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保留真我
保留真我
柯之瑾出了基地上了車，把手拎包往副駕一扔，手剛放在方向盤上，手機就響了起來。她也沒看，就按了耳上的藍牙耳機。
手機那頭傳來蘭雅婕的聲音。
柯之瑾愣了一下，靜靜地聽了一會兒，嗯了一聲。
“她怎麽樣了？睡着了？我也有些累，先回我那兒睡會兒，晚上就回去了。”
挂掉手機，柯之瑾嘆了口氣，坐在車裏好久沒動。直到青蓮出來敲了敲她的車窗。
車窗漸漸滑下。
“柯老，還沒走啊？怎麽睡在車裏了？”
柯之瑾揉揉眼睛：“沒小心迷瞪着了，你要去哪兒？我送你？”
“我正要去——”青蓮剛要說話，就想起喬然不讓她打擾柯之瑾休息的囑咐，說了一半趕緊咽了回去，改口道，“我去健身房練練。”
“健身房？那你出來幹嘛？你手裏拿的什麽呀？”柯之瑾探出手來就要搶那份體檢單。
青蓮急忙往回一縮：“這我私人東西！”
“私人東西？”
“我、我——”青蓮的大腦飛速運轉，“我給我妹妹複印的成績單！”
“唔——”柯之瑾終于把自己的目光從那份單子上移開。
青蓮當下就松了一口氣：“我這不是見你的車還停在這兒嗎？就過來打個招呼！你這是職業病吧？什麽都觀察的這麽仔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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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之瑾扯扯嘴角：“算是吧。”
“你怎麽了？怎麽好像不高興啊？”
“沒怎麽，就是有點兒累，那你進去吧，我回去補個覺去。”
青蓮點點頭，後退幾步，沖柯之瑾甩甩手：“你是該好好歇歇了，趕緊回去吧。拜——”
柯之瑾發動了車子，駛離基地。回到家，把包往沙發上一扔，就上樓去睡了。可能是太累了，她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夢境裏，是她與蘭季在科隆的一家酒店的畫面。
“你撕一下行嗎？”蘭季把手裏的牛肉罐頭遞給她。
柯之瑾沒有去接：“蘭季，能不能不這麽偷奸耍滑，你可碰都沒碰一下，就知道你撕不開？”
“呃……被你看到了，”蘭季嘟了嘟嘴，“那你要來撕開嗎？”
“看着你撕會更有趣。”柯之瑾笑着拒絕。
蘭季憤憤不已，郁悶着去撕那盒罐頭，也沒用多大的勁兒，就、就開了！
“看來你是不需要幫助了！”柯之瑾轉身去拿紅酒杯。
蘭季緊攥拳頭，盯着手中被她打開的罐頭小聲嘟囔了句什麽。如果握在手中的是個人的話，一定立即被她淩遲了！
“來來來，餃子。好不容易才買到。”
餃子，牛肉罐頭，還有一瓶紅酒，也不管這些搭配地怎麽樣了，反正都是待在這座山上的酒店裏能解決肚子的食物。在沙發前的矮桌上擺開來，打開筆記本，放了一個紀錄片。
對，紀錄片。
蘭季對柯之瑾的愛好也習慣了，沒說什麽。坐在柯之瑾的旁邊一起邊看邊吃。
“柯之瑾——”
“嗯？”
“……”
“怎麽了？呃……”柯之瑾回頭看見自己叉子上的餃子頂着蘭季的下巴，抱歉一笑，“我錯了，我錯了——”說完趕緊正正經經喂到蘭季的嘴裏。
“你看你的電影吧，我自己吃。”
