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獨行俠
獨行俠
宋君珩躺進了休眠艙裏，室內只剩下張薇薇和柯之瑾兩人。柯之瑾今天一反常态，換做平時，早就急匆匆忙其他事去了。
“你怎麽還不走？不會是有禮物給我吧？”張薇薇心虛中又帶着幾分期待，眸光掃過柯之瑾。
“是有一點事……”柯之瑾慢吞吞地說，揉着胸口說，“我好像身體不太舒服，你上次給我檢查身體，有沒有發現什麽問題啊？”
張薇薇神色間忽然緊張，關切地盯着她：“怎麽了？哪兒不舒服？上次看着還正常呀，我再給你查查！”
柯之瑾擠了擠眼睛，倒吸了一口氣，一副難受的模樣：“好像記性不好了，忘了好多事，你要不再給我看看？”
“記性不好？不應該啊，這項機能我特意加強過的，你進去我再看看？”張薇薇輕言細語。
“好吧。”柯之瑾的狀态看起來不怎麽好，為難地說，然後脫了外穿的短袖短褲，只剩下條平角褲，走向能量艙內的一臺機器。
她坐在中間的椅子上，比平時更多的觸角貼上她的身體各處，尤其是頭部。
張薇薇比往常更細致，邊盯着檢測數據，邊問她：“是最近嗎？你還能察覺出多久前出現的這個問題嗎？”
“嗯……好像、好像……”柯之瑾咬了下唇，“五十年前的事情不怎麽記得了。”
話音剛落，張薇薇一下就坐直了身子，視線也離開了數據庫。
“不是……你給我查查呀！”柯之瑾還坐在那裏不動，急着催促張薇薇。
張薇薇剜了她一眼，起身走過來，手動按下機器的按鈕，收回了全部的探頭：“你逗我玩啊？”
柯之瑾一臉乞求的模樣，拉拉張薇薇的白大褂：“好薇薇……”
“五十年前你還沒使用過能量艙，這之前所有的記憶如果有損失也是不可逆的。”張薇薇說。
“真的嗎？那不是意味着随便一個人說是我的發小我都得認了？”柯之瑾仰着頭向張薇薇求證。
“怎麽會？除非你患有失憶症，不然怎麽會把他們忘的這麽徹底？”張薇薇眉頭微蹙，“你說的情況不可能發生，怎樣都會有一些模糊的記憶的。而且現在信息同步，你查查不就知道真假喽！”
柯之瑾輕嘆一聲，無奈地說：“可惜系統裏也沒有她。”
“那就查你自己喽！”
“什麽？”柯之瑾搖了搖頭，起了身去穿衣服，“最基礎的辦法我怎麽會不知道，可是，薇薇啊，我都将近九十了，我即使有幾個老同學，也都是衡川的普通老百姓，早就入土了！”
聽到這兒，張薇薇也嘆了聲氣：“其實人就是這麽脆弱，大部分生命都會随風逝去，沒有痕跡……上帝之眼呢？或許會有所收獲？”
那是種四維技術，以上帝視角記錄着地球村每個角落的每一天。
“倒是不失為一種辦法，”柯之瑾套上了短袖，理了理頭發，“可是上帝之眼的查詢記錄我删不掉，我這是私事，萬一被馬一哲問起來很麻煩……算了，算了吧。”
張薇薇聞言，長呼了一口氣：“原來在這裏等着我呢，好了，交給我吧，就當是謝謝你幫我帶包了。”
馬一哲，星際網絡中心的負責人，同時也是她張薇薇的表哥。
柯之瑾嘿嘿一笑：“那多不好意思，我回頭把需要查詢的具體坐标發你。”
張薇薇給了她一個早已看破一切的眼神。
柯之瑾又嘴貧道：“看，美女就連翻白眼都這麽好看！”
下一秒張薇薇的小拳頭就砸了過來，嬌嗔着把她推出了房間。
出了艙室，迎面走過來的青蓮，行色匆匆，與柯之瑾撞了個滿懷。
“幹什麽這麽着急？”柯之瑾問。
青蓮擡頭看清人後，來不及喘口氣趕忙說：“柯老，有事兒！”
柯之瑾看着她這副神色，表情當下嚴肅起來，擡起腕上的表按了幾下。
青蓮也屏息凝視。
沒過三秒，腕表上就傳來“嘀嘀嘀”的三聲清脆警示音。
獵網有生物侵入！
柯之瑾邁開大步，疾走了幾步就跑起來，青蓮緊随其後，兩人一同奔向指揮站外。
十分鐘後，六邊形戰機巨大的甲板上，六百名特種兵整裝以待，他們實槍核彈，透過特制的眼鏡眺望遠處的獵網。那是一張可見的，完全貼合銀河系維度的曲率網，在顯微鏡下不斷放大再放大，東南4點鐘方向有一角的狀态出現了明顯的擠壓，外部入侵的質量已經影響到一顆小行星的運行軌跡。
