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周末陳知讓果然還是跟着去送水了,許澤安黑着臉,覺得自己多帶了好多桶水。
毛毛倒是覺得人多好玩,沒把這件事當做個正經差事,一路叽叽喳喳地和陳知讓說起自己喜歡上了同班的一個女生。陳知讓覺得新奇,畢竟毛毛看起來就像是個要單身到三十歲的樣子。而且在他的描述裏,他們班那個唱歌好聽的文藝委員好像對他也有意思,仿佛脫單就是眼前的事。
在前面像大黑牛一樣賣力騎三輪車的許澤安也偶爾搭話,主要是拆毛毛臺,他覺得毛毛這是自我意識過剩,人家女生可能只是性格外向,根本不是對他也有意思。
毛毛只覺得許澤安的智力不牢靠,也沒有戀愛經驗,于是根本不搭理他的拆臺,只想聽聽聰明的陳知讓怎麽說。
下意識的,陳知讓也覺得毛毛有一點一廂情願,但是他不想拆臺,還是模棱兩可地說了些好聽的,毛毛頓時精神大振。
那天去送水,陳知讓就只做了幫着把水從三輪車上卸下來這一個活兒,其他的許澤安全不讓他沾手。毛毛剛開始也不讓他動手,後來累了,就開始想辦法使喚陳知讓,被許澤安踢了好幾腳。
幾個人笑笑鬧鬧幹了一下午,掙了48塊錢。
确實不多,但是也挺開心。
至少陳知讓是開心的。
後來去還三輪車,毛毛他爸在家做飯,就留了他們吃飯。陳知讓一開始還不好意留下來蹭飯,他很少去同學家裏。許澤安倒是像到了自己家一樣,翻出毛毛的手柄,直接開了電視開始連上游戲。毛毛還扯着大嗓門指揮他爸排骨要燒辣一點。最後陳知讓也放下了那點兒在別人家的縮手縮腳,坐在沙發上看他們倆對戰。
毛毛他爸晚上吃飯喜歡喝點兒,但沒到二兩就醉了。
他在桌上吹牛給幾個小屁孩兒聽,一時間氣氛還挺好。許澤安最喜歡來毛毛家,他這幾個好朋友家裏,就毛毛他爸最親和,最符合他對父親形象的想象。
吃完飯陳知讓和許澤安一起坐了公交車回去,許澤安身上臭烘烘的,大約是下午出了太多汗,這會兒幹了,衣服上的味道就更明顯了。陳知讓卻一點不覺得這味道難聞,他甚至忍不住想要多聞一下,于是暗暗祈禱公交車路過的每一個紅綠燈都是紅燈。
下車之後,許澤安忽然問他,“你爸媽今天是不是不在?”
陳知讓點頭,今天他爸有應酬,他媽今天上晚班。若不是這樣,他下午也不能出來,現在王潔把他看得很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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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你家洗個澡吧,學校那個熱水不舒服,沖幾分就沒有了。”
“……好、好啊。”
陳知讓不知道自己的聲帶為什麽發抖。
之後,讓陳知讓更害怕的事還是發生了,許澤安叫他一起洗。
他們也不是沒有一起洗過,但是那是陳知讓心裏沒有鬼的時候。現在,陳知讓一點兒也不想和許澤安一起洗澡,他怕自己出醜。
許澤安卻不由分說地把他拉進去,說:“你給我搓背。”
陳知讓捏着浴花,手指尖都發白了。
許澤安背上還未長出肌肉虬結的線條,但是肩胛骨流暢好看,有一層薄薄的肌肉。陳知讓頓時自卑起來,他的背,不但脊柱骨突出,簡直像是非洲難民一樣,只有一層皮。
浴室裏水氣逐漸變得悶熱潮濕,陳知讓的呼吸越來越急。
他忍不住往許澤安某個部位瞟過去,眼神根本不受大腦控制。以前他也不覺得這有什麽好看的,大家都有,現在卻恨不得把上面每一條青筋的形狀都記下來。這種渴望來得很急,陳知讓根本沒有準備好控制自己的預案措施。很快,就被許澤安發現了。
“哈,看啥呢,羨慕哥啊?”
