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艇仔粥

艇仔粥

九月份的廣城還熱得跟火爐般, 白榆急出了一頭汗。

江霖接過她手裏的大包小包,淡聲安撫道:“你別着急,我陪你找, 人是長什麽模樣的?”

剛才急着找人不覺得東西重,這會兒東西被江霖拿走, 兩只手臂一松, 她這才感覺出酸痛來。

她捏了捏手臂道:“秦心卉她媽叫段慧君, 比我矮半個頭左右,四十來歲,身材黑瘦, 最重要的是她額頭左邊有顆大肉痣,很好認的。”

她剛才之所以能一眼就認出段慧君來,也是先看到她額頭那顆大肉痣。

對于段慧君這顆大肉痣也是有說法,當初段慧君以大雜院姑娘的身份高嫁進幹部家庭的秦家,所有人都說她額頭那顆大肉痣是好痣,是有福氣的痣。

後來秦家出事, 她立馬抛夫棄女,而後火速再婚遠嫁他鄉,衆人的說辭立即變了, 說她額頭那顆大肉痣是克夫克家的壞痣, 是淫|蕩之痣。

反正好壞的是一把嘴, 但她記得特別深的是秦心卉好幾次提起,說慶幸自己長得像秦正茵這個姑姑, 而不是像她媽, 她那時候還嫉妒她媽偏心秦心卉, 所以曾經壞心眼地幻想過秦心卉額頭長出好幾顆大肉痣的模樣。

江霖聞言點點頭:“我知道了,你跟着我, 別跟丢了。”

說着他邁着大長腿在人群裏穿梭了起來,不得不說,人長得高就是好,她剛才在人群裏舉步維艱,現在有了江霖在前頭沖鋒開路,一下子就容易多了。

只是壞消息是,他們把周圍都找遍了,都沒能找到段慧君的身影。

白榆不由有些沮喪:“要是剛才我反應再快一點就好了。”

她t總覺得段慧君一定知道點什麽,如果能見到對方,說不定她就能解開一直困頓了她兩輩子的疑惑。

只是好不容易見到人,她卻讓對方給跑了。

江霖掃過她蹙起的眉頭:“未必就找不到人,既然對方在這邊出現,那說明她要麽在附近工作,要麽居住地方離這裏不遠,我有個戰友退役後進了廣城公安系統,回頭我讓他幫忙尋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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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榆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我可以把她的模樣畫成畫像,這樣找起來成功幾率會更高一些。”

江霖看着她:“你會畫人物肖像?”

白榆怔住,這才發現自己說漏嘴了,不過她很快淡定下來:“平時下班沒事做就自學了一點,不過畫得并不是很好,你等會兒別笑話我就好。”

雖然跟江霖準備領證結婚了,可她沒打算跟對方坦白自己重生的事情。

這是屬于她一個人的秘密,也是她的底線。

等江霖看到畫像時,才知道她那句“畫得并不是很好”是有多謙虛。

畫像上的人物十分立體,惟妙惟肖,他雖然沒見過段慧君,可畫像上的人物五官十分清晰,只要有這個畫像,他一見到人就能立即認出來。

她有這本事,他的确是第一次知道。

看了良久,江霖才從畫像擡起頭來:“你這畫像畫得很好,自學有這水平是想當不容易了。”

白榆臉微微發熱:“也沒你說的那麽好。”

她的确有點畫畫天賦,但也不算自學,上輩子她自己出錢去畫室跟人學過一段時間,只是婁秀英嫌棄她耽誤做家務活的時間,所以在學了大半年後,她被迫終止。

後來她沒事就在家裏畫,她什麽都畫,靜物、花鳥獸、人都畫過,畫得最好的便是人物肖像。

只是她都是在江家人不在的時候畫,因此江家的人,包括江凱都不知道她會畫畫這事情。

江霖把畫像拿起來卷好:“你是在招待所等我,還是跟我一起去?”

白榆想也沒想道:“我還是在招待所等你好了,我聽說廣城這邊的早晚茶都很好吃,要不我們等會兒去嘗試一下?”

上次她和焦雨奇雖然在廣城有短暫的停留,只是一來時間比較緊,二來兩人不是很熟,所以基本都呆在招待所裏面,哪裏也沒有去,什麽特産也沒嘗到。

這次剛好有機會,她想趁機嘗試一下。

江霖唇角微不可聞抿了下,點頭:“好。”

“……”

白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敏感,總覺得他剛才好像在笑自己。

但她沒有證據。

江霖走後,白榆把買回來的東西整理了一下,有些是準備帶回京城的,有些是準備明天去見大哥和映之姐的。

不知道大哥看到她會不會很驚訝?