另一邊，星際安全網絡中心也在實時監測，并對各個星球的軌道做出調正。
柯之瑾站在隊列前方，仰着頭警惕地觀測着，她的眼鏡屏顯上顯示出目之所及的各項數據。獵網已經針對最新的327號做出升級，此次遇到的風險一定是半獸人做出了相應的對策。銀河系永遠處于防禦狀态，永遠這麽被動，永遠無法研制出能夠掣肘GNC-8的武器，柯之瑾的心裏生出一陣怒火。變被動為主動，徹底震懾半獸人，迫在眉睫。她的腦海中再次浮現出禾苗的身影。
青蓮站在她身後不遠處，幾步走過來，伏在耳旁說了幾句。柯之瑾的眼神明顯頓了一下，接着轉過身向後看去。
身後隊列的前方停下幾架小機艙，走下來幾位人物，有歐洲的三位政要人物，北美五角大樓來的一名五星上将，一名政界女士，其他五位是來自亞洲的政軍界領導。國防部部長梁錦鵬走在前面，四十歲左右的面容，實則他的年齡與柯之瑾差不了幾歲。安全局局長姜鳴和星際監測局的魏雲緊随其後。俄羅斯的空天軍總司令邵伊古，最後出艙門的一位是星際指揮站新任命的站長，豐毅，是名出生于月球天河基地的星際人類，中國籍。
眼鏡後方的那雙眼睛神色微斂。柯之瑾微擡下巴，雙腳呈外八字站立，站着沒動。
無人機盤旋在上空，将戰機上的距離拉遠，梁錦鵬移動身體，走到最前頭，與柯之瑾握了個手。随後走過來的幾位也一一握了手。
“這次動靜不小。”梁錦鵬說。
“嗯，”柯之瑾掃過幾人，目光落在豐毅的身上，“不過大家放心，不是什麽問題。獵網會保衛銀河系。”
“你的申請已經通過了。”豐毅給出了柯之瑾想要的答案。
三天前，她向指揮站提出《半獸人1號決議》書，提議開放獵網的幾個坐标，改防禦為主動，讓327-2號進入銀河系。這個提議可以說是很鷹派了，是前所未有的，即便有人認同她的推論，能夠給予響應，可以獲得多方支持，阻礙也會很多，通過的幾率也不會這麽快。
當然，半獸人的再次入侵也比她想象地要快。難不成是因為這次加劇了他們的危機感嗎？
豐毅并未多做解釋，只說：“指揮站相信你。”
“好，請相信昆侖。”雖然對決議過程不甚了解，柯之瑾也沒有再遲疑，她會對自己的決策負起責任！
她擡起手，對着腕表說了幾句話，便轉身向前走去。獵網空間的擠壓愈來愈劇烈，達到80的峰值後戛然而止。
各國代表未戴眼鏡，仰着頭環顧四空，神色更為緊張。
巨型戰機猶如懸空在黑暗中的鋒刃，甲板上渺小不可見的人類融入到這鋒刃的光芒中，靜止卻閃耀了時空。
銀河系的曲率恢複正常，巨大質量的未知物似乎停止了入侵。可是所有人都知道，這極大可能意味着更猛烈的攻擊。
柯之瑾撥了下腕表，這種場合禾苗不能出現，她只能以這樣的方式聯系禾苗，可是那頭卻遲遲沒有回應。她咽了口口水，透過眼鏡敏銳地發現了一處針眼大小的紅點。她擡起腕表，迅速報出坐标，行星監測局的後臺立即做出反應，将此坐标的防禦等級降低一級。
“柯老？”青蓮壓着的聲音中帶着幾分狐疑。
以往都是五六處有入侵跡象，但是這次只有柯之瑾發現的那一個坐标。她和其他幾名成員根本就沒有發現異動。
柯之瑾掃了一眼沒有回應的腕表，沉默了一瞬，沒有再做等待，就擡起了頭，摘下眼鏡，微斂雙目，望向黑暗的遠處：“同一個維度對抗，我們毫無畏懼。開，讓她進來。”
她瘦尖的下巴微微擡起，眼神中幾分不羁，更多的是自信無畏。
獵網的防禦再度削弱，三分鐘後，黑暗中便出現一個半獸人，向着戰機的方向而來。在她現身之後，獵網瞬間恢複之前的防禦值。
“什麽意思？”柯之瑾突然有些發懵。
以往的半獸人入侵後，壓根就找不到蹤影，必須通過獵網才能捕捉到身影。而這個半獸人，怎麽敢往她的槍口上撞？難不成這次來的這個獨行俠是繼327號之後更厲害的？可是那也不會如此自信，除非技術已經甩開了327號一大截。而如此短的時間根本不可能！
還是自己的槍有時效性？柯之瑾摸了摸腰間插着的那把不知來歷的槍，心中竟然生出幾分擔心來。再望過去的眼神中增添了幾分警惕。
比她更加緊張的是她身後站着的那十人。
梁錦鵬的目光落在柯之瑾筆直的後背上，眼神中的情緒些許的複雜，不知在想什麽。
