他越說聲音越恐慌,仿佛一個真正擔心孩子的父親。
代雅眼睛直直的,想起他從前做過的事。她父親是一個賤男人,沒有骨頭,他在家裏充當大家長訓話,在外面卻是做仁慈老好人,他和母親離婚的時候咬死自己沒有錢,婚後卻立馬借兄弟六萬還高利賭債。
就算這樣,他也不願意救她媽媽。
可能在知道母親生病的那一刻,他就已經覺得她母親是個累贅、是包垃圾,想盡辦法也要甩下她。
她至今想起來都覺得胸口抽痛。
“我錯了……從前是我錯了我的寶貝女兒,回來看看爸爸吧。”他忏悔道,“就算把房子賣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你回來陪陪爸爸好嗎?”
“以後這些錢都是你的,我除了你,已經沒有任何念想了……”他絕望道。
代雅不敢相信,為什麽這麽小的概率會同時發生在她父母兩個人身上。
代粵明向來自私,不可能死前突然醒悟,她搖搖頭,不想去聽信他的胡言亂語。代雅受夠了他的折磨,大吼道:“你癌症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發誓我沒有騙你,孩子,我的孩子……你還不了解爸爸嗎?”代粵明撕心裂肺,“我怎麽生了你這麽個孩子,不孝啊——你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
“我就是想死前看一看你,你連回來看看我都不願意嗎?”
代雅幾乎崩潰,喘着氣:“把病歷發給我,如果是真的,六天之內我會回來。”
“你個冷血動——”
他太清楚這份愛意有多麽難得,多麽誘人。
“闵啓初,你眼睛怎麽紅了?”她心疼地摸了摸他的眼角。
“牙牙……”他緊緊擁抱她。
手下的骨骼細小纖瘦,她體量單薄,卻蘊藏着無窮的力量。年輕鮮活的生命體,無時無刻讓他對照自己的年紀,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此時此刻在因為年齡深深自卑。
女孩兒摸摸索索,捧着他的臉吻了上來,清甜的桃子味兒。
“我早想過了,如果五秒內你沒有拒絕,就是答應我了。”她不肯離開,貼着黏黏糊糊說話,“世界心理組織有過一個科學報道,三秒就足夠一個人做出真實的回答。”
“我還多寬限了你兩秒。”
“而且先生硬着聽我表白也太犯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