還有映之姐,不知道她變成什麽樣了?

算上上輩子,她有七八年沒見過他們了。

整理好東西,白榆便出門跟招待所服務員打聽哪裏有好吃的東西,準備趁這兩天嘗個遍。

江霖這邊來到公安局。

戰友危漢毅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江霖,愣了下才反應過來,捶了下他的肩膀,笑道:“你小子怎麽過來廣城了?”

江霖:“準備回京城領證。”

危漢毅:“領什麽證?”

江霖:“結婚證。”

危漢毅:“!!!”

這三個字帶來的震撼簡直是無以倫比,遠遠超過了他在廣城見到江霖所帶來的震驚。

危漢毅在怔了半響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小子!你小子居然也要結婚了!”

當初在部隊裏,江霖可是出了名的高嶺之花,家世好,能力出衆,人還長得特英俊,部隊裏的女同志們一雙眼睛都圍着他一個人打轉。

那些大媽大嬸們,更是鉚足了勁想給他說媒,但江霖油鹽不進刀槍不入,說媒的人就差把部隊的門檻給踏平了,也沒見他點過頭,也從來沒見他對哪個姑娘笑過。

大家都笑他,說他這是打算打一輩子光棍,沒想到這高嶺之花居然就這麽被人給折了。

危漢毅:“你對象呢?是哪裏人?能讓你小子動心的,應該長得跟天仙一樣吧?”

江霖抿了抿唇,而後從口袋裏掏出一張黑白人頭照片:“這是我對象。”

危漢毅:“……”

以前連個眼光都不願意給女同志的家夥現在居然随身帶着對象的照片。

“震驚”兩個字已經不足以形容危漢毅此時的心情,等看到照片上的人時,他感覺好像被人猝不及防塞了一嘴檸檬一樣,心裏酸得不行。

他剛才那句天仙只不過是開玩笑,沒想到江霖還真找了個天仙當對象。

照片上的人五官立體,整個人看上去無比明媚嬌豔,一雙眼睛仿佛會說話一般,看得人移不開眼睛,雖然只是個半身的人頭像,只是可以現象這樣漂亮的姑娘,估計身材也是一頂一的好。

“好小子!你這對象是上天庭找的嗎?這麽好看,真是羨慕死人了!

好在他已經娶老婆了,老婆雖然不算大美人,但賢惠又顧家,跟他又情投意合,所以他也只是羨慕了一下。

江霖把照片拿回來,妥善放回上衣口袋裏:“我這次過來,是有點事情要麻煩你。”

說着他把帶過來的畫像遞過去,“我想找個人,今天中午在百貨商場那一片出現過。”

危漢毅把畫像接過來,又雙叒叕被震驚:“這人物畫像誰畫的?這也畫得太立體了,我們公安局刑偵組正好缺個畫罪犯肖像的人才,你把人領過來,待遇好說!”

江霖搖了搖頭。

危漢毅是個急性子,不等江霖解釋就道:“你別搖頭啊,對方要是在其他部門不方便過來,我們也能去争取,只要他願意過來,我們一定給最好的待遇和補貼,要是沒媳婦,我們部門打包票給找個好媳婦!”

江霖看了他一眼:“她沒媳婦,不過她已經有我這個對象了。”

危漢毅:“…………”

沒有最震驚,只有更震驚。

見到江霖這短短不到十分鐘內,危漢毅的心髒一直處于高負荷運轉狀态,他擔心再這麽“震驚”下去,他的心髒遲早要出問題。

“沒想到這麽惟妙惟肖的人物畫像居然是個女同志畫的。”

危漢毅看着畫像感嘆到,他倒不是看不起女同志,只是這年代學校都關門了,很多人就是有天賦,也沒有學習和施展的地方。

所以他才會求才若渴,刑偵部分要是有這麽個人才在,很多懸案或許就能破也說不定。

只可惜這人是江霖的對象,要換成其他身份,他還能努力一下,說不定能說服對方過來,但對上江霖,他覺得半點勝算都沒有。

江霖沒作聲。

其實在剛看到畫像時,他也覺得很震驚,因為他從沒聽過她會畫人物肖像。

不知道是不是他敏感,他總覺得她有事情瞞着自己。

不過他不會追問,更不會逼問她,若是有天她想說了,他會做個最合格的聆聽者,如果她不想說,那就不說好了。

危漢毅在震驚過後,點頭答應了會幫忙尋找:“這事情包在我身上,今晚你就帶着你對象去我家吃飯吧。”

