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第 26 章

直到到了不得不去診所複查的日子,任啓秋才久違地感受到外面的空氣。

他去淮中南路的私人診所拆繃帶,順便把傘還給那位護士小姐。

護士小姐在給他做登記的時候,順口問道:“怎麽樣,和好了嗎?”

任啓秋扯了扯嘴角:“沒有,他消失了。”

他消失得一幹二淨。退學、搬家、辭職,微信也拉黑了。

“啊?”護士小姐一愣,“這、這談崩了?”

“沒找他談。”任啓秋搖了搖頭,“而且,他只是我一個朋友而已。”

“哦是朋友啊。”護士小姐松了一口氣,“那朋友的話,過兩天他自己可能就想通了吧。”

任啓秋苦笑了一下,沒再多說什麽。

結束複查之後,已經不再傷痕累累的任啓秋從診所裏走出來,正打算早點開工,但臨時卻接到了周嘉琛的電話。

周嘉琛說要給肌肉男做求婚謀劃,大家一起老地方吃個飯。

任啓秋借口要上班便婉拒了。

但周嘉琛卻不依不饒:“你幾點上班我不清楚?強子他們明天一早也要上班,九點之前肯定散夥,到時吃完飯我就把你送到淮中南路。”

前陣子不想出門的時候,任啓秋就推過他幾次約,現在出了門之後也不好意思再拒絕他,便只能答應了下來。

“行吧。”

等他到了那家馬路邊上的大排檔,卻發現事情和周嘉琛說的不一樣。

“喲咱們的主角之一終于來咯。”

眼鏡男見到他之後,立刻招呼着拉開身邊的塑料凳。

任啓秋坐下後,皺眉看向周嘉琛:“什麽主角?”

周嘉琛笑着給他滿上一杯雪碧:“當然是慶祝你拿到出版社的工作和強子要求婚了啊。”

任啓秋對他的這份誇張頗為無奈:“就這事兒算什麽主角?哪兒有強子的事重要。”

肌肉男一聽立刻擺手:“那可不能這麽說。秋哥這可是往新生活邁出第一步了,我只是延續了我的生活,您這可是跨時代的重大意義!”

“行了你倆就別恭維了!搞得像什麽做派!”眼鏡男舉起手裏的酒杯,“來,為我們秋哥和強子的新生活幹一杯!”

任啓秋剛舉起杯子又放下:“老馬你這話說得怎麽好像成了我和強子過了?”

眼鏡男立刻開懷大笑,手裏的杯子舉得更高了一些:“來!為秋哥和強子的新婚生活幹一杯!”

“幹幹幹!”強子倒不管那麽多,急于喝酒的他直接上前碰杯,随後一飲而盡。

他們哥幾個笑着幹杯之後,又找了幾個由頭喝了幾輪。到中場休息時,周嘉琛這邊又突然想到了什麽,坐到任啓秋身邊聊起天來。

周嘉琛給自己和任啓秋又滿上一杯雪碧:“這次出版社的朋友說作家對你評價很好,你要好好抓住這次機會。”

“嗯,再說吧。”

任啓秋邊敷衍着他,邊想着自己怎麽把這件事給忘了。說不定淩千盛還會去作家那裏修改設計稿,他還能有機會見到他。

但周嘉琛接下來的話很快就給他當頭一棒。

“什麽再說吧,你要有心肯定能辦到。”周嘉琛喝了一口後又被他氣得重重放下杯子,“我和你說,我朋友還讓我交待你幾句,下次去作家那裏可要注意點。好像什麽原先的設計工作室不合作了,作家好不容易滿意的裝幀設計都要推翻重來,把那老爺子氣得不行……你怎麽了?不舒服嗎?”

周嘉琛話還沒說完,就見到任啓秋有點坐不穩的樣子。

任啓秋扶住桌沿,搖了搖頭:“沒事,椅子腳不平,有點晃。”

後面周嘉琛再說什麽,他都沒聽進去。

淩千盛那家夥消失的後勁兒也是真大,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多久才能脫離出去。

他其實也沒什麽好抱怨的。

他突然想到自己十年前也是這樣,在美術教室隔壁偷襲他之後就突然不再和他說話了。該給的解釋到現在十年之後都沒給過。

這都是他應有的懲罰。

後來等他再有所意識的時候,他已經坐上了周嘉琛的車。

周嘉琛餘光掃向任啓秋,好像終于見他眼裏有點光了:“你後半程怎麽了,心不在焉的?”

任啓秋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身體:“沒什麽,想到了一些事情。”

周嘉琛倒也直接:“什麽事?說來聽聽?”

“突然想到了我爸媽出事的那天。放學之前我還和淩千盛藏在倉庫裏躲那幫同學,放學之後就看到警車停在我家樓下。”

聽到他的話後,周嘉琛沉吟了許久才開口:“……任啓秋,過去的事都讓它過去吧,你要朝前看了。”

任啓秋沉默着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自己怎麽敢朝前看。

他的怯弱傷害了一個他很喜歡的人,而他連再見到他的可能性都不再擁有了。

可能這對于其他人來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對于他來說,他很難去從中事不關己地割舍開。

周嘉琛似乎也不想在這種壓抑的沉默中繼續下去,于是便開啓了一個新的話題。

“你還有多久還清債務?”

“差不多一年吧。”

“還完之後打算做什麽,想過嗎?”