“你自己能吃嗎？就這一只眼睛？”
“一盤呢，吃不到這個，總能叉到那個吧。”
“也是，那你自己來？”
蘭季點點頭：“不用管我，你吃你的！”
“真不用管？”
“嗯嗯，啰嗦！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兒了！”蘭季不禁發了句牢騷，推推柯之瑾。
柯之瑾猶疑着往一邊挪了挪，又舉起酒杯來：“碰一下？”
“喝你自己的。”蘭季斜睨她一眼，看向筆記本，“這紀錄片講什麽的呀？”
“二戰。”
“唔——”蘭季只是掃了一眼就趕忙起身，吐出來嘴裏的餃子，“柯之瑾，你、你看着這個能吃得下飯嗎？”
電腦屏上，一片血肉模糊的鏡頭。
柯之瑾嚼着餃子偏過頭來看她：“沒感覺啊……你惡心？”
“我不是惡心，我是有些反胃，受、受不住血腥場面！”蘭季吐完坐回來，再看桌上的餃子，一點食欲都沒有了。
柯之瑾見狀，急忙放下叉子，敲擊鍵盤：“我、我換一個，我也沒想到你反應這麽大——自然與科學呢？你有沒有感覺不适？”
蘭季不敢往柯之瑾那邊看，往沙發上一靠：“沒有血應該可以吧？”
“沒有，就是一些實驗室裏的——”柯之瑾看着蘭季難看的臉，“好吧，好像也不行……我再找找，再找找……你想看什麽？不然你來找？”
蘭季深吸一口氣坐起來，趴到電腦旁，這臺筆記本裏共有二百多部片子，全部是紀錄片！她翻來翻去，竟然沒有一部是她喜歡看的。蘭季只能退而求其次，選了一部能讓她吃得下飯的片子。
“就這個吧，看看海裏的魚。”
這部？這部她都看了好幾遍了！可是柯之瑾也只能做出妥協，她得讓蘭季吃飯啊！只是因為她已經熟記裏面每一幀的畫面，看得也就沒那麽用心了。只聽個聲兒，專注地吃起飯來。
蘭季更沒興趣看這個。
兩人總算是和諧地開始用餐。不一會兒，桌上的東西就被兩人消滅幹淨。當然，本來也沒多少。吃飽喝足，蘭季本能地一倒，靠在了柯之瑾的肩上。一秒鐘後，她迷瞪的眼睛瞬間睜大。
她怎麽靠上了！一個人的習慣可真是可怕。
就在她猶豫着要不要起來的時候，聽到柯之瑾的聲音。
“靠着吧，沒事兒。”
電腦屏上的魚還在游，游來游去，蘭季的眼睛也跟着轉來轉去。不過一人半瓶紅酒，她就好像是醉了。她不覺舔舔自己的嘴角，嗓子有些難受。
房間裏只有紀錄片裏純正的英腔解說，和她越來越粗重的喘息聲。
她極力隐忍着，不敢輕舉妄動。
這個姿勢保持了十幾分鐘後，蘭季輕輕開口：“你肩膀困嗎？”
“不困。”
蘭季甚至能感覺到柯之瑾輕微的氣息。
“我想、我想……多靠一會兒。”
“嗯。”
蘭季安心地眯起雙眼，柯之瑾坐直了身子，目視着前方空白的牆面。
手邊一陣震動，柯之瑾揉揉惺忪的睡眼，擡起手來看了一眼手表。然後接起電話。
“媽，嗯嗯，知道了。我睡過了。行啊，就吃餃子吧。我這就回去。”
挂了電話，柯之瑾從床上爬起來。這一覺睡了整整一下午，如果不是蘭雅婕打來電話，她怕是能一直睡到明天早上！
匆匆洗了把臉，柯之瑾就驅車回了家。這個家，有好幾年都沒回來了。一進門一切如故。
柯騰在沙發上坐着看電視，柯之瑾叫了聲：“爸——”
“回來了？你媽在廚房煮餃子呢，馬上就好，”柯騰說完頓了一頓，補了一句，“茴香餡兒的。”
茴香餡兒，她最愛吃的。
柯之瑾走到老爸身邊坐下：“看什麽呢？”
“新聞，敘利亞局勢。”