江霖婉拒了:“下次有機會再去。”

危漢毅知道他說一不二的性子,見狀也沒勉強。

江霖把招待所地址和電話留給對方,讓他一有消息立即通知自己,之後便回招待所了。

**

江霖走過來時,白榆正好在街邊看小孩子玩丢沙包的游戲。

江霖一眼就看到她了。

她蹲在一棵百年大榕樹下,陽光透過茂密的枝葉打下來,落在她身上,地上是斑駁的光影,而她身上卻如同蒙了一層絢麗的虹影,把她的小臉照得越發白皙嬌豔。

真的美得讓人移不開眼睛。

招待所的服務員雙眼看呆了:“我這輩子都沒有見過這麽漂亮的人。”

招待所負責打掃的大嬸:“你才二十來歲沒見過不稀奇,可我都五十多歲了都沒見過這麽俊的姑娘。”

服務員:“她對象也長得好看,以前戲臺總說金童玉女,看到他們倆站在一起我終于明白什麽叫金童玉女,真是太登對了。”

真不敢想象他們以後的孩子會有多好看,不過她對象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嚴肅了一點。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服務員扭頭看去,喉嚨頓時好像被人掐住般,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連忙閉嘴低下頭去裝作幹活,再也不敢出t聲。

白榆感覺有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擡起頭,也是一眼就看到了江霖。

他如同鶴立雞群一般,寬肩窄腰大長腿,就是想不注意到都難。

白榆連忙站起來,誰知蹲太久了,腳麻了,整個人不穩踉跄了下。

下一刻,她的手就被江霖給握住了:“站穩了。”

白榆心重重一跳,抽回自己的手,裝作淡定問道:“事情怎麽樣?他們有辦法找到人嗎?”

江霖掃過她紅粉的耳朵,點頭:“應該沒問題,但什麽時候能找到人不好說。”

白榆點頭表示明白,不說他們這種不是案件,就是要破個案件也需要不短的時間,有些甚至用年作為計算單位。

只是他們只在廣城停留三天,這麽短的時間,她還能再見到段慧君嗎?

不過事到如今,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我們去吃東西吧,我跟招待所的服務員打聽到了一家很好吃的茶樓,聽說這邊也有晚茶,現在過去剛剛好。”

江霖看她一邊說一邊偷偷咽口水的模樣,嘴角往上勾了勾:“好,就去茶樓。”

白榆回招待所拿了軍挎包,兩人便并排而行朝茶樓走去。

白榆已經把地方給打聽好了,只見她七拐八拐,最後帶着江霖拐進了一條十分熱鬧的街道,又走了不久,兩人便停在了一家叫“廣城國營茶樓”。

這是一家有着濃濃西關老茶館風情的茶樓,據說最早創立于光緒帝那時候,以前還能一邊喝茶一邊聽折子戲,現在當然是不行了,而且裏頭古香古色的裝修也蕩然無存。

一進去,只見四周圍牆壁刷得粉白,一樓是大廳,擺設了七八張大圓臺,樓上是方臺,但不設卡座,不過整個茶樓看上去寬敞明亮,更重要的是,一進去就各種香味撲鼻而來。

樓下的大圓臺要跟人搭桌坐,或者是一大家子坐,因此白榆和江霖上了二樓的方臺。

方臺不大,可以坐四個人,他們挑了一個臨着窗子的桌子。

從古香古色的木質雕花窗棂看出去,能看到街道的木棉花,可惜現在不是花期,否則可以看到盛開一片紅色花海的木棉花,那畫面肯定很美。

江霖:“這地方不錯。”

白榆:“那當然,我可是做好功課的,服務員說,過來茶樓一定要點鳳爪,叉燒包、紅皮腸……”

她一口氣說了七八種食物,說完眉頭不由蹙起來:“這麽多,我們才兩個人,只怕吃不下去。”

但要去掉哪一個她都不舍得,聽服務員介紹了一下午,她真的每一種都好想試一下。

江霖掃過她糾結的小臉:“那就都點上吧,要是吃不完我們可以帶回招待所去。”