陳知讓咽了咽口水,趕緊紅着臉轉身背對着許澤安,叫他也給自己搓一下。
“你身上一點泥都沒有,搓個屁啊。”話是這麽說,但他還是扶着陳知讓,拿沾了浴液的浴花搓了上去,結果力道沒控制好,一下就給雪白的背上刮出一條紅痕。
“艹,你怎麽皮這麽嫩……我不是故意的……”
“沒、沒事,不疼。”
洗完出來,許澤安就站在洗手臺前面擡高腳穿內褲。
“你內褲能不能不穿那麽松的。”
洗得面色發紅的許澤安得意的一甩頭,“這種舒服啊,哥的巨龍需要盤桓。”
說完,許澤安自己都笑了起來,也覺得太中二。
開過這個玩笑之後,陳知讓才覺得自己放松多了,好像無形中掐住自己脖子的手,終于松開了一些,他可以正常的呼吸了。
陳知讓的衣服對許澤安來說有點小,但是又勉強能穿,他套上之後感覺不太舒服,左右扯來扯去。陳知讓卻看着許澤安因為上衣有點短兒稍微露出一點的肚臍發呆,覺得自己的手指像是被其他人操控了一樣,差一點要去摸一下。
害怕自己最終控制不住手腳的陳知讓把許澤安趕回去了。
人走之後,陳知讓躺在床上看天花板,頭昏眼花,他現在看清楚自己心裏那只鬼的真面目了。
自從上網這件事變得越來越輕而易舉,很多流行的元素也傳播得特別快。
比如去年還沒人提什麽聖誕節,今年步行街居然早早就有商家擺起來聖誕樹,紮上了紅綠蝴蝶結,無論是促銷的氣氛還是過節的氣氛,都很濃厚熱烈。
小九他們學校不給放假,但是這一天偷偷跑出來玩的學生也不少,大家仗着法不責衆,都大起膽子跑到市中心過聖誕節。
六中倒是正常上課放假,25號那天正巧是周六。
毛毛、小九、許澤安還有陳知讓四個人在分開了小半年後,終于得以重聚。
大家約在步行街的那家肯德基門口見,結果小九和毛毛都遲到了。陳知讓和許澤安兩個人傻不愣登的站在燈火通明的商場門外,冷得跺腳。
路邊有推着三輪車賣炒板栗的,鏟子翻炒得熱火朝天,陳知讓看着,有點想吃。
許澤安像是身上按了雷達,立刻捕捉到了信號,“吃嗎?我去買一包。”
陳知讓點頭,眼睛發亮。
很快,許澤安就抱着一捧報紙包住的糖炒栗子回來。
“嘶——非燙!”陳知讓手快,去摸了一顆,又被燙的把栗子扔了回去。
“那你拿着,我給你剝。”
小九來的時候就看到許澤安在給陳知讓剝栗子,先自己拿大牙咬一口,然後就着豁口掰開,一整個栗子就被完整地剝出來了,陳知讓只需要張嘴接着就行了。小九走過去,搶下一個就吃。
許澤安笑他,“餓死鬼投胎啊。”
小九身後一個女生發出一聲銀鈴般的笑聲。
這時候陳知讓和許澤安才發現他不是一個人來的。兩人一見那個女生都有點莫名的緊張,因為很漂亮。剪着齊劉海,短發,圓眼睛,穿着日本女生那種制式校服,黑色的襪子只拉倒膝蓋,百褶裙很短。這麽冷的天她好像是光着腿的,這讓怕冷的許澤安覺得太牛逼了。
那個女生顯然化着妝,眼皮一眨,就一道反光的銀色閃過。
“這是我女朋友,你們喊她小山楂就行了。”
兩個大男生都不知道該怎麽打招呼,太突然了,只能僵硬地點頭。
接着,毛毛也帶了女朋友來,還真是他們班那個文藝委員,陳知讓見過幾次了,兩人在學校也形影不離。
許澤安碰了碰陳知讓的袖子,不甘心地說,“你看我們四個,長得帥的沒人要,長得醜的兩個倒是安排得明明白白。”
陳知讓咳嗽一聲,“也不能這麽說。”
“哎,你說我們倆個啥時候才能找到啊。”
陳知讓閉着嘴,再次蚌殼精上身。
小九聽朋友推薦,說市中心有一家私人影院,可以玩通宵,就帶着他們去了。那個私人影院門口看着跟現在的網吧差不多,進門一個小吧臺,裏面坐了個染黃毛的殺馬特。
“要包間還是坐大廳?”
他們人多只能坐大廳。
大廳也是充滿暧昧氛圍的雙人坐,一排皮沙發。橫豎八排,能坐下小一百人。電影是輪播的,人還不少,除了前三排,後面幾乎每一排都坐了人,也不全是情侶。
他們摸到倒數第三排,剛好有三連坐。
陳知讓和許澤安坐了個雙人沙發,有點擠,手臂貼在一起,陳知讓下意識就想靠在許澤安肩上。這念頭一起,他就被自己的羞恥感占領了感官。
雖然九十年才是港片最輝煌的年代,近幾年已經開始沒落,但是對陳知讓他們這種平時幾乎沒有機會看電影的人來說,現在看也很好看。
先是看了半部《唐伯虎點秋香》,大家笑得前仰後合。
接着播了《無間道》,熱血沸騰。
之後影院大概覺得進入午夜時段了,于是播了一部《雙瞳》。從片頭看看就知道是個鬼片。陳知讓一下子全身挺直地靠在了沙發背上,坐在旁邊的許澤安立刻察覺出了他的害怕。
“怕啊?”
“不怕。”陳知讓不可能認慫。
“害怕就不看了,我們出去逛一會兒?吃點燒烤?”
“出去了還要再買票進來,算了。”
“哈,還是怕嘛。”
意識到許澤安是故意詐自己,陳知讓不高興地擡手去捶他大腿,手卻在半空中已經預判了他行為的許澤安捉住。兩人使勁兒擰了一會兒,最後陳知讓先松開了。
他手心已經出汗了。
雖然說得甲亢以後他手心經常都會出汗,但是他知道這次不是因為生病。
他暗自告誡自己不要再和許澤安有什麽接觸了。他是身上挂着炸彈的,任何一個多餘的動作都有引爆的可能性。
可這個片子還沒播完,陳知讓的手又摸了過去,死死捏住許澤安。他實在太害怕了,恐怖的氣氛讓他必須得抓住點什麽,否則就要尖叫出聲。他可不想像隔壁那兩個女生一樣,叫完之後直接鑽進旁邊的人懷裏。
許澤安也由着他,即使虎口被掐得巨疼,也沒甩開那只手。甚至暗中翹起嘴角,嘲笑陳知讓膽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