柯騰順嘴說了一句，他哪裏會有心思看這些，在蘭雅婕給女兒打電話之前，他一直都坐立不安，在客廳裏不停地轉來轉去。直到蘭雅婕告訴他，小瑾是睡過頭了才沒回來，他這才能夠在沙發上坐上一會兒。
“你最近是不是特忙啊？可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沒事兒。就是出了趟差有些累。”
“聽你姐說了，說是陪你去國外出差。她也挺累的，回來就去休息了。”
“嗯。”柯之瑾沒再說什麽，眼睛盯着電視一動不動。
兩人不再說話，柯騰幾次欲言又止。
“餃子好了——”
蘭雅婕喊了一聲，柯騰如釋重負站起身來：“小瑾，走，吃飯！”
“媽，碟子在哪兒啊？”
“不用你，你坐那兒等着吧，媽媽去拿。”蘭雅婕把女兒按在椅子上，去拿碗筷，很快就折了回來，分好碗筷，給女兒夾了一個放在碟中。
“茴香餡兒的！”
“嗯，爸剛才說了。”
“你說你女孩子家家的那麽拼幹嘛？你的學歷穩穩的就能到你爸的單位去工作，你偏偏要自己出去找什麽工作！”
“我得養活自己啊，媽，您就甭擔心了。”柯之瑾為母親夾了個餃子。
“聽你姐說，你那複式付了個首付？還有多少，媽媽替你——”
“全款。”
“啊？”
“全款買的，您就甭操心了。”
“全、全——”
蘭雅婕咽了口唾沫，那可是一套市中心的複式，不是loft複式，是真正的複式。她在心裏默默算了一遍。
“今年是你畢業了第七年吧……小瑾，你現在在什麽公司上班？手頭攢了多少錢啊？”
“想打我私房錢的主意啊？”
柯之瑾突然的玩笑話，讓蘭雅婕和柯騰有些不适，他們已經忘了，柯之瑾原本就是個愛說笑的人，只是那些年因為那件事情，柯之瑾與他們之間再沒有這樣的俏皮話。
柯騰愣了一下，最先反應過來。笑了兩聲：“你媽沒見過這麽多錢，被你吓的！”
“家裏沒用錢的地兒吧？”
“沒有沒有！我和你媽媽又不是七老八十不能動了，就算不能動的時候還有退休金和養老呢！還輪得到你個毛孩子擔心！”
柯之瑾咧嘴一笑，俨然一副財大氣粗的模樣：“有用錢的地兒盡管開口！”
“你這孩子！”蘭雅婕嗔怪一句，心裏樂開了花。家裏很久沒有這種氣氛了，“我就說我蘭雅婕的女兒必須優秀！”
“看把你樂的。”柯騰說着也揚起了嘴角，又見女兒開心，想了想，小心翼翼開口，“小瑾，你今年有三十了吧，你看——”
蘭雅婕停下嘴裏的動作，低着頭認真聽着。
柯之瑾看着爸媽，一臉正色：“我離開她不是因為任何人的反對和成見，是因為我想讓她幸福地活下去。爸，媽，我就實話和你們說了吧，我無心婚姻。我的這份工作需要東奔西跑，起碼近五年之內根本沒辦法穩定下來。”
“換份工作不行嗎？”蘭雅婕很是心疼女兒，“找個能照顧你的人，你現在不小了……”
“那我以後只要在市裏邊兒，我就回家吃飯行嗎？您頓頓大魚大肉給我做上！”
柯之瑾的态度很是堅決，蘭雅婕見勸說不動只好作罷。她也不想剛剛轉好的關系再度崩壞。
“哎，你說你們兩個……算了，姐妹好到你們這種程度也是種緣分吧，媽也不知道該怎麽說了，你、你別太傷心……”
“我理解你們，理解這個世界。”柯之瑾說這話的時候一臉平靜，“但我內心依然保留真我。”
蘭雅婕張了張嘴，卻是一個字沒有說出來。柯騰也一樣。他們或許無法感受柯之瑾的世界，但他們不由得為之感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