白榆小臉一下子就亮了起來:“好,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

這年頭的服務員跟後世不一樣,不會上來幫人點單,還是要自己下去點。

白榆确定要吃的東西後,江霖便下去點,因為一籠一籠都是蒸好的,因此他上來時,順便把東西拿了上來。

香氣撲鼻而來,白榆也顧不得裝一裝,拿起筷子就夾了一塊紅米腸,蘸了蘸醬油放進嘴裏。

薄薄的紅米皮裹着脆米和蝦仁,吃起來清脆爽口,口感十分有嚼勁,而且蝦仁一吃就能感覺到它的新鮮。

“好吃,你快嘗嘗這個,一定要蘸醬油吃。”

江霖點頭,跟着她夾了一塊紅米腸放進嘴裏:“好吃。”

聽到他的肯定,白榆又夾起一筷子牛百葉。

被切成鋸齒狀,一口咬下去,又脆又香。

這次江霖不用她開口,看到她滿足得眯起眼睛的模樣,就順着她的順序夾了牛百葉。

“鳳爪骨肉分離,蒸得很爛,就是沒牙的老奶奶也能吃。”

“蝦餃皇不愧這個名字,皮薄餡多,一個餃子裏頭居然有兩個蝦仁肉,太奢侈了!”

“艇仔粥濃稠又香甜,而且好多料,鱿魚、蝦仁、肉片,裏面居然還有油條。”

白榆一邊吃一邊感嘆廣城人民好幸福。

江霖沒出聲,就随着她的介紹把每一樣東西都吃了個遍。

他從小就被教育食不言寝不語,他向來是這麽做,可聽着她快樂又滿足地介紹美食,他一點也不覺得瓜躁,反而有種他從來沒體會過的人間煙火氣。

白榆也吃得很快心。

她想着下次從京城回瓊州島,他們還會經過廣城,到時候她要再來吃一次。

**

就在這邊其樂融融時,江又涵卻她媽婁秀英吵了起來。

原因很簡單,就是她想買兩件入秋穿的新毛衣,但她媽只肯給一件的錢。

“媽,你這是怎麽回事?我跟你說了我要買兩件羊毛衣,你卻只給我一張大團結,一張大團結連一件羊毛衣都買不到,你這不是純心不讓我買嗎?”

江又涵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下子就炸毛了。

其實她用不着買兩件羊毛衣,只是她想給梁天宇買一件,天涼了,梁天宇卻一件毛衣都沒有,她看着很心疼。

可她自己的工資平時都買雪花膏和衣服了,一點都沒存下來,這才不得不伸手跟她媽要。

平時只要一開口,她媽就把錢給她,沒想到今天卻只給她一張大團結。

這怎麽夠啊。

婁秀英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你去年不是剛買過嗎?怎麽還要買?而且一買就是兩件,太浪費了,你買一件新的穿着就行。”

說着她從口袋裏又摸出了三塊錢遞過去。

誰知江又涵卻不領情,“啪”的聲就打開她的手:“媽,你這是打發乞丐嗎?我跟你說了,我要兩件羊毛衣,一件羊毛衣最少要十五六塊錢,兩家加起來最少你得給我三十元!”

三十元!

一個普通工人一個月的工資也不過才三十來塊,江又涵一開口就是三十元。

更過分的是,給她十三元,她居然說是打發乞丐。

婁秀英就是再寵女兒也要被氣笑了:“誰家打發乞丐給十幾元,你要不打發我好了!我就只給你這麽多錢,你愛要不要,整天就知道穿衣打扮,你難道就不能把心思多放點在工作上嗎?”

生在江家這麽好的家族裏,又是這一代少有的女娃兒,但凡她多花點心思在工作上,或者花點心思在老爺子身上,多哄一哄老爺子,她現在哪至于混到在衛生所那種地方工作?

可她天天就只關心穿衣打扮,一點都不知道上進!

江霖是很優秀,可江霖對她們兩母女壓根就沒有多少親情,江凱倒是真心把江又涵當成同母兄妹,可江凱随時都有可能被丢到大西北部隊去。

說起江凱,這也是她頭疼的主要原因。

老爺子讓江凱暫時不用去大西北部隊報道,江凱從一開始的警惕到漸漸得意起來,還覺得老爺子這是心軟了,可她卻不這麽覺得。

老爺子是上過戰場真槍實火殺過敵的人,他可不是因為江凱掉了幾滴貓尿就心軟的人。

她總覺得老爺子有什麽後招,只是她猜不到,更不敢問。

之前婁曼麗打了電話過來,說江霖有對象,她讓對方去打聽清楚後再跟自己說,誰知那小妮子卻從此沒了音信。

她不知道的是,婁曼麗被白榆的無頭雞吓到後,回去就大病了一場,後面又噩夢連連,天天做夢被無頭雞奪命狂追,導致她現在看到雞就怕,哪裏還有心情去打探江霖和他對象的事情。