任啓秋愣了一下,随後給出了和那天不一樣的答複:“按照外公他們想的那樣結婚生子吧。”

“嗯,挺好的。”

一盞盞路燈掃過周嘉琛的臉,他緊抿的嘴角在明暗交替中顯得更加陰沉。

這時,任啓秋的手機亮了起來,他看見是阿澤給他轉來了一則新聞,順便借此關心他這幾天怎麽突然沒來上班。

他随口一提是感冒了之後,看向消息上方的那條推文——勁爆!此Odesy非彼Odesy?多名藝術圈大咖質疑Odesy個人畫展真假!

他沒點進去查閱,反而轉頭看向周嘉琛:“那天那個Odesy的畫展你覺得怎麽樣?”

作為主辦方的周嘉琛一提到這個就來氣,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盤:“不怎麽樣!本來還以為約到那家夥會是個好噱頭,沒想到開展第一天交出一個‘兒童繪本’!”

任啓秋已經聽過好幾次類似的評價,似乎大家都覺得那個Odesy不可能畫成這樣。

“他為什麽要畫兒童繪本?”

任啓秋想到每天都能在客廳碰見那個作畫的人,出神地望着前方車輛的尾燈,直到刺眼的紅光給他留下一片血色暈眩。

周嘉琛皺起眉抱怨道:“誰知道呢?他是有多怕人看不懂他在畫什麽啊。”

“有沒有可能其實并不是兒童繪本,反而是□□?”任啓秋想起他之前的疑問,便分析道,“桃源不是美好的寶島,只是用寶藏把奧德修斯騙進來的囚籠。奧德修斯逃脫之後又主動回去,戰勝桃源裏的終極Boss什麽的。奧德修斯和桃源永遠是對立的。”

“……你這個角度倒是很清奇。”周嘉琛愣了一下,随後笑道,“回頭倒是能找人這樣寫幾篇通稿。”

因為入夜之後,淮中南路附近道路一片飄紅,任啓秋便讓周嘉琛找個路邊把他放下,他步行過去就好。

等他到了淮中南路的夜場裏,許久不見他出現的同事立刻就圍了上來,對他好一頓關心。

“秋哥怎麽休了這麽久啊!沒事吧!”

“秋哥你真的傷好了?讓我看看!”

“真是太好了沒留疤,這幾天客人們可擔心了,一直問你啥時候來。”

“哎呀留疤又沒事,帶傷的秋哥更有魅力!”

……

幾個五大三粗的爺們兒圍在任啓秋身邊打轉,對他的關切慢慢變成讨論客人的新趣味,最後還是寸頭力挽狂瀾,把他從話題中心救了出來。

“快開工了!去去去!都趕緊換衣服去!”

寸頭擠到任啓秋身邊,一邊攬住他的肩膀,一邊揮手驅趕其他人。

等人群漸散,寸頭拉着任啓秋到一旁小聲嘀咕起來。

“秋哥你真沒事吧?咱們認識這麽久,頭一回見你請這麽長時間假。”

在寸頭眼裏,任啓秋就是個拼命三郎,只要能掙錢就往死裏幹,誰都不能扣他一分錢。

任啓秋被他擠得順勢靠上牆:“家裏有點事,剛解決好。”

他這次确實也不算現編,他的家确實出了點“情況”,室友搬走的同時把他碎掉的心也帶走了一塊。

“哦哦這樣啊,那處理好就好了。”寸頭點點頭,又話鋒一轉,“不過,瞧見你我突然想起件事來。那天我不是送完你去診所後又回來了嗎?你可不知道,好家夥,咱們那小黑屋裏跟案發現場一樣!”

“小黑屋怎麽了?有誰上那兒挑事了?”

任啓秋揚起眉,他們這兒的小黑屋都是專門拿來和一些不安分的客人“洽談”的。

寸頭壓低嗓音繼續解說道:“那天給你一酒瓶的家夥被經理關在小黑屋裏,B組的人沒看住,讓一個Alpha客人溜進去了。沒過多久之後,那個Alpha一身血出來,裏邊那家夥也滿臉是血,還腫得像個豬頭,牙都沒了幾顆,真的!我親眼目睹!”

任啓秋順着他的話,推測道:“大概仇家找上門?”

“這我不知道,經理不讓把這事兒往外說。不過,當時我進來的時候剛好和那個Alpha擦肩而過,還覺得他很眼熟來着,現在瞧見你我就想起來了,那人你應該也見過。”

“是誰?”

“就是上次在藝術展上那個,做解說的那個Alpha。”

任啓秋忙拿出手機,随便找了張網圖給寸頭看:“這個發型的?”

“對對對!挺漂亮的那個。”寸頭立馬點點頭,“他當時還看了我一眼,臉上沾着血呢,可吓人了!”

任啓秋放下手機,胸悶的感覺突然加重。

支離破碎的回憶在他腦海裏快速閃過,他試圖在其中捕捉到某種可能。

可越是猜來猜去,他都沒猜透那家夥到底想幹什麽。

——有什麽問題都是要先聊過才能解決,談完了也許還能發現那些根本不是個事兒呢!

護士小姐的話突然在他耳邊響起。

或許只是一時湧起的沖動,或許只是一時會錯了意,但他眼下只想奮不顧身再試一次。

“幫我請個假,我出去一下。”

任啓秋推開寸頭,拿起手機快步往外走去。

他撥通了一個目前有把握能聯系到他的號碼。

“喂?小秋?有什麽事嗎?”

對方溫和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似乎很詫異任啓秋會打給他。

“店長,你這裏有淩千盛的手機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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