婁秀英越想頭越疼,好像有兩個小人兒拿着鐵鍬在不停地敲打,一時間覺得做什麽都不順利,一時間又覺得自己對江又涵太過于寵愛。

因此臉色越發難看了起來。

江又涵長這麽大,她媽還從來沒有這樣子對她。

她鼻子一酸,眼淚就跟着出來了:“你的眼裏就只有五哥!小時候我和五哥一起生病了,你卻哄着五哥睡覺,我都懷疑我和五哥到底誰才是你親生!我以後再也不要見到你了!”

以前白榆跟她抱怨她媽偏心秦心卉,她還覺得是白榆小心眼,現在刀割到自己肉上面,她才知道那感覺糟糕透了。

“……”

婁秀英看着她哭着跑遠的背影,氣得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就這麽活生生被氣死。

她偏心江凱還不是為了她們兩母女的未來,但凡她要是自己出息一點,或者她是個男孩,她何至于那麽上趕着去讨好一個繼子?

婁秀英這下不僅是頭疼了,連心髒也被氣得疼起來,直接躺倒在床上,哼哼唧唧起不來。

江又涵一口氣哭着跑出軍區大院,她沒有回衛生所,反而跑去找梁天宇。

梁天宇看她哭得這麽可憐,當即就跟單位請假t,又聽江又涵是為了一件毛衣跟她媽吵架,于是又帶江又涵去百貨大樓買了一件最新款式的毛衣,把江又涵的一顆少女心哄得服服帖帖,覺得梁天宇是天底下最懂她的人,也是對她最好的人。

當天晚上,江又涵做了個出格又大膽的決定——不回家。

她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受這麽大的委屈,她決定給她媽一個教訓。

可她跟梁天宇目前關系還沒有公開,就算公開了也不可能去他家睡,于是在勸說無果下,梁天宇只好幫她在招待所開了一間房。

而這天晚上,梁天宇從巷子的窗口爬進去,在那個房間待到第二天天剛蒙蒙亮,他這才從窗口爬出來。

而後一股腦跑回了菊兒胡同。

菊兒胡同裏錯錯落落都是大雜院,院子裏滿滿當當住滿了人,少則十幾戶,多則幾十戶,其中在菊兒胡同盡頭有個大雜院,院子裏頭一戶老寡婦。

老寡婦丈夫生前是木材加工廠的工人,後來工作時被木材給壓死了,留下老寡婦和五個孩子,工廠補貼了老寡婦一筆錢,工作又被老寡婦給領了,平時在工廠的茶水間負責茶水。

老寡婦一共生了五個孩子,三個兒子兩個女兒,其中大兒子梁天宇不僅長得一表人才,而且還憑自己的本事進了機關單位,羨煞旁人。

這會兒天色還沒亮,大雜院衆人還沉浸在睡夢中,只有老寡婦房間的門虛掩着,仿佛在等什麽人。

很快,梁天宇的身影就出現在大雜院裏頭。

等他一進去,老寡婦就立即把木門關上,緊接着,裏頭亮起了煤油燈。

橘黃色的光線打下來,窗花紙上映出兩個人的影子。

“老大,事情辦得怎麽樣了?可得手了?”

梁天宇雖然覺得跟他媽這話問得太直白了,讓他很是尴尬,但他還是點了點頭:“成了。”

老寡婦不滿意這個答案,繼續追問道:“弄了幾回?你有沒有記得把枕頭塞到她屁股下面?”

梁天宇耳朵發燙,接着舉起三個手指道:“弄了三回,枕頭也塞了。”

老寡婦聽到這話,終于滿意地點點頭:“弄了三回想來也夠了,接下來我們只要等消息就好,慢則三個月,快則一個月就能知道是不是中了。”

昨天下午大兒子回來,說當晚要跟江老首長的孫女去招待所一起過夜,她當即把畢生所學的床上秘訣交給大兒子。

她能生出那麽多兒子來,都是因為她每次跟丈夫弄完那事情後把枕頭塞到屁股後面,那東西就不會流出來,也就會更容易懷孕。

他們老梁家跟江家門不當戶不對,以江家的門楣自然看不上他們,可誰叫他們養了個不檢點的孫女!

等那個姓江的女娃兒懷上,他們就是再看不上他們梁家,到時候也得乖乖把人嫁過來。

聽說江家這一代就只有兩個女娃兒,那女娃兒在家裏備受寵愛,到時候多備些嫁妝也是應該的吧,最好就是給她一間大房子,到時候他們一家六口搬過去一起住。

梁天宇卻還有些顧慮:“要是沒中怎麽辦?”

老寡婦:“一次不成就來多幾次,那樣淫|蕩的女娃兒只要嘗過一次,以後不用你開口都會主要纏着你要的!”

梁天宇聽到這話沒反駁,反而蹙起了眉頭,一副有心事的樣子,但欲言又止。

老寡婦見狀問了一聲:“怎麽了,是不是有什麽不對勁?”

梁天宇搖了搖頭:“沒有。”

“沒有就回去眯一會兒,等會兒天亮還要去上班。”

梁天宇點點頭,轉身回他跟兩個弟弟的房間了。

說是房間,其實不過是在客廳用木板隔出一個小空間,他一張床,兩個弟弟擠在一張床上,又擠又沒有私人空間。

而且他兩個弟弟也漸漸長大了,一張小床兩人壓根睡不了。

往後兩個妹妹也陸續要嫁人,家裏一點嫁妝也拿不出來,所以他必須跟江又涵結婚。

想到這,他心裏僅剩一點良知就這麽消失了。

**

白榆第二天便和江霖坐車去看她大哥和映之姐。

不知是不是近鄉情怯的原因,越接近醫院,她的心就跳得越快。

江霖看出她的異樣:“怎麽了?”

白榆搖搖頭:“沒什麽,可能太久沒見我大哥和映之姐了,有點緊張。”

江霖以為她是擔心不知道該怎麽跟白嘉揚解釋他們兩人的事情,頓了頓道:“放心,我來跟你大哥說。”

白榆知道他誤會了,但沒打算說清楚,扯了扯嘴角:“好。”

公交車來到南方醫院站,下了車,又走了十幾分鐘才抵達醫院。

醫院什麽時候都不缺人,白榆一進醫院就看到醫生和護士形色匆匆,仿佛打戰一般。

他們想找個人來問都找不到。

江霖指着大門旁邊的長椅子道:“你去那裏坐着等我,我進去找人。”

“好。”

白榆點頭,在挨近門口的石椅上坐下。

外頭陽光明媚,灌木叢裏有兩只彩色的蝴蝶在互相追逐,白榆追着它們看了好一會兒,等兩只蝴蝶飛遠了,她這才收回視線,猛一擡頭間,她看到了兩個人。

在遠處的一個窗口旁,一個年輕女子背對着窗口,對站在她面前的男人伸手過來手用力拍了一下,男人的手被揮開,卻沒有發脾氣,反而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

白榆還以為是醫院的哪對小情侶在鬧別扭,正想移開視線,就在這時,那女子扭過身子來,臉正對着窗口。

她一下子就看清楚了。

是映之姐!

雖然跟印象裏頭的映之姐有點出入,眼前這女子有點太瘦了,雙頰凹陷進去,臉色似乎不太好的樣子,但她很肯定,這人就是她大哥的對象映之姐。

可她身後那個男人根本不是她大哥。

就在震驚時,那男人低下頭去,在映之姐的頭發上輕輕吻了一下,而後才笑着離開。

映之姐仿佛很惡心一般,掏出手帕不斷地擦那塊被碰到的頭發,仿佛要把頭發都給擦掉才罷休。

白榆眉頭緊緊蹙了起來。

心裏頭也随之浮起好多疑問。

那個男人是誰?

映之姐跟他又是什麽關系?

上輩子映之姐出事,跟這個男人有沒有關系?

她大哥知不知道映之姐和那男人之間的事情?

白榆恨不得現在就上前去問個明白。

只是很快她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她跟映之姐關系只能算一般,兩人又那麽久沒見面,她這樣貿然上去問,不但得不到答案,反而還會引起映之姐的逆反心裏。

深吸幾口氣後,她徹底冷靜了下來。

無論那個男人跟映之姐上輩子的死有沒有關系,可看剛才那樣子,只怕來者不善,她現在對一切情況還不了解,所以應該先按兵不動,而後一步步弄清楚再決定要怎麽做。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個渾厚又熟悉的聲音——

“榆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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